金属管拖行的刺耳声响,如同丧钟,敲打在言小时的心头。吴时月那双被幽绿彻底吞噬的眼睛,空洞地锁定着他,不带一丝过往的温度,只有执行杀戮指令的冰冷。黑袍守卫们围拢在四周,如同观看献祭仪式的信徒,眼神狂热而残忍。
精神侵蚀的冰冷低语还在脑中盘旋,脏腑传来的剧痛让言小时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但他那双总是冷静分析数据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科学家的理性在绝境中并未崩溃,反而被锤炼成了最极端、最不顾一切的武器。
他的目光越过步步逼近的吴时月,死死锁定房间中央那块幽绿搏动的“神骸”,以及其下方那个由暗红色线条勾勒、正在持续运转的邪恶法阵。
能量吸收与转化……
张魁的供述、舞台的图案、墙壁的刻痕、眼前这汲取文物灵性的法阵……所有线索在他脑中瞬间串联、碰撞,迸发出一个极其危险、却也是唯一可能破局的火花!
既然你能吸收“养分”,那如果……给你无法承受的、“有毒”的养分呢?
法阵的运转依赖能量流,依赖那暗红色线条构成的“管道”和“符印”。如果能量流被扰乱、被过载、甚至被注入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
言小时的目光扫过法阵边缘那几个散发着甜腥气的陶罐。那里面的暗红色液体,无疑是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可能是用来绘制、激活法阵,或者作为某种“催化剂”或“稳定剂”。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他不再试图站起,反而像是力竭般,向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垂下头,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已经放弃了抵抗。持枪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悄悄摸向作战服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小口袋——那里装着他和林静为了应对极端情况,利用实验室边角料私下制备的几样“小玩意儿”。其中,有两支特制的高强度化学荧光剂和一小块临界状态的不稳定化学能源块。原本是用于极端环境下的标记或制造短暂强光,此刻,却成了他最后的赌注。
吴时月似乎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动作,依旧迈着僵硬而稳定的步伐逼近,手中的金属管缓缓抬起,对准了言小时的心脏。
五米,三米,一米……
就是现在!
言小时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垂着的手如同闪电般挥出,并非攻击吴时月,而是将手中那两支密封的荧光剂狠狠砸向法阵边缘那几个盛放暗红色液体的陶罐!
“啪嚓!啪嚓!”
玻璃管碎裂声清脆刺耳!荧光剂与那暗红色液体接触的瞬间,并未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但其中蕴含的特定化学能量和频率,却如同水滴落入滚油——
“嗡——!!!”
整个法阵的暗红色线条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原本稳定流转的、从周围文物抽取的各色灵性能量光华,瞬间变得狂暴、混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能量乱流疯狂四溢,互相冲撞!
那块幽绿搏动的“神骸”首当其冲!它原本贪婪吞噬的能量流瞬间变成了狂暴的洪流,强行灌入!幽绿的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仿佛一个被强行塞满、即将撑爆的容器!它发出的冰冷“饥饿”感,第一次带上了痛苦和愤怒的波动!
“呜——!”逼近言小时的吴时月,动作猛地僵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抱着头跪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眼中的幽绿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法阵与“神骸”的链接被干扰,对他的控制瞬间变得极不稳定!
“你做了什么?!”黑袍首领又惊又怒,他试图再次吟诵咒文稳定法阵,但那股狂暴的能量乱流甚至干扰了他的精神集中!
言小时没有停歇!他强忍着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临界状态的不稳定化学能源块,朝着法阵中央、那块剧烈闪烁的“神骸”,猛地投掷过去!
能源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黑袍首领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被狂暴的能量场逼得无法靠近!
就在能源块即将落入法阵核心的瞬间——
言小时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声吼道:“时月——!醒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这一声吼,蕴含着他所有的意志、担忧、以及绝不放弃的信念,如同最后一把钥匙,狠狠撞向吴时月那被冰冷覆盖的意识深处!
几乎是同时,那块不稳定的能源块,落入了狂暴的能量流中,与“神骸”散发出的幽绿光芒接触——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
只有一声低沉到极致、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闷响!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扭曲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能量裂隙,以“神骸”为中心,猛地扩展开来!裂隙边缘是炽白,内部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混乱的色彩!
