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乌灼像是往常一样去上课。
当上课铃打响，他站在讲台上时，竟发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黑发学生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黑漆漆的眼眸对上乌灼的视线，讨好的眨了眨眼，比了个wink。
乌灼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淡定的开始上课。
黑发学生皱了皱眉。
下课后，乌灼收拾东西，他本以为黑发学生是来找他谈话的，没想到一转头，对方又消失了。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他已经相当习惯对方的神出鬼没。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又发现对方出现在不远处的地方，正鬼鬼祟祟的偷看他。
被发现了也不慌张，再次送出一个wink，然后又不见了。
下午的时候，乌灼去了图书馆办公，他比较喜欢在白噪音中写东西。
还没坐下工作一会儿，他就又感受到了那股灼热的视线，转头一看，黑发学生又又又冒了出来，坐在附近的座位上。
乌灼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拎起包，在对方茫然无措的眼神中慢慢靠近，走到他的身边，拉开椅子并排坐下。
黑发学生低着头，手指搅着自己的手指，不停的搓揉着。
乌灼再次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他的眼睛盯着屏幕上的文稿，淡淡道：“不管你有没有事，等我忙完，好吗？”
“……好。”黑发学生乖乖回答道。
这一次，对方再没作妖，乌灼工作的很顺利，只是对方的视线越发的灼热，不过他早已习惯。
“走吧。”乌灼站起身，合上电脑，拎起包。
头也不回的说道。
黑发学生呆愣了一秒，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冷酷的背影，“……好。”
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黑发学生伸手去拉前方人的手，却被对方不经意间的一个恰巧的动作躲过。
两只手在空中，堪堪错过，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他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双眼发直，无意识的开始发呆。
乌灼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他疑惑的转身，“怎么了？”
“……手，躲开了。”黑发学生依旧垂着头，凝望着自己的掌心，低声自语。
“嗯？”乌灼没有听清，不过他也不在乎，反而继续问道昨天的话题：“你想明白了吗？”
黑发学生不语。
“既然没想明白，”乌灼抱臂冷言冷语，“那就继续想着吧——”
他的话音未落。
“啪嗒。”
豆大的泪珠从对方垂下黑发中一闪而过，掉落在地上。
乌灼有些惊讶，他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争吵。
没想到反应竟如此剧烈？
乌灼靠近了对方几步，借着微妙的身高差，让他略微抬头就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的面容。
黑发学生脸色发白，空洞无神的黑眸中盈满水雾，正在面无表情的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
像是世界全部毁灭了，世间再无牵挂那般，无情绪的悲伤。
乌灼有些手足无措，对方看起来像是一个放在角落的，破碎的裂痕早已布满表面，却假装完美的脆弱花瓶，分明马上就要碎了。
而且明明是他在生气，为什么他还要哄惹他生气的人啊？
乌灼又看了一眼身前这个悲伤到呆滞的人，心中不免有点点心疼，于是默默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拥抱住了对方的身体。
与其说是乌灼主动抱的他，可从体型差看起来，更像是对方圈住了乌灼。
冰凉的触感与雨后清新的味道扑了乌灼满脸。
他像是安慰小孩子那般，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啪嗒啪嗒”的泪珠这次没有掉到地上，而是砸在了乌灼的肩膀上，“沉重”的情绪不免让他感到一些酸涩。
“……我不明白。”
黑发学生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乌灼再次叹了口气，安抚道：“不明白就不明白，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要是一辈子不明白呢？是不是就永远见不到老师了？老师是不是再也不会牵起我的手了？”黑发学生声音破碎道。
乌灼哑然，他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只能默默地抚摸着对方轻轻颤抖的宽大背脊。
内心无限感慨，个子这么高，肩也很宽阔，外表看起来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了，可内心还是个孩子，有着一些独有的敏锐，似乎察觉到了一些无言的东西。
他缓缓道：“没有关系，等你想明白了再说，我会给你时间的。”
黑发学生的双臂环上乌灼的腰间，青筋外露。
“老师会等我吗？”
“会的。”
“那在我没想明白的期间，可以找老师玩吗？”
“嗯。”
“那老师会等我多久？”
“嗯……我也不知道，嘶——松点……大概会等到我不想等了为止。”
黑发青年对于自己胳膊上受到的拍打，充耳不闻，只是一味的将自己的脸埋在乌灼的颈窝里。
