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迟荞眉头忽然一蹙,像是有什么念头猛地撞进脑子里,他“噌”地一下直起身。趴在他蓬松尾巴上打盹的小灵雀们没防备,扑棱棱滚落在地,灰扑扑的绒毛沾了些尘土,立刻炸开了锅似的叽叽喳喳叫起来,带着委屈又茫然的调子。
唐迟荞:“吵死了。”
唐迟荞被这阵嘈杂闹得太阳穴突突跳,却还是认命地蹲下身,身后的尾巴灵活一卷,像卷着团软云似的把小家伙们兜了回来。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让小灵雀们稳住了身形。
他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尾巴上那两只歪着脑袋、圆溜溜的黑眼珠里满是疑惑的小灵雀,方才那点漫不经心彻底敛去,眼神沉了沉,语气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认真:“我问你们,荞洛云……是不是长了双琥珀色的眼睛?”
唐迟荞看着小灵雀们接连点头的模样,胸腔里像是有团火“轰”地一下烧了起来。那些零碎的线索瞬间在脑海里织成一张网——琥珀色的眼,额间的红点,还有那声被灵雀们反复提起的“荞大人”。
莫泉婉被处刑那天的画面猛地撞进来,刀刃划破皮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那个挡在人前、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身影,此刻与“荞洛云”三个字重重叠在一起。
他磨了磨后槽牙,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淬了冰的寒意:“好一个……荞、大、人。”
尾音拖得极轻,却裹着翻涌的戾气,连尾巴都无意识地绷紧了,吓得上面的小灵雀们瞬间噤声,缩成两团毛茸茸的小球,大气都不敢喘。
唐迟荞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像是淬了冰的钢刃擦过石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荞洛云……老子不宰了他,难消心头之恨!”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撑着地面要起身,动作太急,牵动了背上尚未愈合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顺着脊椎窜上来,让他闷哼一声,身子一歪又重重跌坐回去。
唐迟荞:“靠……”
他低骂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方才那股子狠劲被这阵剧痛冲得散了些,只剩下咬牙隐忍的狼狈。尾巴上的小灵雀被这动静吓得缩成一团,连叽叽喳喳的胆子都没了,只敢用翅膀悄悄扒着尾毛。
他一手撑着冰冷的墙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借着那点支撑猛地站起身。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火烧火燎,他却像是浑然不觉,眼神里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连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尾巴上的小灵雀们被这骇人的气势吓得抖个不停,绒毛都奓了起来,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唐迟荞连余光都没分给它们,只盯着不远处的木门,一步一步踉跄着挪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隐忍的怒火上。
指尖刚要触到粗糙的门板,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正一步步靠近。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逆光中站着位身着锦缎长袍的公子哥,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坠子上的铃铛细碎作响。他先是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屋内,待看清唐迟荞的模样,忽然夸张地捂住嘴,惊呼出声:“哟!堂堂荞大人,竟还藏着这等好物。”
话音里裹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尾音却又扬得轻飘飘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意没沾到眼底,反倒透着点看好戏的讥诮。
这时,公子哥身后缓缓走出个人影,正是荞洛云。他目光落在唐迟荞身上,琥珀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只淡淡吐出两个字:“醒了。”
唐迟荞的视线瞬间像淬了毒的箭,死死钉在荞洛云那张脸上——琥珀色的眼,额间一点朱砂红,与记忆里那个冷漠的刽子手身影完美重合。他胸腔里的怒意瞬间冲破理智,握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指腹深陷进木头里,只听“咔吧”一声脆响,坚硬的门框竟被捏出几道裂纹,木屑簌簌往下掉。
唐迟荞:“荞洛云……”
唐迟荞胸腔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攥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朝荞洛云面门砸去。
