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搭私生子关观，这件事在高三时期占据了谢嘉闻的脑子。
他和关观的关系距离水火不容还差一次明面上的交锋。
因为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却始终没讲过话。
老爷子考虑到他处于高三，没怎么安排工作给他，于是正处于大一的关观天天往公司跑，除了上课，根本不怎么待在学校。
谢嘉闻烦恼了一个月，试过早上吃早餐的时候蹲人，结果对方比他这个高三狗起得还早。
高三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半，回来之后熬到了凌晨才能听到动静，偶尔几次熬到了，假装不经意地下楼喝水，也很难碰到对方。就算真碰上面了，也仅限于出门时看到对方关门、下楼时看到对方上楼、喝水时看到对方进门。
完全没法搭话，更别说勾-搭了。
就算谢嘉闻学业优异，对成绩的压力不算大，但毕竟是过着早五晚十二的生活，根本没法天天都熬到凌晨半夜去蹲人。
后来就想，周日的半天休息时间去公司蹲，还能学到点东西。
结果也完全没蹲到。
对方像铁了心不和他见面说话一样，在哪蹲哪不见人影。
倒是老爷子误以为他每周挤着半天时间过来是为了陪他，觉得他勤奋刻苦且孝顺听话，所以每周日过去就被带进办公室里陪老爷子享天伦之乐。
虽然误会很大，但谢嘉闻不介意这个误会，他巴不得把老爷子的好感度刷到爆表，等之后被揭穿了身世之后也好歹能够保留少爷身份。
就这么持续了半学期，寒假就要到了，接近期末考到那几周，谢嘉闻终于蹲到了关观。
并且，成功以非常不经意的情况搭上了话。
那时，老爷子外出办公去了，谢嘉闻抽出课业，蹲在茶几旁写卷子。
写完两张之后，察觉到不太对劲，一抬头，发现关观站在余光之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谢嘉闻也不知道对方是刚来，还是观察了自己许久，脑子一糊涂，也没打招呼，下意识就低头抽下一张卷子来写了。
装模作样写卷子的时候心都在滴血，错失一个勾-搭的良机。
不过那人也没走。
坐到老爷子的位置上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谢嘉闻很庆幸抽出的一份英语卷子，他一边写题一边在假装读印在前页的阅读题时用余光偷-窥对方。
一张卷子写完，对方还没离开，把老爷子的办公室当成他自己的了。
谢嘉闻一边觉得对方绝对有谋逆想法，又猜测是不是老爷子给他的权利，种种念头交织，深藏在心底的焦虑和恐慌不由地在此刻爬了出来，像爬虫一样骚扰着他看题目的视线，手上的水笔没再落笔，始终在手上旋转。
突然，办公室内响起了电话拨打声，很快就被接通了，关观的声音很沉静，说：“小吴，随便在外面找个高考成绩不错的进来。”
谢嘉闻疯狂转笔的手一顿，笔啪嗒一声响亮砸地。
关观扫了他一眼，又说：“顺便多拿一支笔进来。”
然后挂断。
谢嘉闻身子有些僵直，捡着笔，抬头也不是，转笔也不是，刚准备随便选个选项，好巧不巧，以前怎么摔也不断墨的笔，现在完全只能划出刻痕了。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关观是什么意思，借着换笔的动作，余光扫过去，发现对方完全没看自己，又开始办公。
谢嘉闻有些不爽，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猴。
没几分钟，办公室有人敲门，谢嘉闻看过去。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青年走进来，手里拿着红蓝黑三支笔，看了一眼谢嘉闻，眼里有些了然，但还是先去找关观汇报了一下情况：“关少，目前有空的只有我一个，这是我的高考成绩，您看符合要求吗？”
关观还没什么正经职位，称呼还是关少，但谢嘉闻听到这个称呼眉头皱了一下。
关观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的神色，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内不知道怎么翻出来的成绩单，继续低头做事，只“嗯”了一声，头也不太抬就吩咐：“给董事长的亲孙子辅导一下作业。”
谢嘉闻咬了咬牙，觉得丢人，想抽了东西就走，但感觉那样做的话会更丢人，以后公司说不定会有“谢总以前为了逃避被辅导作业而一怒之下跑走了”的传闻。
这么一想，感觉“曾经帮谢总辅导过作业”的传闻还好一点。
但他低头定睛一看，更是两眼一黑。
将来的传闻恐怕是“曾经帮谢总辅导过巨简单无比的作业”。
那位职员坐过来，谢嘉闻死死压住卷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吴融，大少，您叫我小吴就好。”
谢嘉闻记住了，打算成为谢总的当天就把这位给裁掉，然后视死如归地把卷子移过去，并特意翻到了最后一页的最后大题。
“啊，稍等，大少，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一下。”
无论对方是不是高情商发言，谢嘉闻宣布，他的裁员计划有延期的打算。
等待的过程中，谢嘉闻从逃过一劫到无聊发毛，他撑着脑袋看题，脑子里都写得七七八八了，小吴还在看题，百般无聊之下，他眼神下意识扫向了屋内的第三个人。
关观也撑着脑袋，不过是在看电脑屏幕。
不知道什么工作要忙这么久。
不过他的脸上被打着屏幕光，柔焦效果让他像天使一样，温柔又美丽。
谢嘉闻盯着他发了一会儿呆，好像看到他眼神微动要看过来时，小吴轻喊了一声：“大少，我可以了。”
谢嘉闻下意识把眼神移到小吴身上，“哦”了一声，又用余光瞄了一眼，发现那个人还在专注工作，完全没有关注到这边。
虽然小吴慢，但小吴的确很不错，又高情商又高智商，谢嘉闻从“要裁了他”转变为“要挖走他”只用了一个小时。
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谢嘉闻准备回学校吃个晚饭就上自习，刚收走卷子，就看到关观也站起来了，温和地对着小吴说了句“辛苦了”。
谢嘉闻又开始烦了，觉得关观好看归好看，一点情商都没有。
教他这种好学生完全不辛苦。
小吴也的确很会说话，微笑道：“大少很聪明，不需要怎么教。”
谢嘉闻收拾好书包，转身把笔还给小吴的一个功夫，沙发上的书包就被关观很自然地拎走了。
