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语气并非极认真，但男生的嗓子压着沉，便突然显出“喜欢”这个词不轻的分量来。
“也不算是……”房祝宁脱口而出的话打了个折，仰脸笑，“喜欢啊，闻南你长得这么帅，谁不喜欢？”
“唔。”
闻南的视线定格在房祝宁脸上。
“我有喜欢的人了。”
“哈？”房祝宁胳膊一松，整个人没意思的彻底恢复了坏女孩的样子，“不早说？”
粉色糖盒被随意搁在居宴的书上，居宴开口，烫手山芋似的道，“拿走。”
房祝宁取走盒底的信封，说，“糖你吃不吃？交个朋友也行。”
闻南说，“不用。”
房祝宁将糖盒怼在居宴桌上，“无情！”
她撵在历史老师进教室前要撤，临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廖闻国和樊老头换课，这节是语文课。”
还没拐下楼梯，几个人的声音从窗口飘进来，“一逮到廖闻国的课就逃课，哎房姐，你为什么看廖闻国不顺眼啊？”
“就是看他不顺眼。”
“害，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家暴。”
“认真点，这是什么理由？”
房祝宁终于怒了，“认真你妈，我他妈失恋了你先搞清楚ok！”
“……”
步越明转过头问居宴，“你觉得她是失恋了没？”
居宴掀起眼皮不想理他，指了指桌上那只格外显眼的粉红糖盒，“劳烦拿下这个。”
廖闻国这堂课来迟了，现在才听到楼梯口他的咳嗽声。
步越明反射似的拿了盒子转头，反应过来没好气的说，“房祝宁的东西，学霸，你应该往后传。”
糖盒再次被放在居宴书上。
闻南趴在桌子上睡觉，居宴想，死神都是夜猫子式工作么？
他盯着糖盒良久，然后托起书本递给后桌同学，“把这个给房祝宁放桌上。”
后桌是个女生，有点奇怪的看向居宴。
斜后桌男生噗嗤没忍住，“……这盒子这么硌手？”
居宴想说不是硌手，是看着有点烦，却感觉这句话说出来未免更奇怪。
他转过头，廖闻国已经进来了，抬眼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闻南，却也只是轻拧眉头，又转而看向别处。
.
语文课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上的，放学铃声响起，闻南照旧跟着居宴的步子。
下午要补习，居宴今天走得早了点。
那时候在实验室里，闻南最后告诉居宴他那天在院中树上看到的人影并没有看错，属实有点惊吓。
但居宴却莫名并没有过多恐惧。
也许是因为他和闻南一起揍过权诸强的缘故，他想。
夕阳泛上来。出校门。
枝桠差点压上头顶，闻南抬手，顺其自然的帮居宴挡住。只是轻轻一下，居宴下一步跨出去时，他恰恰松手。
枝桠弹回去。居宴摸了摸头顶。
攒动的人头少起来，校园寂静，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愈像一处秘密花园一样。
魔法瓶埋着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死神……那你那时候是在收集陶雪的灵魂？”居宴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嗯，”闻南默认了这个称呼，“笔记本上要有相关登记。”
居宴笑起来，“像开学登记名册那样？”
闻南又默认了。
他抬起眸，这才发现某位居同学的神情有点过于乐了，“居宴，”闻南问，“你不相信么？”
居宴说，“相信。”又迟疑，“说不定我真的眼花了，哎，你穿西装的时候很帅。”
……看起来还是不信啊。
闻南眉眼一弯，浅浅笑起来，接下居宴的第二句话，“谁都喜欢的那种帅？那你喜不喜欢？”
居宴愣了一下，“喜欢。”
“房祝宁的那种喜欢？”
居宴说，“房祝宁太博爱了。见一个爱一个，千万不要被她忽悠了。”
闻南很认真的“嗯”了一句。
出校门之后是马路，马路周边一溜的吃食，沿街卖烤冷面卖烤肠的味儿混杂，独形成一片催人馋的味儿。
居宴穿过小吃摊去超市，说要买一点牛肉酱，居胜男早上就催他买了。
闻南也跟着他进超市，好像他去哪儿，闻南就总会跟到哪儿。
这让居宴想起猫，但这只猫的体型明显有点大。而这只猫跟在他身侧，搞得他好像在遛猫一样。
想法有点可怕，居宴止住翻涌而起的思绪。
超市是个好地方，可以边挑东西边问问自己想问的话。
每个人过多过少都有秘密，居宴不便过多询问，便道，“你放学之后回哪儿？”
“有时候去简良之他家。”
居宴挑眉，“？”
“……我叔叔。”
“那你这几天怎么一直跟着我，你叔叔不担心？”
闻南又回答了后者，“我和他，其实算是同事。”
“死神同事？”
“算是。”
“……”
居宴算是弄明白了，他的好同桌还真是什么话都给他说啊。
除了每回提及他为什么靠近自己。
但所幸闻南的靠近并没有恶意，居宴从小和居胜男来往于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对于人的恶意总比较敏感。
