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青云宗的枫树林。枫叶上凝着的露珠还没落下,风一吹,便顺着叶脉滚进积叶里,溅起细碎的声响。厉血河站在诸葛枫的书房外,指尖反复摩挲着袖中那半块玉佩——玉佩边缘被体温焐得温热,可他的掌心却一片冰凉。
昨晚从藏经阁回来后,他几乎一夜没睡。云玄子的血书、地图上的私章、诸葛枫小臂的旧疤,这三样东西在他脑子里反复打转,像三根缠在一起的线,怎么也解不开。他必须找诸葛枫问清楚,哪怕只能得到只言片语的线索。
深吸一口气,厉血河抬手敲了敲书房门。门内传来诸葛枫清冷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却让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进来。”
推开门,墨香先扑进鼻腔——是诸葛枫常用的松烟墨,混着他身上独有的冷香,成了厉血河如今格外熟悉的味道。诸葛枫正坐在案前整理玉简,青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淡红色的印记——是上次为他逼毒时,被毒性反噬留下的疤。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照在那道疤上,像一道浅淡的红线,刺得厉血河眼睛发疼。
“师尊。”厉血河躬身行礼,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案角——那里放着一枚断箭,箭簇上的锈迹和形状,与他前世遇刺时拔下的那支分毫不差。他压下心头的震动,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弟子在修行上遇到些疑问,想向师尊请教。”
诸葛枫放下玉简,抬眸看他。他的眼神很淡,像晨雾里的湖面,看不出情绪:“什么疑问?”
厉血河走到案前,故意将目光落在书架最上层——那里摆着一叠封好的玉简,玉简封面盖着一枚枫叶形状的私章,叶尖处那道细微的弯钩,和地图上的印记一模一样。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袖袋,缓缓开口:“弟子昨日在藏经阁整理典籍,无意间翻到一本残卷,上面提到了‘上古祭坛’,说那地方藏着能逆转命数的力量。弟子好奇,想问问师尊,这祭坛到底是什么来历?”
话音落地的瞬间,厉血河清晰地看到,诸葛枫翻玉简的手顿了一下。指尖在玉简边缘停留了半秒,才继续往下翻,可那动作明显慢了几分,像是在掩饰什么。
“上古祭坛是修真界的禁忌之地。”诸葛枫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平时的从容,“古籍里的记载多有夸大,所谓‘逆转命数’,不过是强行干预天道的噱头,稍有不慎就会遭天谴,折损寿元甚至魂飞魄散。你修为尚浅,不该关注这些旁门左道,专心打好基础才是正事。”
“可弟子还看到,残卷里说,祭坛与‘逆命重生’有关。”厉血河没放弃,继续追问,目光紧紧盯着诸葛枫的脸,“云玄子前辈之前也提过‘命轮反噬’,说逆命者每用一次前世力量就会折寿。师尊,这祭坛的力量,能不能抵消命轮反噬?”
提到“云玄子”和“命轮反噬”,诸葛枫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放在案上的手轻轻握成拳,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端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以此掩饰情绪:“云玄子前辈学识渊博,他既说了是‘反噬’,便是天道的惩罚,哪有那么容易抵消?祭坛的力量凶险异常,别说抵消反噬,稍有不慎就会被力量吞噬心智,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你别再打听了,此事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厉血河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制造的急切,“上次夜无殇说,玄渊要抓我去祭坛献祭!他们为什么偏偏选我?祭坛和我的重生,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师尊,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诸葛枫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像是没想到厉血河会问得这么直接。他盯着厉血河看了几秒,目光锐利得像剑,仿佛要穿透他的心思。厉血河毫不示弱地迎上去,他知道,此刻只要自己退一步,就再也别想从诸葛枫嘴里套出真相。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窗外枫叶摩擦的沙沙声。过了许久,诸葛枫才缓缓收回目光,语气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玄渊的事我会处理,你只需安心修行。祭坛的事不准再提,也不准再去藏经阁翻找相关典籍——这是门规,你若是违反,别怪我按规矩处罚。”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厉血河的头上。可厉血河非但没失望,反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诸葛枫越是回避,越说明他知道真相,甚至可能与祭坛、玄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厉血河准备继续追问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书架最底层的一个木盒。木盒的缝隙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纸,纸上似乎画着复杂的纹路。他想起上次潜入书房时看到的那幅龙袍背影图,心脏猛地一跳,故意放慢脚步,假装整理衣袍,偷偷往木盒的方向多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呼吸就顿住了——那纸上画的,赫然是一座祭坛的轮廓!祭坛中央刻着一朵燃烧的枫叶,周围分布着蛇形、掌形的符号,和他怀里的地图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木盒的盖子上,也盖着那枚熟悉的枫叶私章!
原来,诸葛枫不仅知道祭坛的位置,还藏着祭坛的图纸!