这个强抢书包的人还非常礼貌地问小吴：“也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一起去吃饭吧，刚好爷爷最近也说想了解一下大少的学习情况，只是一直没时间，你可以在吃饭的时候谈谈。”
谢嘉闻两手空空，莫名有点生气。
但想着自己的目的，他沉了一口气，看着神情略微奇异的小吴，发出邀请：“吴老师，您教得非常棒，一起吃个饭吧！”
小吴有些受宠若惊地答应了，说拿工牌收拾一下。
他刚走，关观好似听见身后很轻的一声：“吴老师……呵。”
谢嘉闻回头，对上了那对漆黑得像宝石一样的眼珠子，看到对方微笑着，像没话找话一样问：“饿不饿？”
谢嘉闻有点莫名，摇头。
他低头看着对方手里那个书包，想拿回来。
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单纯的不想被对方拎着。
“你最近总过来吗？”
谢嘉闻点了一下头，还在盯书包。
“几点上晚自习？”
谢嘉闻突然意识到对方在没话找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最终目的还是和他搭话。
“七点。”
这个答案没理由他上一级毕业的学长不知道。
关观点了一下头，好像找完话题完成任务般，没再说话。
谢嘉闻在脑子里搜刮了几个话题，都感觉是没话找话，没这些出社会的成年人脸皮厚，干脆也站在旁边当闷葫芦。
小吴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位少爷都站着不说话等他，擦了下冷汗，连忙说已经找人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了，还伸手问关观要不要把书包给自己拿。
关观拒绝了。
谢嘉闻看了小吴一眼，觉得这真是天选的助理。
在坐电梯的时候，谢嘉闻还是找到了机会，让关观把书包还给自己。
关观倒是不像对小吴说话一样明确拒绝了，但也没接受，顾左右而言他：“你书包装了什么？”
谢嘉闻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其实是想把他的请求驳回的意思，于是没正面回答，只是说：“同学借给我的东西在里面，怕走前忘记拿，我自己背着就行。”
关观看了他一样，说：“没事，差不多到车上了，谁放车里都一样。”
谢嘉闻抿嘴，没搭茬了。
小吴感觉气氛不对，有点想开口调节，电梯门开了。
吃饭期间，谢嘉闻没怎么说话，他本来也话不多。
不过就算如此，今天和关观说的话要比去年一整年说的都要多。
感觉也算是搭上话了。
吃饭的地方特意选的离学校很近，步行就能到，所以书包也被关观拿到了餐厅，准备离开的时候，关观再一次比谢嘉闻快一步拿走了书包。
谢嘉闻有点想炸了，他憋着火，眉毛压着眼睛，看了关观一眼，没发作。
这次，走出餐厅后谢嘉闻就停了脚步，还想带着他书包往学校走的关观走了两步，也停下来。
小吴本来想去取车的，但看着二位的气氛似乎更需要有人在场才行，也就停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
谢嘉闻伸手：“书包给我。”
似乎不给他就不走了。
关观笑了一下，让谢嘉闻更恼火了。
好像自己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
他问：“你很在意你的书包，还是很在意里面的东西？”
谢嘉闻都不记得书包里塞了什么，就记得今天写了几张卷子。
他看着关观那张笑脸，也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态度。
谢嘉闻真的不知道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位。
要是小时候对方的性格也这样，他死也不可能和对方关系不错。
但总之，这件事让谢嘉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不安，甚至有点要胜过对身世的忐忑与惶恐的程度。
他不想和关观打交道了，他想拿走自己的书包就跑。
一盏盏路灯自动打开，喧嚣的街景和冬夜冷风反倒让谢嘉闻静了片刻，他找回来自己最开始的目的，也捡回了理智。
谢嘉闻再次憋回了那股气，说：“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我觉得你的穿搭很不适合拎书包，我看着不爽。”
关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浅灰色立领毛衣搭配深色大衣，不算是正装，但的确比休闲装正式不少。
他又看了一眼书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喃了一句：“是吗？”
一月的风很冷，吹得耳朵发疼，这声反问很轻，轻到可以装听不见不回复。
谢嘉闻点头，说是的。
然后成功把书包拿走了。
昏沉的夜晚闪着霓虹灯，关观看着那个肩膀挂着书包揣兜朝学校走的人，于是也把手揣进口袋，悄悄捏了捏从书包中翻出来的球形玩具。
就当做是他自己买的吧，而不是同学借给他的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小吴咳了一声，打算找句话来结束这个看上去不太对劲的场面，说：“感觉大少在学校和同学关系不错。”
“怎么说？”关观朝车库走去。
“回学校的背影完全不沮丧啊，感觉还怪迫不及待的，”小吴跟着走在后面，大概是那点怪异随着大少的离开而消失了，他紧绷的神经也有点松懈，想着自己今天久违地再次接触高考题，不由回忆起以前的校园生活，笑了笑，说，“我以前只有想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才会期待上学。”
关观顿了顿。
小吴刚好看到车，也没在意，把话从自己身上圆回大少身上去：“看来借东西的那位同学应该和大少关系挺好的。——关少，我去开车过来。”
关观停在原地，把兜里被捏爆的小玩具拿出来。
看上去是用于解压的捏捏球。
他盯着手上那摊粘稠的玩具，又呢-喃了一声：“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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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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