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用厌恶的目光看我。他们在我走过时停止说话,或发出哄笑。在我身后窃窃私语,我听到他们总是提起我的名字,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我明明不认识那些人,为什么他们会谈论我?为什么他们会讨厌我?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们到底讨厌我哪里呢?”
“没有人来指责我,所有人只是在我路过时发出哄笑或者高声的‘哦~’的声音。”
“也有人对我友善,和我说两句话。但是只要我想主动和他们交流,他们就用不耐烦的目光看我,似乎和我讲两句话已经是施舍,我不该得寸进尺。我明白,他们并不是对我有恶意,只是不想和我有任何陌生人以上的关系。”
“我觉得所有人都对我有偏见,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偏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对谁说。”
“床太小了。我没法伸直腿。冬天好冷,被子不够暖和,但是妈妈说是鸭绒的,不可能冷。我害怕睡觉,每天睡觉都好冷。”
“困。”
“我找到办法了。只要我把被子叠成两层盖,屈着腿,就能睡了。虽然被子盖两层有点窄,但是只要不动就能盖住。”
“只要我专注于学习,不去理会别人,就不会难受。我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等到毕业就可以和同学永别了。”
“我要专注于学习,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次考了年级第11,有进步。”
……
关于“专注学习”的内容铺了几十页纸,从日期看,可能持续了半年。之后内容突然转变。
“我想休学。但是妈妈不同意。”
“我不想再从别人嘴里听到我的名字。”
“我承认,我到极限了。我要杀了他们。”
“死一两个人还不够。没有停止。”
“从前我以为痛苦要么微小,要么短暂。没想到原来痛苦可以如此,既强烈又长久。怎么也习惯不了。”
“我想死。但是这太懦弱。如果我要杀死自己,那么得把让我痛苦的人先杀了才行。”
“可能我已经疯了吧,很早就疯了。”
虞紫仿佛能看到一个面目扭曲的颜端,痛苦地挣扎着。在这间封闭的学校里,极端压抑的环境中,他是所有学生在扭曲的学习生活间隙之中的谈资笑料,身体和精神都已经被挤压到极限,无法继续,却也无法脱离这个环境。
“啪”的一声,虞紫合上了日记本。她用没戴塑料袋的手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扭曲的面孔却挥之不去。这本日记不只能让触碰它的人被怨念浸染,对于阅读它的人也有一定的效果。
虞紫取出[回复剂],它的道具说明显示对诅咒和精神伤害有效果,日记本的负面作用也许能归为其中一类。虞紫喝了一口[回复剂],一股喝风油精一般的凉意瞬间蔓延全身,脑中清明了许多。
心情平复后,虞紫快速地把日记从头翻到尾。一开始是正常的学习生活,后来越来越多地感受到身边人的恶意,生活中会激发他的负面情绪的小事件越来越多。之后封闭自己,专注于学习。最后无法承受人际关系的恶意和孤立,决定杀了自己和其它所有人。
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重要信息,虞紫把日记本合上,手上的三层塑料袋翻过来包裹住日记本,另一边又用两层塑料袋套住日记本,确保它从任何方向都无法直接滑出塑料袋。最好能有橡皮筋扎一下,但虞紫只有脸上这根,没有多余的。只能把严严实实被塑料袋包裹的日记本世界收进斜挎包。
虞紫大致明白学校里的瘟疫是怎么发生的了。沈渊用某种方法让那些提起他名字的人嘴里长出水泡,然后死去。之后他不满足于此,决定在校庆表演时杀死全校的人,包括他自己。
虞紫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但是通关的方法是什么呢?如果要让瘟疫停止,方法可能是下到礼堂的地下室,摧毁某种法阵,或者去沈渊的寝室,搜出那本《施加诅咒和召唤恶魔的仪式》。但是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礼堂已经变成焦炭,学生也凶多吉少,停止瘟疫真的是通关副本的方法吗?
