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内容,宫殿图纸
寒潭的风雪是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落在脖子里像灌了铅,顺着衣领往下滑,冻得厉血河连脊梁骨都在发颤。他跪坐在青石板上,积雪早已埋过膝盖,冻硬的弟子服与冰雪粘成一块,稍一挪动,布料就顺着冻裂的皮肤撕扯,疼得他牙关紧咬,却连一声闷哼都不肯发——此刻他所有的感官,都被怀里那封玄色密信勾着,连寒冷都成了次要的。
楚灵犀的身影早没入枫树林深处,只有那股淡淡的忘忧草香还飘在空气里,闻着让人昏沉,却又偏偏让他的脑子异常清醒。他低头,指尖先触到密信的封面,是玄蛇皮鞣制的,摸起来又硬又凉,边缘绣着的银蛇纹在雪光下泛着冷光,每一片鳞甲都绣得精细,像极了前世玄渊刺客袖口的花纹——当年他亲手斩过一个刺客,那袖口的蛇纹,和这信上的一模一样。
深吸一口气,他捏着密信的边缘,缓缓展开。信纸是对折的,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宫殿图纸,展开时“哗啦”一声响,在寂静的寒潭边格外刺耳,惊飞了远处枫树上栖息的寒鸦。他先看密信,朱砂字的墨色很浓,笔画凌厉得像刀,每个字都透着一股狠劲,仿佛写字的人正咬牙切齿,要把厉血河的骨头都嚼碎:
“景元三十七年冬,腊月初七,厉血河于紫宸殿鸩亡。主谋:诸葛枫。
一、鸩酒来源:诸葛枫于腊月初四开始,在自己府中亲手酿制‘牵机引’——此毒以‘曼陀罗花’‘附子’为引,辅以‘寒潭冰魄’(西域特产,性寒,可掩盖毒性),藏于紫檀木盒(盒面雕‘松鹤延年’纹,为诸葛枫父亲旧物)。腊月初六深夜,他召近侍太监李忠入府,以‘陛下近日因边境战事操劳,夜不能寐’为由,托李忠于次日清晨献酒,盒内附字条:‘陛下饮此酒,可安睡无梦’。李忠为人胆小,却极贪财,诸葛枫许他‘黄金百两’,李忠欣然应允。腊月初七午后,李忠献酒归府,刚进门就被诸葛枫的死士捂住口鼻,勒死于院内老槐树下,尸体被连夜抛入御花园荷花池,对外宣称‘李忠贪杯,失足溺亡’——事后诸葛枫还赏了李忠家人二十两银子,以示‘体恤’。
二、围殿布置:诸葛枫提前三日,以‘加强宫禁,防范刺客’为由,向厉血河请旨调遣‘羽林卫’三百人,实则将其中二百人替换为玄渊死士,只留一百名真正的羽林卫在外围站岗。腊月初七卯时,他亲自带队,将紫宸殿四周的东华门、西华门、神武门、朱雀门全部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辰时三刻,殿外侍卫张武(厉血河从战场提拔的亲信,曾救过厉血河性命)察觉异常——死士的盔甲缝隙里露出玄渊特有的‘黑蝎纹身’,他欲拔剑闯入殿内禀报,却被诸葛枫喝止。诸葛枫站在东华门前,手持‘天子剑’(厉血河此前赐给他的信物),厉声喝道:‘张武擅闯宫闱,意图谋逆,就地斩杀!’话音未落,两名死士已扑上前,一刀斩下张武的首级,悬于东华门的城楼上,旁边挂着一块木牌,写着‘谋逆者,此下场’。当时百官路过,皆吓得面无人色,无人敢多言。
三、遗旨篡改:诸葛枫于腊月初六深夜,穿着羽林卫的盔甲,潜入御书房。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东墙下,指尖敲了敲第三块砖——那是他当年监工修缮御书房时,特意为厉血河设计的暗格,外层是青砖,中间夹着铁板,最里面是楠木匣,钥匙是一枚半月形玉佩(厉血河当时还笑着说‘这玉佩与你很配,就由你保管钥匙’)。他从袖中摸出玉佩,顺时针转了三圈,暗格‘咔哒’一声打开。楠木匣里放着传位密诏,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狼毫笔,蘸着朱砂,将‘传位于皇弟厉云舟,着诸葛枫辅政三年’改为‘传位于工部侍郎诸葛枫,皇弟厉云舟心性暴戾,不堪为君,着即赐死’。改完后,他又拿出一枚伪造的皇帝玉玺(玉玺是用树脂混合滑石粉做的,仅仿了正面的‘受命于天’印纹,背面的龙纹模糊),在诏书上盖了印。事后,他将密诏放回暗格,把真正的玉玺偷了一块边角(约指甲盖大小),藏在袖中——这枚残片后来成了他投玄渊的‘投名状’,现存玄渊总坛的密室里。
