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蛇的尸体还在抽搐，紫黑色的蛇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滴在腐叶上滋滋作响，冒出的白烟混着雾气，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腥甜。苏清瑶顾不上看那蛇尸一眼，膝盖重重砸在厉血河身边的落叶里，双手颤抖着抚上他的左小臂——那里已经肿得比正常手臂粗了一倍，皮肤像被墨染过似的，从伤口处往心口蔓延，连皮下凸起的血管都泛着青黑色，看着像极了藤蔓缠绕着枯枝。
“师弟！厉师弟！你醒醒！”苏清瑶的声音发颤，指尖碰了碰厉血河的皮肤，只觉得一片冰凉，连正常的体温都快维持不住。她慌忙从怀中摸出一个靛蓝色的布包，那是她出门前特意带的急救包，里面装着宗门药房配的解毒散，对付普通蛇毒绰绰有余，可此刻看着厉血河手臂上的毒，她的手却抖得连布包都打不开。
“别急……别急……”苏清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咬着牙扯开布包，倒出里面白色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撒在厉血河的伤口上。药粉刚碰到伤口，就被渗出的黑血浸湿，发出“嘶”的一声轻响，厉血河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嘴角溢出的血沫又多了几分。
“有用的……肯定有用的……”苏清瑶喃喃自语，又往伤口上撒了一大把解毒散，然后用干净的布条紧紧缠住小臂，想阻止毒素继续扩散。可她刚缠好，就看见布条下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连布条的颜色都被染得发暗，显然这解毒散根本压不住玄蛇的剧毒。
她慌了神，伸手探向厉血河的鼻息——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稍不注意就会熄灭。再摸他的脉搏，更是细得几乎摸不到，只有指尖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跳动，每跳一下都慢得让人揪心。
“怎么会这样……”苏清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厉血河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想起出发前诸葛枫特意叮嘱过，让她照顾好厉血河，说他身子弱，经不起折腾。当时她还拍着胸脯保证，可现在，厉血河却躺在她面前，命悬一线。
“都怪我……都怪我非要来采什么凝血草……”苏清瑶自责地捶了一下地面，指甲掐进腐叶里，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她抬头看向四周，迷踪林的雾气越来越浓，远处的树木只剩下模糊的影子，连太阳的方向都分辨不清。她知道，必须尽快把厉血河带回宗门找医师，可这里离宗门至少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厉血河现在的状态，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对了！醒神草！”苏清瑶突然想起，之前跟着师父来迷踪林采药时，在附近的石缝里见过一种紫色的小草，叫醒神草，能暂时护住心脉，延缓毒素扩散。她立刻站起身，目光在周围的石缝里搜索，可雾气太浓，视线只能看到三尺远，根本找不到醒神草的影子。
“师弟，你再撑一下，我去给你找醒神草，很快就回来！”苏清瑶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厉血河的脸颊，他的眼睛闭得很紧，睫毛上沾着泪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昏迷中无意识流下的。她把厉血河的身体挪到一块背风的岩石后，又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他身上，尽量让他暖和些，然后抓起地上的长剑，朝着记忆中醒神草生长的方向跑去。
雾气里藏着看不见的障碍，苏清瑶好几次差点被藤蔓绊倒，长剑在身前胡乱挥舞，砍断挡路的树枝。她的心跳得飞快，一方面担心厉血河出事，一方面又怕自己找不到醒神草，更怕回来时厉血河已经没了气息。
“醒神草……紫色的……石缝里……”苏清瑶嘴里不停念叨着，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突然，她在一块巨大的岩石缝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紫色——是醒神草！她大喜过望，快步跑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把草连根挖起，生怕弄坏了根茎。
就在她转身要回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簌簌”声。苏清瑶猛地回头，看见一条小臂粗的青鳞蛇从草丛里钻出来，吐着信子盯着她。她现在没心思对付这小蛇，只想尽快回到厉血河身边，可青鳞蛇却挡在她面前，不肯让路。
“滚开！”苏清瑶厉声喝道，挥剑斩断了青鳞蛇的头。蛇血溅在她的裙摆上，她却毫不在意，转身就往回跑，怀里紧紧攥着醒神草，生怕掉了。
回到岩石后，苏清瑶第一眼就看向厉血河——他的脸色更白了，嘴唇已经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她连忙蹲下身，把醒神草放进嘴里嚼烂，然后撬开厉血河的嘴，把药汁喂了进去。药汁刚喂进去，厉血河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想吞咽，却没力气，一部分药汁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咽下去……师弟，咽下去就有救了……”苏清瑶急得快哭了，用手指轻轻按压厉血河的喉咙，帮他把药汁咽下去。过了一会儿，厉血河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些，可手臂上的毒素还在扩散，已经蔓延到了肩膀，连脖颈处的皮肤都开始发暗。
苏清瑶知道，醒神草只能暂时护住心脉，根本解不了毒。她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用自身的灵力帮厉血河压制毒素。她盘腿坐在厉血河身边，双手按在他的后心，闭上眼睛，将体内的灵力缓缓输入厉血河的体内。
筑基中期的灵力不算强，但苏清瑶已经拼尽全力。灵力顺着她的手掌，流入厉血河的经脉，试图阻挡毒素向心脉蔓延。可玄蛇的毒素太霸道了，灵力刚碰到毒素，就像冰雪遇到烈火，瞬间被消融，甚至还反噬回来，让苏清瑶的经脉一阵刺痛。
“呃……”苏清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厉血河的衣襟上。可她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厉血河就彻底没救了。
“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好……”苏清瑶的意识开始模糊，灵力消耗得太快，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要飘起来似的。可她看着厉血河毫无血色的脸，又咬牙坚持着，把剩下的灵力全部输了进去。
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厉血河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的视线模糊，只能看到苏清瑶的影子，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师……姐……你……”