临出超市时居宴又想起了什么，问，“闻南，你玩cosplay吗？”
他侧过脸，一个眼神，就知道闻南下一句要说什么。
闻南道，“……什么是cosplay？”
居宴想不通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何故怎么消息闭塞把自己闭塞成这样？
他苦笑，“就是穿上服装把自己打扮成书里或者动漫里的某个角色。”
闻南说，“听起来很有趣。”
一瓶牛肉酱，一盒酸奶，下一楼去收银台结了账。闻南在出口处等着居宴。
有几个进来逛超市的女生，频频回头看。
居宴过去时，闻南便挪了个地方。
出了超市居宴就说，“我路上买点吃的就要去补习班，你家和我家也不同路，放学应该早点回家，放学回你叔叔那么？”
闻南说，“今天可以。”
居宴便做告别状，“早点回家。”
“嗯，你也早点休息。”
天凉下来。不等居宴转身，闻南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黑发被风微微吹起来，背影瘦削，一只手斜插进口袋里，慵慵懒懒的。
居宴看了一会，放下心来，转身。
但他走了两步停下，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发现闻南不过是走了两步停下来，在甩卖店的门口看他。
窥伺被识破，闻南移了移眼，有点不知所措。
像个犯了错的猫。居宴突然想。
他走过去甩卖店的大姐正推门出来，“女士内衣你个小伙子站在门口干嘛子？”
“……”
“不好意思。”闻南连忙退开。
“药拿着没？手上的伤怎么样？”
闻南眼眸看向居宴，很轻的开口，“还有点疼。”
居宴皱眉，去拾闻南那只手。触感依旧冰凉，肌肤苍白，手背虎口上方被贴了一只创可贴。
他叹下一口气，“药拿着没？”
“拿着。”
闻南从校服口袋里翻出一盒云南白来。
“早点回家？”
闻南说，“会的。”
居宴笑，“我信你？”
“信我。”
像朱自清和他的老父亲。
补习班在川斜街附近一栋写字楼里。路标标着“此处慢行”的标志，公交车晃悠悠停于站位上，恰挡住闻南的视野。
他站远了些，再一望过去，居宴的背影已然过了弯，消失了。
闻南干脆找了个废旧商场进去。
灯哗啦啦闪着，他站于墙边掏出手帕，撕开手上的创可贴，那处的皮肤纹路光滑，他将创可贴用帕子包好塞进里衣口袋。
一切拾掇好后，商场里的灯再次熄灭闪亮时，闻南身上的校服已经尽数褪去。黑色皮鞋锃亮，一整套的修身西装，工工整整身姿修长，他单手托起顶黑色魔术帽，压下与这副打扮不合衬的过长黑发。
帽檐压得低，仅余下一点完美的下颚。
“难得，今怎么来的这么早？”
一道身影从废弃电梯上走来，形同鬼魅。
闻南冷着眼，“无聊。”
“无聊啊，”来人的身影显出，“啧啧，闻南，你说你每天急着拿优秀奖干什么？咱们这活公关工作全年无休，得打卡，优秀奖没有用。”
闻南说，“你最近还在殡葬馆做活？”
简良之咳了一嗓子，“什么殡葬馆！人家正儿八经搞香火纸钱的。”
闻南便“哦”了一声，“他们家不管火化死人？”
简良之又咳了一嗓子。
“您见过哪家卖纸钱香火的还附带去管一管火化死人？”
闻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听说我们班还有个q.q群，你帮我申请个q.q号。”
简良之接过手机滑动，“怎么不找居小宴？”
闻南说，“他很忙。”
简良之不解，“我很闲？”
闻南不答话了，“下回补偿你。”
“怎么补偿？”
“好好找你算一算‘邮件杀手’的事。”
“……”
.
补习班下了之后已经八点多，天边远处都是霓虹，同校有同学和居宴上的同一个班，晚上回家两人都是搭着伴。
今天的月亮格外圆，将近满月。
晚上是粥和几道小菜，居胜男接过牛肉酱和酸乳过来去摸居宴的头，“乖儿子辛苦啦。”
居宴偏头，却还是被薅了一把，“您在这给儿子顺毛？”
居胜男瞪他，“说的什么话。”
一套英语卷子做完，居宴滴眼药水，闭起眼睛，十分钟之后睁开，捞起手机想看看群消息，十一点二十，预计他最近追的一部热血漫半小时后就会更新。
锁屏页面弹出的消息并不多，步越明问他明天是不是还和闻南一块走，居宴没回。
【我在你家门外。】
最上方一条消息，草莓蛋糕头像，死神，备注闻南。
好中二的微信名。
居宴回他，【你怎么不回家？】
闻南发过来一张图片，远处霓虹，近处圆月，显然是在高地拍的。
他说，【想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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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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