强大的吸力瞬间产生!地面上的灰尘、碎屑、包括那几个破裂陶罐中的暗红色液体,都被疯狂地卷向裂隙!
“不——!!”黑袍首领发出绝望的咆哮,他试图后退,但那吸力太过强大,他和他身旁的两名守卫如同被无形的手抓住,惨叫着被拖向那道致命的裂隙,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瞬间分解、消失!
而那块引发一切的“神骸”,在能量裂隙出现的瞬间,发出了最后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悲鸣,幽绿的光芒彻底熄灭,表面那如同神经脉络的纹路寸寸断裂,最终“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黯淡的、失去所有灵光的碎块,然后被裂隙吞噬殆尽!
法阵的光芒彻底湮灭。周围那些作为“祭品”的文物,仿佛失去了支撑,灵光彻底黯淡,变成了真正的死物。
能量裂隙在吞噬了“神骸”和几名黑袍人后,似乎也耗尽了力量,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如同一个破裂的气泡般,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空气中。
地下密室重新陷入了昏暗,只剩下几盏残存的冷光灯,投下惨白而摇曳的光。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笼罩下来。
言小时脱力地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他看着那片恢复平静、却已是一片狼藉的区域,心脏仍在疯狂跳动。他赌赢了,用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摧毁了“神骸”,瓦解了法阵,干掉了大部分敌人。
但是……时月呢?
他猛地看向吴时月刚才跪倒的地方。
吴时月依旧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他手中的金属管早已掉落在地。身上、脸上沾染着灰尘和些许喷溅的暗红色液体,显得狼狈不堪。
言小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想要靠近。
就在这时,吴时月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一刻,言小时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令人心悸的、纯粹的幽绿。那双熟悉的、总是带着笑意或关切的眼眸,重新出现了。只是,此刻那双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深可见骨的痛苦、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浓得化不开的、仿佛亲眼目睹并亲手造成了某种极致毁灭的后怕与创伤。
幽绿的污染褪去了,但被污染期间所经历、所感知到的一切,那冰冷的“饥饿”,那杀戮的指令,那对言小时出手的每一个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里。
“小……小时……”他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明显的颤抖。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我刚才……”
言小时看着他眼中那清晰的、属于“吴时月”的痛苦和清明,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他还活着,他回来了。
“没事了。”言小时的声音同样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他忍着痛,挪到吴时月身边,伸出手,用力地、紧紧地抓住了他冰冷而颤抖的手臂。“都结束了。”
简单的三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击碎了吴时月强撑的脆弱。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没有哭声,但那无声的颤抖,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能说明他刚才在灵魂层面经历的酷刑。
言小时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他知道,有些创伤,需要时间来平复。
短暂的沉寂后,通道外终于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老周焦急的呼喊:“小时!时月!你们在里面吗?听到回答!”
援兵,终于到了。
言小时深吸一口气,回应道:“在里面……危险解除,需要医疗支援。”
当老周带着全副武装的特警冲进这间弥漫着诡异甜腥和能量余烬气味的密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一片狼藉的仪式现场中央,言小时背靠着墙,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却依旧保持着清醒和警惕;而吴时月跪在他身边,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刚刚从地狱归来。两人手臂紧握,在那惨白的光线下,构成一幅充满悲怆与坚守的画面。
后续的清理和搜查工作迅速展开。确认了“神骸”已被彻底摧毁,残余的文物“祭品”被小心收殓。那名最初引领他们进入此地的“祭司”如同人间蒸发,未能找到任何踪迹。
担架抬进来时,吴时月几乎是瞬间脱力,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他的手,依旧无意识地紧紧抓着言小时的衣袖。
言小时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几乎吞噬了他们两人的魔窟。这一役,他们摧毁了“涅槃”的一个重要节点,重创了其阴谋,付出的代价也极其惨重。
他低头,看着担架上吴时月即便昏迷也紧蹙的眉头,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与后怕。
文明的薪火,在黑暗中传递,每一次燃烧,都可能灼伤守护者的手,甚至……吞噬他们的灵魂。
但他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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