无声的呢喃消散于唇间，乌灼都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不远处的大门外忽然“啪嗒啪嗒”的下起了骤雨，乌灼向外看去。
最近的降雨总是很突然，天气预报似乎都不太准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对方松开了手，亲昵的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乌灼的侧脸上，轻轻的蹭了蹭，像是小猫小狗圈地盘一样，让别人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黑发学生满意的后退一步，刚张嘴想说些什么，随即面色一变，再次上前圈住乌灼，不善的眼神看向乌灼的身后——
“乌灼老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乌灼转身，黑发学生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怎么也不愿意松手。
他只好带着对方一起转身。
映入眼帘的来人竟然是骆教授。
骆教授依然抱着那个奇怪的机器向乌灼问好。
乌灼歪了歪脑袋，最近似乎经常在校园里见到骆教授啊。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同时也点头问好，“骆教授。”
然后乌灼带着背后的黑发学生与骆教授擦肩而过。
即使骆教授怀中的机器在他经过的时候还在“滴滴”作响。
在这之后，乌灼与黑发学生的关系缓和回了从前的模样，二人经常约着有空的时候，一起逛校园，试图寻找黑发学生遗失的记忆。
也不知道是逛的范围扩大了，还是骆教授也经常在校园里瞎走，每次都能怼个照面。
有时候一天之内还能偶遇个两三次。
乌灼倒是无所谓，黑发学生有些受不了。
他摆弄着乌灼纤细的手指抱怨道：“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是不是在跟踪你啊？怎么去哪里都能碰到。”
“怎么可能。”乌灼闻言失笑，怎么说的对方像是个鬼一样，要是说起鬼……
他的眼睛瞟向黑发学生那苍白毫无血色脸庞，手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如果论起鬼来，你也不逞多让，还好意思说别人……
想着想着，乌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黑发学生：0.0？
“哈哈哈！”看到对方这呆愣的表情，乌灼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
黑发学生不解，黑发学生疑惑，黑发学生凑近看看——
比起灿烂的烈阳，白发青年笑的更为璀璨，像是太阳下闪闪发光的钻石。
眉眼弯弯，宛如一泉温暖的春水，诱人的绯色浮在脸颊上，惊艳的五官活泼而生动。
红唇像是涂了层蜜的琉璃，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闪烁着水润的光泽。
刚笑完的乌灼刚睁开眼，就对上了对方那噬人的眼眸。
乌灼问道：“怎么了？”
黑发学生舔了舔发痒的齿尖，闷声闷气道：“没什么。”
这一段小插曲后，二人继续逛着学校。
这一次不在校园内乱跑了，而是去逛校内设施，各个楼里走一圈。
说实话，乌灼觉得还蛮有趣的，这不是在工作，也不是匆匆路过，而有一种发现身边不同之处的新奇感。
就像往日从这里走过，他根本就不会抬头向上看，也不会注意到周围的边边角角。
你瞧，这干净整洁的走廊上面竟然会有蜘蛛网，墙角边缘的混凝土角落里竟盛开着嫩绿的新芽。
忽然，一阵巨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打断了乌灼的好心情。
他拉着黑发学生慢慢靠近，渐渐有些交谈的声音飘了过来——
“叫啊，你怎么不继续叫了？”
“你这蠢货还想反抗？弄倒了这些桌椅有什么用？”
“你就算弄出声音也没用，谁没事会来这种偏僻的地方？”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闻言，乌灼脸色骤然一变，立马向着声音所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住手！！！”
乌灼扶着门框，艰难的喘息着。
室内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一站一跪的两个人。
站着的人手里拿着一个棍子，远端木刺横生，看起来像是随手捡的，某个破旧的打扫工具一半尸体。
他转过身，露出狰狞的面目，眉梢高高翘起，对着乌灼一脸的不耐烦，“哈？你谁啊？”
他的身边，跪着的人垂着头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被绑住了四肢。
衣服外裸露出的肌肤上，处处是红紫的伤痕。
看到这一幕的乌灼目眦欲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着站着的人怒喝道：“你是哪一届几班的学生？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是在犯罪你知道吗！”
站着的人把棍子扛在肩上，满不在乎的用小指挖了挖耳朵，上下打量了一番乌灼的全身，“你又是谁？敢管我的事？”
“你知道我是谁吗？”
乌灼皱眉，不善的看着眼前这个张扬跋扈的青年道：“我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外面有厉害的身份，但现在这是学校，就归老师管！”
持棍的青年，嚣张的咧开嘴角，眼中的恶意浓的要溢出，“那你——先问问我的棍子答不答应！”
说着抄起棍子就要重重的敲乌灼的身上，速度极快，乌灼根本就来不及阻挡。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棍子越来越近。
