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绪整个人都被压在地上,廊上灯有规律地明暗交替,一次比一次亮,裴绪却还是抓瞎。
“静观音——”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这点本事?”
果然是你啊,苍浪!
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他甚至摆了姜枫一道。
苍浪的破德行,裴绪深有体会,到现在还能说出一二来。自己来到这间屋子之前,人家说不准还得意几句“请君入瓮”。
脏话就在嘴边,裴绪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一点都不行。
手脚都被牢牢压住,这人手上力道裴绪见识过,要动真格的,腕骨会直接碎掉。手都难抽出来,更别说无恙抽身了。二人面对面站着时,苍浪都高他快一个头。加上北溟善用重兵,苍浪摸爬滚打这些年,体格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面对面交锋时,裴绪没有几分胜算。
刺客往往都是敌明我暗,现在形势倒转,裴绪眼前一片漆黑,对方居高临下,自己什么动作都被看在眼里,手里那把利刃也被夺走。
对面反而传来一句让裴绪火冒三丈的笑。
“家伙事儿挺多呀。”苍浪笑着,手指轻轻在他面具上敲了两下,“你自己交代还是让我帮你开口?来这儿做什么的?”
这话裴绪可答不上来,甚至手腕疼得要命,他连哼都不能哼一句。
行动要是让王中尉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真就白干了。
裴绪拼命忍着疼,脑海里不断涌现一个又一个问题,苍浪为什么会直接把此事与静观音扯上关系?他是查到了什么又为了抓谁?
是自己,还是...另一个自己?
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还在往门口光源看去,萤火一样微弱,却不再动了。
分神之际,一只布满厚茧的手突然搭在他喉间,裴绪不自主地颤了一下。
“哦,好像还真是。”
这处有什么不言而喻,是聊胜于无的喉结,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突起。
裴绪仰着头,冷汗浸润刚刚缠上的绸子,他的呼吸再也压不下去,面具内凝结的水滴滑到他鼻尖上。
那只手却十分不安生,慢慢往下划,温热透过衣料,从胸口到小腹。
过于敏感的身体,让裴绪因为这一次接触弓起身子,直接抖起来。
他不舒服。
似是察觉到他的颤抖,那手停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
“静观音四海扬名,毁在今夜也不好吧。截杀钦犯,你打算直接交代,还是咱们去刑部坐坐,吃点茶慢慢聊。”
裴绪抽出所有的精力专注在被压制的力道上,等一个突破口,与此同时,他清了清嗓子。
本事不到家,在这紧要关头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了,他想试试能否从苍浪嘴里问点有用的出来,否则自己实在是亏。
他今夜头一回开口,面具下是娇媚的女人声音。
“窝藏要犯,罪名可不小,劝你也想清楚。”
苍浪似乎是愣了一下。
裴绪察觉到他的手从小腹上撤走。
只是,他一口气还没松完,下一刻那只手直接按在裴绪腿上,朝着两腿之间摸过去。
真他妈的疯了!
突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道铁片直冲向苍浪面门。
苍浪往侧边一躲,铁片蹭着侧脸划过去,“笃”的一声钉进他身后的衣柜上。
“中涓好本事。”
裴绪顺势抽身,一巴掌拍开那只手,抬脚就踹在他脸上。
面具上数只刀片立即滑落,裴绪一手抽刀,一手把刀片尽数朝门外甩去。
紧接着,一袭刀气破开门扇,灯笼在廊上七七八八地挂着,此时裴绪才勉强看清,门外只剩下两人,都挨了刀子。
两人不顾伤口提刀来战,裴绪又是一脚拦腰横踹,紧接左右两刀斜劈胸口。
恼怒代替了方才的不适,让裴绪还在颤抖,动起手来比寻常狠太多。
闹不闹大,见不见血,都不重要了,包括苍浪。
上将军死了不好吗?死了好啊!
死了之后他就可以推着北溟造反了。
江北、东岭、北溟,一个都逃不掉!
