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的夜晚,显得格外寂寞与无助。
客厅里没有散去的线香味,若有若无,估计是沾在外套上从殡仪馆的灵堂带回来的。杨淑萍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片皱巴巴的纸,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挂钟出神。就像被魇住了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怎么会这样……”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的亮光划破了黑暗。
是一个陌生来电。
“我要杀了你,”她整个人立刻亢奋了起来,确切地说像是回光返照。“当初你把小星害死了还不够,现在你又把她害死,老天真是瞎了眼了,你怎么还不死!?”
“你儿子的死她妈干我什么事,是你自己女儿干的,你到底又在发什么疯?!”
“解你妈啊解,遗书上面不是写的清清楚楚的,你是睁眼说瞎吗,人死了又开始猫哭耗子,没见得平时——”
“你闭嘴!!”
“……”
“杨淑萍,我们离婚吧。”沉默了一会,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斩钉截铁地说。
“你认为我会同意?——呵,再说了,保不齐你在外头都已经有家了,离不离又有什么区别?整天在别人面前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她一字一字地说着,都带着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最恶心的人是你,杨淑萍,想撇干净做受害者?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就是报应!”他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我TM倒八辈子血霉和你在一起!”
情绪上头的杨淑萍没有注意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悄悄爬了进来。
“你是她亲妈,我可不是她亲爸——”
“闭嘴——!!”她突然沉默了几秒“还是省省口水吧,你说多少我都只会当你放屁,你不就想要我给你腾地方吗,”她的语气很平淡,“可以啊,你把我也杀了,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谢谢你啊。”
“神经病——”男人的咆哮戛然而止。她挂断电话,手机朝黑暗里用力一扔,发出了屏幕碎裂的声音。
这一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杨淑萍像被抽断了线的木偶,跌散在沙发上。她用手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头一跳一跳地疼,老毛病又犯了。
一条纸折的白蛇慢慢爬上沙发,她发现了它,心里一惊,但也没有任何动作。爬到她身边的时候,那条纸蛇停了下来,歪着头盯着杨淑萍。
幻觉......对,一定全都是幻觉,就是个噩梦而已。
接着它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单薄的身体逐渐从二维变成了三维,纸皮在一层层的褪掉,发出纸张撕裂的声音。随笔画出来的眼睛也越变越真实,发出微弱的幽暗的蓝紫光。它变得几乎和现实中的蛇一样,不停的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
“你是活人?……是你召唤的我。”
四目相对,杨淑萍如梦初醒开始害怕起来,眸子里跃动的蓝紫光点燃了来自灵魂深处本能的恐惧。
“召......唤?”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很奇怪。“不对,你是谁?”
“多一个选择不好吗,你心里想得到的或许可以实现。”
“为什么?”
“这不是我需要回答的问题——我们是正规交易,决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同时你要记住,任何事物都是有代价的。”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选择伸出了手,任由它缠绕,被接触到的地方像是有火在灼烧,短暂的痛感过后,留下了一条黑色的痕迹。
这是一个很真实的梦境,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它很快顺着她的手臂绕到颈间,将身体一圈一圈地缠在脖子上,就像围了一圈纸一样,没什么重量。
“睡吧,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它靠在杨淑萍的耳边低喃道。
吃饱喝足的许熙宁睡了一下午,完全忘记了作业的存在。为了应付晚自习第一节下课前班主任的抽查,正在奋笔疾书。
趁着班主任不在班上去拿材料的空档,许熙宁向坐在后桌的江谨林发出了“求救信号”。
“江哥,你数学考卷借我抄一下呗。除了这还有什么数学作业反正你都拿来。”她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敲了敲准备“接货”。
“你又没写啊,真是服了你了,考卷先给你,练习册的话你再等等,我还有几题没做完。”他把声音控制地尽量小声,眼睛还时不时地撇向靠着走廊的窗户和门口。
“看你这做贼心虚的样,用的着吗,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不用这么怕你妈吧?”一张本来好好的灰色考卷被一下子塞到许熙宁的手里。皱巴巴的,摊开的时候已经缺了一个角了,“还得我给你摊。”
“情况特殊,我当然会怕啊,要是被她看见我在做这种事的话还得了?她在你们面前是不怎么会发火,回到家可就说不定了。我肯定要为我的‘人身安全’考虑。”
“哎,你不是说你哥不是有管你吗,作业都不做,不会被骂?”江谨林渐渐放松了警惕,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步伐。
“哎呀,我这样教你好了。你看,这24题,”她突然把身子转了下来,江谨林心中一惊,用余光看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停在自己旁边,一瞬间,他感觉血管里的血都要凝固了。
“啊......哦哦。”桌上写了一半的草稿纸上正好有个可以糊弄的函数曲线,真救大命了。“你第一步求导就有点问题,抄下来漏项了。第二小题的话,你刚开始的思路没什么大问题,二阶导之后换元,配凑,然后再利用等比数列的性质就可以证明了,不用放缩什么的,麻烦。”她一边用不会影响到别人的音量说着,一边在草稿纸上写着算式,很流利,不像是在乱写。
可以啊,兄弟,江谨林冲她挑了个眉,临危不惧的,这波操作我都差点信了,大学不去报表演系的话就可惜了。
“那我再看看,不懂的话再问你好了。”听完许熙宁的讲解,班主任满意地离转身离开,把材料放在讲台上,又出去了。
“厉害啊你,自由切换。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妈来的,”江谨林只觉得手心里出了不少汗,他看了看卷子问,“你还要吗。”
“刚刚你话没说完,她就来了,应该没听见你说什么,只是看见你嘴在动。”许熙宁把他桌上的练习册抽走。“我抄完了,24题我刚刚已经和你讲了,草稿纸上有。前面选择题第五题和倒二题也有点问题,你自己看看。”
“你都会干嘛还要抄我作业啊,就爱看人错题?”
