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乌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略有些胡茬的下颌线。
“咳咳！”
他本来还有些迷糊，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他转头看去——
之前的那个暴戾的施暴者正四肢着地，趴跪在地上，抚摸着喉咙剧烈的咳嗽着。
看起来距离他失去意识才过去了不久。
他又转了转头，发现在这里并没有发现黑发学生的身影。
是离开了吗？
乌灼坐起身，他的动作牵动着原本抱扶着他的人。
头顶的人低下头，看见乌灼清醒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
乌灼眨了眨眼，“骆教授？你怎么在这？”
骆教授张了张嘴，然后非常僵硬的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他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异常狼狈的人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乌灼也把视线转移了过去，无声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还能怎么办，交给能管这事的人吧。”
他在手机中找了一圈，竟发现自己没加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实在无法，他只好把电话打给了还在养病当中的负责人。
很快负责人就带着一大帮人赶到了这里，有条不紊的开始接手现场，该安抚的安抚，该训斥的训斥。
一群忙人中，只有乌灼与骆文博二人显得相当无所事事。
乌灼走到负责人身旁，问道：“你不是还在养病吗，怎么亲自来了？”
负责人扶额，无奈的长叹一声，“我也不想来啊，这也没有办法，这小子的事我上次刚处理过，屡教不改！”
“怎么回事？”乌灼皱眉。
负责人摇摇头，“你也知道，咱们这虽说是个学校，可也算是个小型社会。”
他用下巴向还在喋喋不休的施暴者方向点点，继续道：“这个小子，家里有点权还有点小钱，父母不管，在学校里嚣张跋扈，逮着那些性格懦弱的孩子猛欺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社会上的手段，威逼利诱的封受害者嘴。”
“上一次就是，受害者那边都报警了，最后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解书都签了。”
“作为老师，咱们也拿这种人没什么办法，记大过人家也不在乎，留校察看更是不在意，你知道人家怎么说？”
“人家说这是合理的假期。”
负责人低声骂了句：“王八犊子”。
乌灼闻言更是忧心忡忡，他问道：“那学校怎么不开除他？”
负责人愁眉苦脸的点了根烟，“这小子家里和校长那边沾亲带故的，而且还给学校捐了两栋楼，家长那边给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开除。”
他吐出一口烟雾，“你以为校长那边很情愿吗？他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要是早知道这小子是这个样子，当初怎么说都不会收他的，楼早都盖好了，校长他想退也没法退。”
乌灼也叹了一口气，他看向不远处仍然一副嚣张模样的混不吝，这事确实不好办。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他问道。
负责人咬着烟，摆摆手，“别，可别，这小子粘上就不好脱手，你别趟这摊浑水。”
“快走吧，有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说着他就朝不远处的骆文博招招手，“骆教授，快把他带走。”
直接把乌灼推到骆文博的身边后，摆手离去。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那我们回吧？”乌灼试探的问道。
骆文博点点头，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一路无言。
乌灼忽然想起刚刚对方没有回答的话，“骆教授你是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骆文博想也不想的作答。
乌灼：？
乌灼失笑，答案也没错。
他抿唇偷笑。
骆文博挠挠头，他也发现了这么说有些不太对。
乌灼重新问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来这里了？我看你似乎也没带着那个滴滴叫的小东西。”
骆文博迟疑了一下，“其实……我是跟踪你来的。”
乌灼脚步一顿，转身和骆文博面对面站着。
对方板着脸，骆文博有些不知所措，眼睛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气氛僵持了一秒。
乌灼却转而笑道：“我有什么可跟踪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我没什么秘密的。”
骆文博沉默了，“……那个人是谁？”
“谁？”
“就是那个经常跟你在一起牵手的人。”
乌灼脸色爆红，神色有点尴尬，但他忽然发现了盲点，“等等，你是说……你看得见他？”
骆文博挠了挠头发，“其实最开始是看不见的，后来你不是也知道，我自己做的那个机器总是对你滴滴响吗，我就想着看看你都去哪里，说不定能采集到一些样本。”
“之后就是偶然间发现你在对着空气说话，做动作，好像身边存在着一个我看不见的人，我就越发好奇了，于是一直跟你……”