厉血河强压着翻涌的情绪,躬身行了一礼:“弟子知错,以后不会再打听祭坛的事了。师尊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弟子就先回去修行。”
诸葛枫点了点头,没再看他,重新低下头整理玉简,只是握着玉简的手指,依旧紧绷着。
厉血河转身走出书房,关上门的瞬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大口喘着气,摸出怀里的地图展开一角——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棂照在地图上,边缘的私章与书房木盒上的印记重叠,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厉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打断了厉血河的思绪。他抬头,看见苏清瑶提着食盒走过来,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我看你没去早课,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就从膳堂给你带了些糕点,正要去你房里找你。”
厉血河连忙收起地图,勉强笑了笑:“多谢师姐,我没事,就是刚才向师尊请教问题,耽误了些时间。”
苏清瑶将食盒递给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眼底还有血丝。修行别太急,慢慢来,要是遇到难处,随时可以找我。”
厉血河接过食盒,指尖触到食盒的温热,心里一阵暖意。苏清瑶的善意像一道光,驱散了他些许阴霾。他想起上次公审时,苏清瑶冒险拿出证据帮他洗冤;想起迷踪林里,她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对抗玄蛇;想起养伤时,她送来的伤药和关切的叮嘱——至少,不是所有人都在对他隐瞒。
“我真没事,师姐放心。”厉血河避开苏清瑶的目光,不想把她牵扯进祭坛和玄渊的危险里,“可能是最近练剑太急,有点累。我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就好。”
苏清瑶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叮嘱道:“那你记得按时吃饭,别空腹修行。要是师尊布置的任务太重,也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想想办法。”
看着苏清瑶离开的背影,厉血河握紧了手里的食盒。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诸葛枫的隐瞒、云玄子的失踪、玄渊的威胁,这些都像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他必须尽快找到真相,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保护身边这些真心对他好的人。
回到自己的竹屋,厉血河将食盒放在桌上,从床板下的暗格里摸出地图和那半块玉佩。他将玉佩放在地图中央的焚枫阵图案上,玉佩瞬间发热,一道细小的红光顺着图案的纹路蔓延,将整个焚枫阵照亮——这是地图与玉佩产生了共鸣,说明地图是真的,而且他的玉佩,确实是打开祭坛的钥匙之一。
厉血河的目光落在地图标注的“禁地入口”上——那里距离青云宗的后山不远,就在枫树林的最深处,是平时没人敢去的地方。云玄子的血书说“他回来了,快逃”,这个“他”到底是谁?是玄渊的首领?还是……诸葛枫?
他必须去禁地看看。哪怕只有一丝线索,他也不能放过。
夜幕很快降临,枫树林里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枫叶哗哗作响,像无数人在低声呢喃。厉血河换上一身深色的弟子服,将地图和玉佩贴身藏好,又在腰间别了一把短剑——这是他上次从废弃修炼室找到的,虽然不是法器,却也足够锋利。
他悄悄走出竹屋,避开巡逻的弟子,朝着枫树林深处走去。月光透过枫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个个狰狞的鬼影,让人不寒而栗。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被藤蔓缠绕的石门——石门上刻着复杂的纹路,与地图上标注的“禁地入口”一模一样。
厉血河的心跳瞬间加快,他刚想上前拨开藤蔓,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却很熟悉,是诸葛枫常穿的青布鞋踩在积叶上的声音。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诸葛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冰冷的怒意,像一把淬了冰的剑,刺穿了寂静的夜色。厉血河猛地转身,看见诸葛枫站在不远处的枫树下,青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怒意,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痛苦。
“师尊……”厉血河的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诸葛枫一步步走近,他的步伐很慢,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走到厉血河面前时,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厉血河腰间的短剑上,又扫过他的胸口——那里藏着地图和玉佩,凸起的形状很明显。
“你从哪里拿到的地图?”诸葛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楚灵犀给你的?还是……云玄子?”
厉血河一愣,没想到诸葛枫竟然知道楚灵犀。他咬了咬牙,决定不再隐瞒:“是楚灵犀给的。她说,祭坛里有能逆转命轮反噬的东西,还说玄渊要抓我去献祭。师尊,你早就知道祭坛的事,对不对?你和玄渊,到底是什么关系?”
诸葛枫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后退一步,像是被厉血河的话刺痛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和玄渊没有关系。我隐瞒你,是为了你好。祭坛太危险,你不能去,更不能被玄渊抓住。”
“为了我好?”厉血河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为了我好,你就该告诉我真相!为了我好,你就不该瞒着我你的旧疤、你的玉佩、你的私章!师尊,你看看我,我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庇护的帝王了,我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前世被背叛的痛苦和今生的迷茫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伸手抓住诸葛枫的小臂,掀开他的衣袖——那道陈年旧疤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形状扭曲,与他前世刺向林安的剑痕一模一样。
“你告诉我,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厉血河的声音发颤,“你是不是林安?是不是前世那个背叛我的副将?你说啊!”