四、后续收尾:厉血河饮下鸩酒后,半个时辰内便毒发身亡,死前曾挣扎着要去摸案上的剑,却被李忠(当时还没被杀)死死按住。诸葛枫在殿外听见动静,确认厉血河已死后,才推门而入。他站在龙椅前,看着厉血河的尸体,沉默了半柱香时间,随后便带着密诏和玉玺残片,去玄渊总坛见首领‘玄尊’。玄尊见了密诏,却不满意,说‘要得天下,需有帝王血镇场’,让诸葛枫回去取厉血河的心头血。诸葛枫回去时,紫宸殿已被赶来的忠臣围住,他无法靠近,只能空手而归。玄尊大怒,说他‘办事不力’,要杀他灭口。诸葛枫趁乱逃出玄渊总坛,临走时偷了半部《轮回咒》秘典(玄渊的镇坛之宝),一路逃到南方,最后化名‘诸葛枫’,混入青云宗,当了一名普通修士——他原本的名字,无人知晓,只知他来自京城诸葛家。”
“腊月初七”“紫檀木盒”“松鹤延年纹”“张武的黑蝎纹身”“半月形玉佩转三圈”——这些具体到毫厘的细节,像一把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厉血河前世记忆的闸门,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痛苦的画面,瞬间涌了上来。
他清晰地记得,景元三十七年腊月初七那天,紫宸殿的地龙确实坏了,殿内冷得像冰窖。他裹着一件玄色貂裘,还在不停地搓手,案上堆着边境的战报,看得他头疼。辰时刚过,近侍李忠端着一个紫檀木盒走进来,盒子上的“松鹤延年”纹很显眼,李忠笑着说:“陛下,诸葛大人说您近日睡不好,特意酿了御寒的酒,让您尝尝。”他当时还觉得暖心,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白瓷酒瓶,酒液是琥珀色的,闻着有股淡淡的花香。他倒了一杯,刚喝一口,就觉得喉咙发苦,可李忠在旁边看着,他不好拂了诸葛枫的心意,便强忍着喝了下去。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肚子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忠退到殿外,把门关上——原来那时候,李忠就已经成了诸葛枫的帮凶。
还有张武,那个身高八尺的汉子,脸上有一道刀疤,是当年在战场上为了护他,被敌人砍的。腊月初七那天,他在殿内疼得打滚时,隐约听见殿外有厮杀声,还有张武的怒吼:“开门!快开门!陛下有危险!”随后便是“噗嗤”一声,像是刀入肉的声音,再之后就没了动静。第二天,他的尸体还没凉透,就有人来报“张武擅闯宫闱,被诸葛大人斩了”,他当时还信了,觉得张武太冲动,现在才知道,张武是为了救他,却死在了他最信任的人手里!
厉血河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密信上的朱砂字渐渐模糊,眼前浮现出张武被斩时的模样——他瞪大了眼睛,嘴角流着血,像是在质问“为什么”;浮现出李忠被勒死在槐树下的场景,他的手指还抓着地上的草,像是在求救;浮现出诸葛枫站在龙椅前,看着他尸体的样子,他的眼神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咳——咳咳!”他猛地咳了起来,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疼得他弯下腰,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雪地上,像一朵刺眼的红梅。血珠落在雪上,很快就冻住了,可他胸口的恨意,却像火一样,越烧越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目光移到那张泛黄的宫殿图纸上。图纸是用桑皮纸画的,边缘已经磨损,有些地方的墨迹晕开了,看得出来有些年头。图纸上画的是皇宫的全貌,紫宸殿、御书房、御花园、东华门这些地方,都用红笔标了出来,旁边还有小字注释。御书房的位置被画了一个红圈,东墙第三块砖上,画着一个小小的“密”字,下面注着:“暗格深三尺,内有楠木匣,匣内铺软缎,藏密诏。机关:外层青砖可旋转,中层铁板需玉佩解锁,内层木匣无锁。”
他的指尖抚过图纸上的“御书房”三个字,想起当年诸葛枫监工修缮时的场景。那是景元三十六年的秋天,御书房漏雨,他让诸葛枫负责修缮。诸葛枫当时还拉着他的手,走到东墙下,说:“陛下,我在这设了个暗格,您有重要的东西,可以放在这里,除了您我,谁也找不到。”他当时还笑着拍了拍诸葛枫的肩,说:“我信你,以后我的密诏,就放这里了。”诸葛枫当时单膝跪地,说:“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原来从那一刻起,诸葛枫就已经在为背叛他做准备了!