说到这，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但他转而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很神奇！像是魔法！能让别人忽略他自身的存在感，而且还会让别人自动合理化他造成的任何事……最开始我是看不到他的，后来越是和你碰面，越是接触他，他的身影就慢慢浮现出来了。”
骆文博越说语速越快，暗淡无神的死鱼眼也开始闪闪发光了，像是发现了宝藏那样。
“他像是某种独特的物质，就像是水与油一样间隔分明永远不溶，但如果加入外力，让它们搅拌在一起，产生反应，双方就会紧紧的融合在一起。”
“就像现在这样，接触多了，我就能看见他了！”
骆文博分外狂热的表情，让乌灼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乌灼小心翼翼的问道：“骆教授，你不会是想切片研究他吧？”
不怪他多心，实在是对面的人此时此刻的言行举止，太像是一些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科学怪人的模样。
骆教授似乎也发现了不妥，顶着乌灼警惕的眼神，他委委屈屈的低下头，低声道：“我又不是什么违法的人，会好好的征求他的想法，绝对不勉强！”
“再说了，什么切片，不可能的，现在的人都是有人权的，我也尊重人权，最多也就是取一点他的身体组织，比如头发、皮屑、指甲之类的，极限也就是要个血液样本！”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尾音拖沓，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
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乌灼，无辜的感觉都快要溢出来了。
乌灼心头一颤，他的弱点就是受不了这种像是小狗一样的眼神。
他轻咳一声，有些欲盖弥彰道：“那什么，是我错怪你了。”
骆文博转过头，猝不及防道：“那你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乌灼无言。
他到这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任何主动联系黑发学生的方式，之前俩人见面一直都是对方主动，然后约在某个地方。
他咬着下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五味杂陈的。
对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一些奇怪的思绪在脑海里到处乱窜。
最后乌灼随意的敷衍了一下骆教授，然后快步离开了，他的整个脑袋乱糟糟的。
一下午整个人心不在焉的，不管干什么总是能想到黑发学生的脸，他漆黑的眼睛，他执着的眼神。
一转眼到了晚上。
乌灼穿着睡衣，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让他本身就不是很好的心情，更是阴郁上了几分。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手拉上窗帘。
眼不见心不烦。
乌灼躺在床上，夜不能寐，脑海里还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思考着黑发学生现如今如何。
他还记得自己最后看的那一眼，对方双眼无神，浑身颤抖，不知道在经历着什么。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毫无表情，可乌灼看的出来对方的痛苦。
他长叹一声。
不知何时，他对黑发学生竟然也了解到了这种地步。
“嘟嘟——”
一个声音打断了乌灼的胡思乱想。
什么声音？
他仔细聆听——
“嘟嘟——”
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
乌灼看向拉着窗帘的窗户方向，是树枝被雨打断挂在窗户上了吗？
“嘟嘟——”
不对，他惊坐起身。
是有人在窗外敲玻璃！
乌灼住的虽然不高，可这也是在三楼啊！
他连忙上去拉开窗帘。
此时一道惊天的闪电划空而过，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窗外的人背对着光，描绘出他漆黑的轮廓。
湿漉漉的身体正在一滴滴的往下滴水。
雨水顺着他的黑发，在他苍白的脸上肆意的流淌，就算是流到眼睛里了，黑发学生也不眨一下眼。
他的神情、眼睛、目光、情绪，都聚焦在乌灼的身上。
炸耳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
毫无血色的薄唇轻启：“……，…………。”
声音被雷声淹没，乌灼什么都没有听见。
黑发学生看到乌灼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眉尾耷拉下来，眼眸微垂，雨水流过睫毛，从眼眶下淌了出来，像是流出了泪水。
他再次张开嘴——
这次，乌灼终于听清了。
黑发学生声音颤抖，如泣如诉，双眼饱含着深不见底的恐惧：
“老师，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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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窗外的敲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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