诸葛枫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用力甩开厉血河的手,后退了好几步,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痛苦。他看着厉血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弟子的惨叫:“不好了!玄渊的人又来偷袭了!”
诸葛枫脸色一变,猛地看向厉血河:“你在这里等着,不准乱跑!我去看看!”说完,他转身就想走,却被厉血河拉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厉血河的眼神很坚定,“玄渊的目标是我,我不能让其他弟子因为我受伤。”
诸葛枫还想拒绝,可看着厉血河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短剑,递给厉血河:“这是‘青枫剑’,是法器,能抵挡黑煞手的毒素。你跟在我身后,不准擅自行动。”
厉血河接过青枫剑,剑身泛着淡淡的青光,带着诸葛枫的气息。他跟在诸葛枫身后,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路上,他看着诸葛枫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和痛苦依旧存在,可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不管诸葛枫是不是林安,不管他隐瞒了多少真相,他刚才递剑的动作,他眼里的担忧,都不是假的。
很快,他们就赶到了外门。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正在屠杀弟子,为首的正是夜无殇。他看到厉血河和诸葛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诸葛枫,你果然护着他。可惜,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玄渊大人已经带人造好了祭坛,就等着抓他去献祭了!”
诸葛枫脸色一冷,拔出流枫剑:“有我在,你别想伤害他!”说完,他纵身跃起,流枫剑的青光在夜色中炸开,瞬间秒杀了两个黑衣人。
厉血河也握紧青枫剑,冲了上去。他按照诸葛枫教的“枫落三式”,避开黑衣人的攻击,剑刃精准地刺向他们的破绽。虽然他的修为只有筑基初期,但前世的战场经验让他的剑法格外凌厉,很快就解决了一个黑衣人。
夜无殇见状,冷笑一声,掌心凝聚起一团浓郁的黑煞手,朝着厉血河扑来:“逆命者,跟我走一趟吧!”
诸葛枫眼疾手快,立刻挡在厉血河身前,流枫剑与黑煞手碰撞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脆响。诸葛枫被震得后退了两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黑煞手的毒素已经侵入他的体内。
“师尊!”厉血河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诸葛枫拦住了。
“别过来!”诸葛枫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坚定,“你快走,去找长老们帮忙!这里我来应付!”
夜无殇见状,笑得更得意了:“想走?晚了!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他挥了挥手,剩下的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将厉血河和诸葛枫团团围住。
厉血河握紧青枫剑,看着诸葛枫苍白的脸,心里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转头对诸葛枫说:“师尊,你还记得‘帝王禁术’吗?”
诸葛枫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不行!帝王禁术会折损你的寿元,你不能用!”
“现在不是管寿元的时候!”厉血河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帝王的决绝,“师尊,你护了我这么久,这次换我护你。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厉血河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青枫剑上。剑身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体内涌出——这是前世他保命的“帝王禁术”,能短暂提升十倍战力,却会折损十年寿元。
金光炸开,围上来的黑衣人瞬间被震飞。夜无殇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厉血河:“帝王禁术?你竟然会用帝王禁术!”
厉血河没有理会他,提着青枫剑冲向夜无殇:“今天,我不会让你再伤害任何人!”
夜无殇见状,不敢恋战,转身就想跑。可厉血河的速度太快,青枫剑的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你要是再敢来青云宗,我定不饶你!”厉血河的眼神里满是杀意,像极了前世那个踏平六国的帝王。
夜无殇脸色苍白,不敢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跑,剩下的黑衣人也跟着跑了。
危机解除,厉血河体内的力量瞬间消失,他踉跄着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诸葛枫连忙上前扶住他,眼神里满是担忧和自责:“我说过不让你用禁术的,你怎么不听话!”
“我没事……”厉血河虚弱地笑了笑,“至少,我们把玄渊的人打跑了。师尊,你怎么样?黑煞手的毒素没事吧?”
诸葛枫摇了摇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解毒丹,喂给厉血河:“我没事,你先把药吃了,休息一下。”
厉血河吃下解毒丹,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他靠在诸葛枫怀里,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说:“师尊,不管你是谁,不管你隐瞒了什么,我都相信你不是坏人。以后,我们一起对抗玄渊,好不好?”
诸葛枫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低头看着厉血河,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头:“好。以后,我们一起对抗玄渊。”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枫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他们的约定祝福。虽然厉血河还不知道诸葛枫的真实身份,还不知道祭坛的全部真相,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彼此隐瞒的师徒,而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长老们的脚步声。厉血河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调查云玄子的失踪、解读地图上的妖族文字、应对玄渊的下一次偷袭。但他不再迷茫,因为他知道,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战斗。
诸葛枫扶着厉血河站起来,朝着长老们走来的方向走去。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通往未来的路——虽然这条路充满了危险和未知,但他们会一起走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真相,直到阻止玄渊的阴谋,直到改变“血河焚枫”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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