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青云宗后山的练剑坪上,唯有头顶一轮残月,将清辉碎成点点,落在厉血河手中的长剑上。剑身刻着的“枫”字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银芒,像是某种无声的指引。风从竹海深处穿来,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厉血河汗湿的额发,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于手中的剑,以及那套让他困惑了两日的剑招。
自昨日诸葛枫在练剑场将“枫落三式”传授于他,他便总觉得这三式剑招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第一式“枫起”刚劲利落,剑势如秋风初起,裹挟着凛然锐气,施展时灵力流转顺畅,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第三式“枫寂”则偏向防守,剑招收放间带着沉稳的气韵,能将对手的攻击巧妙卸去,显然是诸葛枫多年实战经验的凝练。可唯独这第二式“枫舞”,总让他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再次抬手,剑尖斜指地面,灵力顺着经脉涌入剑身,依着诸葛枫所授的诀窍,手腕轻转,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润的圆弧。剑风带动周围的落叶,卷起细碎的尘土,如秋风扫叶般带着灵动的气韵,可就在灵力即将抵达剑刃末端、准备衔接下一个动作时,一股突兀的滞涩感突然出现——像是奔涌的水流撞上了暗礁,灵力在剑脊三寸处猛地一顿,原本流畅的剑势瞬间慢了半拍,连带着剑风都弱了几分。
“又是这样。”厉血河收剑而立,指尖还残留着灵力滞涩的触感,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已是他第七次察觉到这个破绽,前六次他只当是自己修行不精,或是对剑招的领悟不够透彻,可此刻反复印证,却发现这滞涩感并非偶然。它太规整了,就像是在流畅的剑招里刻意凿开的一道“缺口”,无论他如何调整灵力的输出强度,或是改变手腕转动的角度,这道缺口始终存在。
他走到练剑坪旁的巨石前,抬手用剑尖在石面上刻画。先是画出“枫舞”的剑势轨迹,一道道银白的剑痕在黑石上格外清晰,构成一幅灵动的剑谱;随后,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迷雾谷中锁魂阵的景象——当时黑气如墨,缠绕在周身,那些黑气如同活物般钻入经脉,扰乱他的灵力,而阵眼处传来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阴冷的吸附力,让他的灵力难以凝聚。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手中的剑猛地落下,在“枫舞”的剑痕旁,勾勒出锁魂阵的大致轮廓。两道轨迹叠加在黑石上,他俯身细看,心脏骤然一缩——“枫舞”破绽处的灵力滞涩点,竟与锁魂阵中黑气汇聚的核心位置,有着惊人的对应关系!
夜风突然变得更凉,厉血河指尖微微颤抖,他退后两步,再次举起剑,刻意将灵力朝着那滞涩处引导。当灵力抵达剑脊三寸处时,他没有强行冲破那道滞涩,反而放缓速度,感受着灵力在缺口处的流转。出乎意料的是,那股滞涩感并未阻碍灵力,反而让灵力形成了一股微弱的回旋之力,如同漩涡般在剑脊处打转。
他试着将这股回旋之力释放出去,剑尖朝着不远处的枯树刺去。剑风掠过,并未直接斩断树干,反而在树干表面形成了一道反向的气流,将周围的落叶朝着剑尖汇聚而来。这一幕让他猛地想起在迷雾谷中的情景——当时锁魂阵的黑气正是从核心位置向外扩散,若能以这样的回旋之力对冲,恰好能打乱黑气的流向,甚至冲散阵眼的吸附力!
“难道……师尊早就知道锁魂阵的存在?”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让厉血河的呼吸都慢了半拍。他想起诸葛枫劝他暂避锋芒时的眼神,当时他只当是师尊不愿他涉险,或是对他的实力不够信任,可如今想来,那眼神里或许还藏着他没读懂的担忧。夜无殇设下杀局本是隐秘,连他也是靠墨染传来的消息才知晓,诸葛枫又如何会知道?