身后苍浪追出来,手里提一把铁锏,顷刻之间距他不过二尺。
提灯把苍浪身影拉得很长,从门窗到房梁,充斥在难以施展身手的在狭长走廊上,犹如黑云压城。
侧面门扇都逐渐染上黑墨,越来越近,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朝裴绪袭来。
二人越来越近,脚步却愈发缓慢。
苍浪活动着手腕,不急在一时,他也不大适应手中兵器。
重重灯火打在他侧脸,阴影如水,凝在他眉骨和锋利颌线之下,阴阳勾嵌,浓淡描出一具近乎完美的骨相。
裴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注意力突然转到这上头,晃神片刻。
苍浪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蹭了蹭方才被踩的侧脸,直勾勾盯着他,玩味笑了一声。
短暂休战不过一时,裴绪在下一刻突然出刀。
极其闭塞的空间内,铁锏轻松挡下一刀,回响震耳,把人逼着往外走。
许是方才的晃神让裴绪的恼怒更进一步,这次出刀他几乎没留后手,两道刀气霎时破开左右门窗,稀碎的木屑崩的到处都是。
只是可惜,裴绪现在的刀只是他拿来凑数的,“慈悲”不在他手中。
恰巧铁锏乃重兵而非利刃,分量不轻,只消两招,裴绪手中长刀已经卷边了,他只能使巧劲儿去迎。
看出了他的顾虑,苍浪便直接横劈过来,着实躲不过去,裴绪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单手上。
尽管如此,这一挡,他还是被震到手臂发麻。那力道真不是玩笑,麻劲过后,裴绪整条手臂都像是肌肉爆裂开似的剧痛。
他也不好再正面相迎,边战边退。
二人从屋内打到屋外,刚一出门,裴绪打了声哨子。
哨子一直被他抿在嘴里,和温季的口哨不一样,更像各种鸟叫声。
哗——铮!
裴绪再挡一记,转身反手拿刀尖一挑,在离苍浪下颌不过一寸之间,被铁锏推开。
夜空如洗,裴绪仍旧视线模糊,但他听到院中显然不止自己一处铮鸣。
断缨的面具刚被猎风削下去一角,猎风心中也有些许疑惑,这显而易见是个女人。
回应裴绪的哨声,终于从竹林深处传来:无恙。
温季拎着长枪站在院门口,还想再观虎斗,竹林的哨声让他提起了精神。他们逮了人,本没打算赶尽杀绝。温季还以为这批人早早溜走了,没想到还在,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
“取长弓来。”
一个开弓姿势就可见得,温季显然没打算给他们留活路,但裴绪面对苍浪实在空不出手,断缨咬牙接下猎风一刀,随后剑身脱手去追那只箭矢。
她反应很快,箭矢偏了几分,断缨则被猎风用刀背一砍,重心不稳,往后跌去,一口血顺着破裂的面具涌出。几步之外的裴绪拦腰把人接住,借力往竹林一推。
似是不满意裴绪分心,铁锏再出手,直接削断了裴绪手中长刀。
此时此刻,竹林中却传来另一声急促短哨,抬头望去,一条血红色铁链飞到两人之间,生硬打断此间交锋。
那人背上两把剑被黑布包裹住,纵身一瞬,落到裴绪身后,手中铁扇“簌”一声展开,瞬间变成斗笠。裴绪顺势俯低,任其将斗笠戴在顶上。
两人一样的铁甲覆面,斗笠与面罩亦是相同材质,数层长刀片堆叠,在几支火把下泛着光。
这里片刻沉寂,远处,赵府正院却开始吵闹了起来。
“失礼,上将军,您还有事要忙,咱们就不奉陪了。”
即便是再战,裴绪也有心无力,他脚尖勾着铁链一甩,便都回到手中。
二人配合天衣无缝,瞬息之间都退回了竹林里。
温季正欲再次开弓,却见苍浪在背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先按住不动。
地下竹影摇曳,地上几人立在院中,苍浪朝那片竹林看过去。
除了那两个,其他几人都受了伤,躲在他们身后。
为首的静观音立在竿头,俯瞰着整个赵府,他不急着离开,视线由远转近。
斗笠之下面具之上,一只眼睛与苍浪相对。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一句充满兴奋的叫声,突然打断了此时的平衡。
是谢琮,他满脸兴奋,大步流星地跑过来,气喘吁吁。
话音刚落,静观音身后一人立即朝谢琮甩出铁片。
谢琮还没反应过来,逮着温季正问呢:“抓到了没——”
话都没说完,被温季猛地一拽,拉到身后。
铁片锋利不假,但奈何力道太小,擦着苍浪身侧飞过时,被他用两根手指一弹,飘忽不定,还没见着谢琮就跌落在地上。
苍浪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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