图纸的右下角,还有一个极小的印记,是一个“枫”字,刻得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厉血河眯起眼,认出那是诸葛枫的私印——他以前在诸葛枫的奏折上见过无数次,这个“枫”字的最后一笔,总是带着一个小小的弯钩,和图纸上的一模一样。他的指尖用力掐着图纸上的“枫”字,指甲几乎要把纸戳破,心里的恨意像潮水一样,几乎要把他淹没。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是楚灵犀的,是男人的脚步声,沉稳而有节奏,每一步都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厉血河猛地抬头,看见一抹青衫从枫树林里走出来,雪落在那人的发梢,像撒了把碎银,他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棉袄,是玄色的,上面绣着青云宗的标志——是诸葛枫!
诸葛枫走到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和他盖在山巅的那件外袍味道一样。他把棉袄递过来,声音还是像平时一样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血河,雪下大了,先穿上棉袄,别冻坏了身子。”
厉血河没有接,只是死死盯着他,眼神里的恨意像冰锥,恨不得刺穿诸葛枫的胸膛。他怀里的密信和图纸硌得胸口疼,可他知道,现在不能发作——他只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而诸葛枫是金丹修士,他打不过,只能忍。
“怎么了?”诸葛枫见他不接,眉峰微蹙,伸手想碰他的额头,“是不是冻傻了?脸色这么白。”
厉血河猛地偏头躲开,诸葛枫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他看着厉血河眼底的恨意,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你不愿穿,我就放在这里。七日之期还有四天,你……别硬撑,要是撑不住了,就喊我一声。”
说完,诸葛枫把棉袄放在雪地上,转身离开。他的脚步很慢,背影在风雪里显得有些落寞,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厉血河突然想起,前世诸葛枫在御书房给他看暗格时,穿的也是一件白里衣,当时他还说“你穿白衣服好看”。
诸葛枫走后,厉血河把棉袄踢到一边,重新拿起密信和图纸。他发现,密信的最后,还有一行小字,是用墨笔写的,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忙加上去的:“诸葛枫在青云宗,一直暗中调查厉云舟的下落,似有悔意——玄渊探子报。”
“厉云舟”——他的幼弟!厉血河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差点忘了,前世他死后,云舟才七岁,不知道有没有被诸葛枫的人追杀。密信里说诸葛枫改了遗旨,要“赐死厉云舟”,可诸葛枫后来没回去取帝王血,云舟是不是还活着?诸葛枫调查云舟的下落,是想斩草除根,还是真的有悔意?
这个疑问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原本坚定的恨意,多了一丝动摇。他想起诸葛枫为他逼毒时手腕上的红痕,想起他鬓角的银丝,想起他在魔修面前挡在他身前的背影——那些难道真的都是装的?
风雪还在继续,寒潭边的积雪越来越厚,厉血河的身影渐渐被雪埋住。他把密信和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藏进贴身处的衣袋里,那里还放着云玄子给的半块玉佩。玉佩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一丝暖意,他摸了摸玉佩,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诸葛枫有没有悔意,不管云舟是不是还活着,他都要先活下去,等七日之期结束,他要找机会,亲自问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如果诸葛枫真的杀了云舟,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报仇;如果云舟还活着,他要找到云舟,保护他,再也不让他受伤害。
他抬起头,望着青云宗的方向,师尊书房的灯还亮着,像一颗孤星,在风雪里闪烁。他知道,接下来的四天,会很难熬,可他不会放弃——他是厉血河,是踏平六国的帝王,就算成了修真界的蝼蚁,也绝不会向命运低头,更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
寒潭的水还在泛着冷光,枫树上的冰棱还在“叮铃”作响,可厉血河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那是属于帝王的锋芒,是永不熄灭的希望。他知道,这场关于前世今生的复仇与救赎之路,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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