“多累啊,花这时间不如多打几把——你写的也不错啊,又开始谦虚了……”
“得亏你了,要是被我哥知道的话麻烦的很,他这个人一扯到学习就和老大妈一样啰嗦。”
“说明他很关心你啊,你父母少在家这样不也正常——哎,真羡慕。”
“得了吧,我要写去了,不然来不及。”许熙宁转了回去“有机会以后会见的。”
“啊?”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把江谨林搞得一脸懵,和他哥吗?
“吵死了!”江谨林追问了几句,许熙宁就是不肯说,他也觉得自己问下去很奇怪,而且这样也没什么意思。东扯西扯的说了些其他事情掩饰了过去,显得不那么尴尬。
“反正,很快就会见到啦,你自己和他聊好了。”
江谨林躺在床上,脑子里和许熙宁分开的时候她说的话又自动跳了出来。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一点多了。
到底为是什么啊,自己是不是作业太少太闲了,还是说过几个月就高三了压力太大脑子不清楚了?江谨林只觉得越想越烦,明天起不来床肯定又得挨批。
自己去医院那么多趟都没碰上,真的很奇怪啊,不过最近也没什么理由去,医院比回家还远了好几个站,还是有点累。
虽然这两天下来,自己对这个人突然感兴趣了,不过就算见到了又不会怎么样,算了,随缘吧反正。
不过说来也奇怪,按照自己和许熙宁的关系,自己不应该对她哥没什么印象才对。莫非许熙宁她真说准了,是自己失忆了?不能啊,这也太狗血了。想着想着江谨林把自己都想笑了。
江谨林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觉,忽然听见老妈在叫他。
“来了来了,大半夜的,是发生什么事了?”江谨林从床上下来,还没穿鞋。
江谨林的双脚刚一着地,就感觉软绵绵轻飘飘的,缓慢的速度像在太空漫步,实木的地板成了湖面,脚一踩到上面就会激起一圈圈涟漪。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急切,甚至还出现了老爸的声音,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又是梦?
他艰难地扭开门把只想拉开个缝看看,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外面的灯光,生理性地闭了起来。
门被一个人直接拉开。
“啊,是你啊,你怎么在门口,谁带你来的?”
“先进来吧——地上凉,那有拖鞋,我去倒水。”他看向沙发,示意江谨林坐下。
地上摆着三双拖鞋,除了一双蓝色的能合脚之外剩下的都是女鞋。
“我睡着睡着听见我爸妈叫我,一开门不知道怎么的就来这了……”江谨林局促地坐在沙发的一角,“好巧,又遇见你了。”他小心地打量着四周,一只奶牛猫蹲在他的斜对面的柜子上,低头舔着爪子。
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就是普通家庭套房的装潢。温暖的黄色灯光,窗台上的绿植,桌上用束封袋封住的半袋碧根果,一束插在水瓶里枯萎的雏菊……到处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空气里是让人安心的栀子花香气,和昨晚一样的味道。
“咪咪——”江谨林小声地冲他打招呼,对面的耳朵动了动,懒得搭理。
“咪咪——”他不死心再试了一次,这次连耳朵都没反应,只是认真地低着头一遍一遍地舔着毛。
啊,好可爱,什么时候老妈才会同意在家养动物啊,别说是猫了,只要是带毛的就行。一点声响也没有,不会又在憋什么大的吧……江谨林的屁股一点点往外挪,人虽然还坐在位置上但下一秒就可以弹射出门了。
“不好意思没水了,刚刚烧的——你怎么了,沙发上是有什么东西坐着不舒服吗?”连同桌上出现的瓷杯,他突然出现在了江谨林的旁边,隔着一些距离坐着,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着实让江谨林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有点想上厕所,不过没关系我回去上也是一样的。”江谨林赶忙挪了回去。
“那好吧,往右走到最里面就是。”
“这是哪,你家吗?”哎,我只想好好的睡觉,又被扯进来了。不过幸好,说话和动作都没有受到限制。
还和昨天一样,就这么近的距离自己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不过总觉得那团雾淡了些,勉强能看清脸的轮廓。看样子,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太多。
“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这次借了‘客人’家的景——不用多想,你来了也帮不上,所以我费这劲叫你来干嘛?”他坐在江谨林对面,给自己和他都准备了一杯茶水。
“那……我是怎么来的?”被戳破内心想法的江谨林有点心虚。
“做梦梦到的呗。”他拿起自己面前桌子上放着的杯子喝了一口,柜子上的奶牛跳了下来,坐在门口,在等什么人似的。
“这么晚你不睡觉吗,还要工作?”
“加班吧算是。”
“哦哦。”江谨林看不清对方,但是能感觉到对方被自己的蠢话气笑了。
“对了,你说你要工作?”他看了一眼他的衣着确实比昨天的正式,换了件衬衣。
“做点小买卖而已。”
“人来了,主人。”江谨林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猫嘴说出人话时还是吃了一惊。
那只猫蹲在玄关的鞋架子顶上,看了看它主人之后转头又看了眼江谨林,江谨林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出来一丝不屑。
什么啊,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讨厌了?不过它脸上的花色还挺特别的,把右边鼻子边上的黑色给左边脸颊补上的话就是一只对称的阴阳脸。
“你先坐在这,别出声,我要去迎接‘客人’了。”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径直向门口走去。
“好——不对,你快来看!”
桌上水瓶里传出了轻微的异响,像是花叶摩擦发出的声音,江谨林循声看去,瓶子里的雏菊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生机,就像是回到了几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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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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