时间大约到了下午4点。虞紫觉得通关的拼图已经差不多凑齐,只差最后一个碎片。她有些想法,但要到晚上才能实践,于是决定先和其它玩家汇合,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虞紫回到教学楼,从高一找到高三,玩家却不见踪影。高二的学生还在上课,颜端似乎快要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虞紫在外面看时,老师刚好非常生气地把他叫起来,然后让他站着,周围的同学轻蔑地笑了一下。
颜端本来没什么反应,但是突然间他看到了窗外的虞紫,皱起眉头移开眼,似乎有些难堪。
虞紫眨眨眼,等了一会儿,但是颜端之后没有再多看她任何一眼。虞紫这次没有多待,转身离开了。
她不打算特意寻找其它玩家,而是决定去医务室碰碰运气,或许校医知道尸体会被运去哪里。
虞紫碰上好运了。大正方形的一楼,有很多办公室,医务室也在一楼。虞紫不仅找到了医务室,而且发现其它玩家正聚在里面。
医务室关着门,从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玩家们。虞紫轻轻敲门。林倩看到是虞紫,给她开了门。
进了门,才发现,其它玩家有4个站着,1个躺着。
躺着的是王五,医务室的老师用一个铁架子撑开他的嘴,露出他布满黑色破裂脓包的舌头和口腔。王五已经死了。
医务室的老师:“我这里不能放太久尸体,其它学生的尸体都被家属带走了。如果你们不能把他搬走的话,我就联系清洁工。”
玩家没有说话的。于是医务室的老师开始打电话。
虞紫在自己的调查记录本上写下“怎么回事”,从下方给低着头的林倩看。
林倩答非所问:“你去哪儿了?”
不先给点线索,撬不开她的嘴。虞紫写道:“礼堂有问题,你先说他”。
林倩:“好吧。高二高三学生一直不出来,我们好不容易等到了高一学生下课,他们因为明天封校,所以今天提早放学。我们拿搜查证出来搜查教室,调查学生老师,结果王五突然就倒下了,治疗道具对他完全没用。老师叫学生把他搬到医务室。”
虞紫写:“他问学生?”
林倩:“对。”
虞紫写:“不要提‘沈渊’的名字,会生病。”她把这句话也展示给其它玩家看。
青子:“果然是沈渊的问题。”
虞紫怕他们找颜端的麻烦,赶紧补写一句:“**oss,打不过,别激怒他,要收集线索。”
青子:“你怎么知道打不过?”没人回答。
林倩:“该你了,鲑鱼,你好像知道了什么?”
虞紫写:“礼堂有问题,你们去看”。
林倩:“礼堂很大,哪里有问题?”
虞紫写:“被烧了,进去就知道。我一个人来不及找线索。”
其它玩家对视几眼,没人想留着陪王五,决定一起去礼堂。临走前,林倩回头看留在原地的虞紫:“那你呢?”
虞紫指指王五,一副要陪陪他的样子。林倩左右看看,她总觉得虞紫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到医务室来,然而礼堂的线索她也不想错过。
林倩眼珠一转,说道:“你不是说礼堂的线索你一个人找不过来吗?那你和我们一起去礼堂吧。王五已经走了,再陪他也没用。”
虞紫摇头,指指王五,又低头写字:“我要找他身上的线索。”说完,虞紫不再理会林倩,凑到王五面前,仔细观察他的口腔。
看了一会儿,除了臭,和大大小小的溃烂水泡,没什么特别的。
几个穿清洁工衣服的人进入医务室,在虞紫面前用黑色塑料袋把王五整个包裹了几层,然后用粗麻绳扎紧,变成了一个可以直接进棺材的黑色木乃伊,随后把他扛到外面的一个板车上,拉走。
林倩已经不见踪影。虞紫跟着板车,最终经过整个学校,到达了后门。这里是堆放垃圾的地方,清洁工把王五放进垃圾堆里。黑色木乃伊和黑色垃圾袋混在一起。
虞紫躲到灌木丛后坐着,静静等待。记得前一天晚上,她随校长来学校时,看到过运送垃圾的卡车。
为什么玩家没有直接刷新在学校内,而是在校外走了一段路呢?虞紫怀疑校外场景有一些无法替代的特别之处,只待在校内是没法通关的。
明天学校就要封校了,即使调查员能离校,也不会很方便。因此想要去校外探索,今晚是个好时机。
今夜的高一学生似乎没有晚自习。晚上6点,虞紫听到远处的欢呼声,随后学生叽叽喳喳地回寝室。在繁忙的学习生涯中,突然有一个晚上没有晚自习,他们便立刻充满活力。
又等了许久,晚上8点。一辆敞篷卡车停在了学校的后门口。校内的清洁工打开门,和卡车司机一起把黑色塑料袋和木乃伊搬上卡车。虞紫确认他们把王五的尸体放上去后,找机会从两人背后窜出去,躲到卡车远离校门的那个侧面。
垃圾都搬上了卡车,司机进入驾驶室,学校后门重新关上,清洁工离开。虞紫轻巧地翻上卡车,看了一眼学校后门,是两人高的雕花铁门,自己回来时应该可以很容易地翻过去。
卡车缓缓启动。它绕过学校,经过正门旁边的马路,继续往前行驶。夜晚蒙了一层薄雾,周围视野不清,只有路灯照亮了卡车所在的马路。虞紫看着周围的景物,觉得它们仿佛和自己隔了一层什么,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而自己所在的世界中,真实存在的只有学校,和这条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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