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的客房里,药气弥漫在微凉的空气中。雕花窗棂外,暮色正一点点吞噬最后一丝日光,只留下窗台上那盆兰草,在渐暗的光线下泛着淡绿的影子。厉血河坐在床边的木凳上,指尖悬在诸葛枫的小臂上方,迟迟没有落下——那里缠着厚厚的白布,布角渗出暗红的血,像极了前世御书房里,那染在明黄龙袍上的血迹。
诸葛枫还在昏迷,眉头紧紧蹙着,即使在睡梦中,脸色也苍白得吓人。方才天衍宗的医修来诊脉时,摇着头说:“黑煞之力已侵入经脉,若不是这位道友强行用灵力护住心脉,恐怕早已伤及神魂。他这是……用自己的修为硬扛啊。”
“用修为硬扛?”厉血河的指尖微微颤抖,想起陨星台上那道青影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当时夜无殇的黑煞掌带着吞噬灵力的戾气,诸葛枫明明可以避开,却偏偏选择硬接——就像前世在北境战场上,那个青衫人挡在自己身前,替他挡下刺客的箭一样。
他的目光落在诸葛枫小臂的绷带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前世御书房,他手持断刃,刺向那个背叛他的“忠臣”。当时那人穿着青衫,小臂上被他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形状扭曲,边缘还带着钝器造成的缺口——和诸葛枫此刻绷带下的伤疤,一模一样。
“不可能……”厉血河猛地收回手,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玄渊密信里的内容,信上说诸葛枫是害死他前世的主谋,还附了皇宫的设计图;想起寒潭边诸葛枫说“知道真相你会恨死我”;想起书房里那幅画着龙袍背影的卷轴,诸葛枫抚摸画像时落下的泪……
这些碎片像乱线一样缠在他心里,一边是诸葛枫一次次舍命相护,一边是密信和前世记忆的指控,让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厉师兄,药煎好了。”
客房门被轻轻推开,苏清瑶端着一个陶碗走进来,碗里的药汁冒着热气,散发出苦涩的味道。她把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看着厉血河苍白的脸色,轻声说:“你守了师尊一下午了,也该歇歇。医修说,师尊醒了就能喝药,喝了药,黑煞毒就能压制住。”
厉血河点点头,却没动。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诸葛枫的绷带上,声音有些沙哑:“苏师姐,你说……师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苏清瑶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诸葛枫的小臂,随即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师尊刚入青云宗时,小臂上就有这道疤了,他从不肯提。只是有一次,我看见师尊对着疤发呆,眼神特别难过,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厉血河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心里的疑窦更深了。如果诸葛枫真的是前世那个叛徒,他为什么会难过?如果他不是,那伤疤又怎么解释?
苏清瑶把药碗递到厉血河手里:“别想太多了,等师尊醒了,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师尊那么护着你,肯定不会骗你的。”
厉血河接过药碗,药汁的热气熏得他眼睛有些发涩。他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汁,突然想起前世临死前喝的那杯鸩酒,也是这样的颜色,带着致命的苦涩。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厉血河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是玄渊的人!他放下药碗,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只见一道黑影在院墙下一闪而过,黑袍下摆绣着的玄渊标志,在暮色里格外刺眼。
“是玄渊的人!”厉血河低声对苏清瑶说,“他们还没走,肯定是冲着师尊和我来的。”
苏清瑶脸色一变,立刻握住剑柄:“我去通知天衍宗的长老!”
“别去!”厉血河拉住她,“他们只是在窥探,还没动手。现在通知长老,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先守在这里,等师尊醒了再说。”
苏清瑶点点头,退到门边,警惕地盯着外面。厉血河回到床边,刚想坐下,就看见诸葛枫的手指动了一下,眉头也舒展了些。
“师……师尊?”厉血河立刻凑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诸葛枫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模糊。他看着厉血河,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笑:“你……没事吧?”
“我没事!”厉血河连忙说,“是你有事!你硬接了夜无殇的黑煞掌,医修说你伤得很重!”
诸葛枫想抬手,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皱了皱眉。厉血河连忙按住他的手:“你别乱动!药刚煎好,我喂你喝。”
他端起药碗,用勺子舀起药汁,吹凉了递到诸葛枫嘴边。诸葛枫顺从地喝下,药汁的苦涩让他脸色更白了些,却没吭声。
一碗药喝完,诸葛枫的精神好了些。他看着厉血河,眼神里满是复杂:“血河,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厉血河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看着诸葛枫小臂的绷带,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师尊,你小臂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诸葛枫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神也变得有些躲闪。他下意识地想把小臂往被子里缩,却被厉血河按住了。
“师尊,”厉血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我见过这道疤。前世,我用断刃刺向一个背叛我的人,他的小臂上,就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疤。”
诸葛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看着厉血河,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愧疚,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再也没有平时的清冷和威严。
“是你,对不对?”厉血河的声音开始颤抖,“前世那个背叛我的人,是你?玄渊的密信是真的?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诸葛枫突然激动起来,想坐起身,却又牵动了伤口,一口鲜血从他嘴角溢出,“血河,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背叛你,从来没有!”
“那你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厉血河抓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期盼和痛苦,“为什么你有那道疤?为什么玄渊说你是主谋?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前世的事?”
诸葛枫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血河,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玄渊的事解决了,等你真正安全了,我一定会告诉你所有事。相信我,好吗?”
“相信你?”厉血河苦笑,“我怎么相信你?你一次次隐瞒,一次次让我疑惑,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我的师尊,还是害死我前世的仇人!”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厉血河和诸葛枫同时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从窗台上掠过,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令牌——是玄渊的人!
“他们还没走!”厉血河立刻起身,想追出去,却被诸葛枫拉住了。
“别去!”诸葛枫的声音很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们是在试探,你出去只会中他们的计。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养好伤,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厉血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诸葛枫。他的小臂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却依旧挡在他身前,像陨星台上那样,用尽全力保护他。
“师尊……”厉血河的声音软了下来,心里的愤怒和怀疑,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取代——那是心疼,是依赖,是哪怕知道可能被欺骗,也忍不住想相信的冲动。
诸葛枫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欣慰。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厉血河的头,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别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玄渊伤害你的。前世我没能护好你,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出事。”
“前世……”厉血河刚想追问,就看见诸葛枫的脸色突然变得更白,眼睛也开始闭上。
“师尊!”厉血河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
诸葛枫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轻:“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话没说完,诸葛枫就再次晕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
厉血河坐在床边,看着诸葛枫苍白的脸,心里的疑窦像潮水般涌来,却又被诸葛枫的付出和温柔压了下去。他知道,诸葛枫一定有难言之隐,前世的真相,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诸葛枫小臂的绷带,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前世发生了什么,不管玄渊的阴谋是什么,这一世,他一定要查清真相,也要保护好诸葛枫,就像诸葛枫保护他一样。
窗外,夜色越来越浓。一道黑影在院墙下站了许久,看着客房里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拿出黑色令牌,注入灵力,令牌上浮现出一行字:“诸葛枫重伤,厉血河疑窦加深,可按计划前往上古祭坛。”
黑影收起令牌,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客房里,厉血河还守在诸葛枫身边,他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朝着他和诸葛枫,朝着上古祭坛,悄悄袭来。而前世的真相,也即将在祭坛的血色中,慢慢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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