他握着剑,走到练剑坪中央,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寒潭边,诸葛枫站在风雪中望着他,眼神复杂难辨;卧房里,诸葛枫垂眸喂药,眼底闪过的泪光;练剑场,诸葛枫演示“枫舞”时,指尖刻意停顿的瞬间……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结论——诸葛枫不仅知道夜无殇的阴谋,还特意在剑招中留下了破解之法。
他再次施展“枫舞”,这一次,他不再刻意避开破绽,反而将更多的灵力注入那道滞涩处。灵力在剑脊三寸处回旋、凝聚,形成一股越来越强的反向气流,当这股气流达到顶峰时,他突然调转剑尖,朝着空中虚刺——仿佛面前就是锁魂阵的核心。剑风呼啸而出,带着回旋的力道,竟将周围的落叶卷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在空中停留片刻后才缓缓散开。
“真的可以……”厉血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起诸葛枫昨日说的那句“此破绽需特定时机用,日后你自会明白”,原来所谓的“特定时机”,就是应对锁魂阵的时刻。师尊从未明说,只是用这种方式,默默地为他铺好了后路。
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厉血河心中生出新的疑惑。若是诸葛枫直接点破夜无殇的阴谋,他或许就不会贸然闯入迷雾谷,更不会动用帝王禁术导致灵力透支。难道师尊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他不愿让自己知道他与夜无殇、甚至与玄渊之间的关联?
指尖摩挲着剑身的“枫”字,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宗主殿,夜色中,那座宫殿的轮廓模糊而威严,就像诸葛枫平日里的模样。他突然想起寒潭中那封密信,信中直指诸葛枫是前世赐他鸩酒的真凶,可如今看来,诸葛枫的所作所为,却处处透着对他的保护。
矛盾的情绪在心中交织,厉血河握紧长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知道,此刻不是纠结的时候,天下大比在即,南宫曜腰间的“镇国佩”还藏着前世的秘密,玄渊的阴影也从未远离。但至少现在,他明白了一件事——诸葛枫对他,或许并非如密信中所说的那般险恶。
夜风卷着竹叶落在肩头,厉血河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剑。这一次,“枫舞”的剑招在他手中愈发流畅,那道曾经让他困惑的破绽,此刻却成了最关键的杀招。月光下,他的身影在练剑坪上穿梭,剑风与风声交织,构成一曲无声的乐章。
他不知道的是,在竹海深处的阴影里,一道青色的身影静静伫立。诸葛枫望着练剑坪上那个专注的身影,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痛楚。他抬手,指尖轻轻抚摸着袖中那枚早已碎裂的玉扳指,碎纹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就像他与厉血河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与因果。
“血河,你终究还是发现了。”诸葛枫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在竹海深处,“只是这真相背后的代价,你是否真的承受得起?”他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厉血河的剑招收势,才转身隐入更深的夜色中,只留下一片寂静的竹海,和练剑坪上那道愈发挺拔的身影。
厉血河并不知道自己被注视着,他反复演练着“枫落三式”,尤其是“枫舞”的破绽之处,每一次施展,都对这道剑招的理解更深一分。他能感觉到,这道破绽不仅能破解锁魂阵,或许在日后的对战中,还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毕竟,没有哪个对手会想到,看似残缺的剑招里,竟藏着如此精妙的后手。
月光渐渐西斜,练剑坪上的剑痕越来越多,厉血河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尘土里,晕开小小的湿痕。灵力的反复运转让他的经脉有些酸胀,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知道,天下大比凶险,夜无殇不会善罢甘休,玄渊也必然在暗中布局,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查清前世今生的真相,才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远处传来宗门的晨钟声,第一缕晨曦划破夜色,将东方的天空染成淡淡的鱼肚白。厉血河终于收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剑身上的“枫”字在晨光中泛着温暖的光芒,他抬手轻轻擦拭剑身上的尘土,眼神变得格外坚定。
“师尊,无论你藏着什么秘密,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怀疑你。”他对着宗主殿的方向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也带着一丝决心,“但我一定会查清所有真相,无论是前世的鸩酒,还是今生的阴谋。”
说完,他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晨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短,却也让他的脚步显得格外沉稳。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但至少此刻,他找到了前行的方向,也找到了那道藏在剑招破绽里的、属于诸葛枫的隐秘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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