“师弟！你醒了！”苏清瑶大喜过望，连忙收回手，想扶他起来。可刚一收回手，她就觉得眼前发黑，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厉血河看着苏清瑶苍白的脸，还有她嘴角的血迹，心里一阵愧疚：“师姐……你……别管我了……”他知道自己的毒有多厉害，苏清瑶为了救他，已经耗损了太多灵力，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胡说什么！”苏清瑶勉强撑起身子，瞪了他一眼，“我们是同门，我怎么能不管你？你放心，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诸葛师尊那么看重你，他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提到诸葛枫，厉血河的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起了师尊书房里的画像，想起了那枚能和自己玉佩拼接的半块玉，想起了师尊那句“秘境凶险，好生准备”。师尊会来救他吗？还是说，这一切本就是师尊的安排？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身体突然一阵发冷，比之前更冷，像是有无数块冰塞进了他的身体里，连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眼前的苏清瑶渐渐变成了前世的七公主，穿着粉色的宫装，站在御花园里，手里拿着一朵忘忧草，笑着对他说：“皇兄，你看这花好看吗？它能让人忘记烦恼呢……”
“七妹……”厉血河喃喃地说，伸出手想摸她的脸，却什么也没摸到。
“师弟！你别睡！”苏清瑶看出他又要昏迷，急得用力掐了一下他的人中。厉血河疼得皱了皱眉，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可身体的寒冷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冰湖里，四周都是冰冷的湖水，要把他吞没。
“冷……好冷……”厉血河蜷缩起身体，牙齿开始打颤，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师……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许说胡话！”苏清瑶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把厉血河抱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可她的身体也很凉，根本起不到作用，“你不会死的！我们还要一起去秘境，还要一起找洗灵草，你还要查清楚你的前世，你怎么能死在这里！”
厉血河靠在苏清瑶的怀里，听着她的话，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可身体的寒冷和毒素带来的剧痛，还是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想起了前世饮鸩酒时的感觉，那种冰冷的苦涩从喉咙蔓延到心口，和现在的感觉一模一样。
“朕……朕的江山……”厉血河开始说胡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朕的……血枫将军……你在哪……”
苏清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的情况越来越糟。她抬头看向天空，雾气还是那么浓，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她绝望地想，难道今天他们真的要葬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破空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空气，速度极快。苏清瑶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是御剑飞行的声音！在青云宗，只有修为达到金丹期的修士才能御剑飞行，说不定是宗门的长老来了，或者是……诸葛师尊！
“有人来了！师弟！有人来了！”苏清瑶激动地摇了摇厉血河，“你再撑一下，救我们的人来了！”
厉血河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他隐约听到苏清瑶的喊声，也隐约听到了那破空声。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来的人是谁，可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他只能感觉到那破空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冷香，那味道很熟悉，像是诸葛枫身上常有的味道。
是师尊吗？
他想开口问，却发不出声音。身体的寒冷和剧痛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消散，像被风吹走的烟雾。最后，他彻底失去了知觉，在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一抹青衫落在他面前，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撑住，我来了。”
苏清瑶看着那抹青衫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是诸葛枫！他穿着那件熟悉的青衫，手里握着流枫剑，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焦急。她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在她晕过去之前，她看到诸葛枫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厉血河，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玄蛇的尸体还在冒着白烟，雾气依旧弥漫，可此刻，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山谷里，终于有了一丝生的希望。诸葛枫抱着厉血河，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玄蛇尸体，指尖的灵力微微一动，蛇尸瞬间被烧成了灰烬。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昏迷的厉血河，又看了看晕倒在一旁的苏清瑶，眉头皱得紧紧的，转身踏上流枫剑，朝着宗门的方向飞去。
青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气里，只留下地上的灰烬和散落的凝血草，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生死搏斗。迷踪林的雾气还在蔓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只有诸葛枫知道，这场针对厉血河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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