“嘭”的一声闷响。
一个身影挡在了乌灼身前，抬手用力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乌灼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是被黑发学生救了下来。
他连忙抬头望向对方，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黑发学生不语，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施暴者，没人看到他瞳孔的剧烈颤抖。
施暴者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无法前进半步的手，整个人无比僵硬，慌慌张张道：“这、这是什么？”
然后又看见乌灼莫名对着空气说话，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疯狂颤栗，“你、你在搞什么花招！”
他对着乌灼色厉内荏的大声吼叫着：“是你，你在搞鬼！”
黑发学生无悲无喜，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发疯的人，无限的记忆在他的脑内涌现，无数个狰狞的面孔在他眼前浮现，他们似乎都在嘶吼着什么……
乌灼皱着眉看着这一幕，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身旁黑发学生垂下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乌灼着急的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安抚对方。
不到一会儿，黑发学生便平静了下来，他转头望向乌灼，一把把自己手中攥着的东西甩开。
施暴者猝不及防，被手上的力道绊了一个踉跄，抬头刚想骂人，竟发现不知何时乌灼身旁多了一个黑发的高大青年。
他仿佛明白了一切，嗤笑一声，“哦，我说呢，这地偏的要命，怎么会有人来呢。”
他又看向二人牵着的手，眼中满是讥讽，“看来你这个老师也不是很正经啊，来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约会？”
“很不巧，这地儿，我占——”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宽大的手直直的掐上了他的脖颈。
胳膊上的青筋暴起，施暴者的脚后跟离开地面。
“别！”乌灼连忙去拉黑发学生的胳膊，没想到那条胳膊像是钢铁似得，他无法撼动分毫。
被掐着脖子的施暴者也慌了神，他手中的棍子早已不知道掉了哪里，双手正紧紧的扒在脖子上的手中。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眼中充满了恐惧。
“我警告你，赶紧松手！你这是在犯法，你知道吗！”
他嘶哑着嗓子，努力说着威胁的话语，好像这样对面的人就能放过他。
乌灼注意到，黑发学生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表情也变得呆滞了起来，他完全不知道对方现在在想什么。
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妙，试图阻止，努力的唤回对方的心神——
“喂，喂！小黑！能听到吗？”
黑发学生充耳不闻，他的身体正在止不住的颤抖，无数的画面在他的眼前中一闪而过，脑袋中的充满情绪的声音仿佛要破脑而出——
“恨！我好恨啊！”
“为什么这种人不能去死！！”
“报复！我要报复他！！！”
“他为什么还活着！！！”
忽然间，乌灼感觉到自己的手中一阵湿润，手下的胳膊不知何时正在渐渐的渗出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黑发学生的身体也产生了质变，无数的清水正从他的身上凭空冒出，顺着衣袖、肢体的末端滴下，头发尖也在慢慢滴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下捞出的一样。
他的形象，正向着乌灼第一次见到的样子改变着——
被掐住脖颈的施暴者也发现了这一变化，惊恐的尖叫声猝然发出，顾不上对方掐住自己的手，双手努力的摆脱着顺流下来的液体，仿佛流的那不是清水而是浓硫酸一样避之不及。
水越滴越多，像是滴水的水龙头正在慢慢开闸一般，很快就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小水洼。
空气中湿润的水汽也愈来愈多，让人呼吸急促。
本身就在剧烈挣扎的施暴者逐渐喘不上来气，整个人翻着白眼用力的呼吸着。
乌灼也感到了阵阵窒息，就像是被浸泡水中一样。
他的眼眶逐渐发黑，伴随着阵阵耳鸣，头晕眼花的支在黑发学生身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上就要溺毙在空气中了。
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神情恍惚的黑发学生。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到了一声巨响，似乎看到了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向他奔来……
我写的这么难看吗？[爆哭][爆哭]
来点留言吧，求求了！！
[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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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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