可手腕刚动到一半,就被对方轻飘飘地攥住了——那力道不算重,却像铁钳似的稳,任他怎么挣都纹丝不动。
“找死!”唐迟荞眼底戾色更甚,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指尖寒光一闪,几根淬了毒的尖刺“咻”地射向荞洛云面门。
荞洛云头微微一偏,那几根毒刺擦着他的耳际飞过,深深钉进身后的木柱里,尖端泛着诡异的青黑。他松开唐迟荞的手腕,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脾气倒是挺大。”
一旁的铃安则早被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惊得变了脸色,忙不迭地往前一步,张开手臂护在荞洛云身前,回头紧张地看向他:“洛云,你没事吧?”锦缎衣袖下的手悄悄攥紧,显然没料到唐迟荞会突然发难。
唐迟荞看着挡在前面的铃安则,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只勾着唇角看向他:“公子哥,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别多管闲事。”
“哎……不是,我这不是担心……”铃安则被他这笑看得莫名一噎,急得话都没说利索,脸颊微微涨红。
“挺对的。”荞洛云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他看向铃安则,语气平淡,“去一边去。”
铃安则猛地瞪圆了眼,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翻涌上来——分明是自己担心他,这人倒好,反倒帮着外人赶自己?一股酸溜溜的气直冲头顶,他咬了咬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锦缎衣摆扫过门槛时还带了点泄愤似的力道。
原地只剩下唐迟荞与荞洛云对峙,空气里的火药味仿佛更浓了些。
唐迟荞看着铃安则气呼呼离开的背影,又瞥了眼面前的荞洛云,心里把这俩活宝翻来覆去吐槽了八百遍——一个莫名其妙吃飞醋,一个笑得像只揣着坏水的狐狸,真是没一个正常的。
还有他妈的,吃谁的醋?嗯?
荞洛云忽然牵了牵唇角,那笑容却硬邦邦的,眼尾的弧度都透着股算计的意味,像是在掂量着什么。他视线落在唐迟荞缠着绷带的手上,语气听不出情绪:“手还缠着绷带就急着动手?”
唐迟荞:“要你管。”
唐迟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的火气半点没消,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攥成拳,又带着劲风挥了过去。
可手腕刚抬到半空,就被对方稳稳攥住,力道比刚才还紧了些,任他怎么较劲都纹丝不动。
唐迟荞正想开口骂两句,后领忽然被一股力道带得一紧,整个人“咚”地一声被按在了冰冷的门框上。他眉峰骤然蹙起,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这人动作倒是快得很。
下一秒,两只手腕被荞洛云用一只手轻轻松松举过头顶按在门框上,微凉的指尖贴着他的皮肤,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
荞洛云: “伤口裂开了。”
到时候我可不想再帮你换一次药。”荞洛云的声音就在耳边,气息拂过耳廓,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凉意。
唐迟荞脑子“嗡”了一下——绷带是他缠的?这点认知刚冒出来,却没像荞洛云或许期待的那样让他脸红,反倒激起了更多的烦躁。他膝盖一抬,精准地磕在荞洛云腿弯处,对方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唐迟荞趁机挣脱出来,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眼神里满是警惕和不耐:所以呢?”
他抬抬下巴,语气里淬着冰,“现在又想干嘛?”
院角的草盆后面,铃安则把自己缩成一团,锦缎衣袖被草叶勾出几道浅痕也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廊下那一幕——荞洛云被踢得踉跄时,他本该觉得痛快,可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嘴角怎么也扬不起来。
铃安则:“小少倒要看看他们干、嘛……”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狐狸似的男人是谁?洛云竟会对他做这种亲近的动作……铃安则越想越烦躁,手里那柄精致的象牙扇被他攥得“咔嚓”一声断了骨,扇面裂成几道缝。
一股酸溜溜的劲儿从胃里直窜上来,比吞了一整颗柠檬还涩。他盯着唐迟荞那身桀骜的气性,又看看荞洛云眼底藏不住的复杂,只觉得这俩人站在一起,竟刺得他眼睛生疼。
刚从屋里飞出来的小灵雀们在空中扑棱了几下,身形竟“簌簌”地涨大,转眼间变成了一群穿着灰扑扑小褂子的娃娃,个个梳着圆髻,脸蛋红扑扑的,怯生生围在唐迟荞脚边。
最小的那个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鼓起勇气:“荞大人……您、您对唐公子有些过……过分了。”
旁边的娃娃立刻跟着点头,声音脆生生的:“对呀!唐公子还带着伤呢!”
“过……过分了。”另一个也跟着附和,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唐迟荞低头看着脚边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小不点,火气莫名又蹿高了几分,他挑眉扫过几个娃娃,语气带了点嘲讽:“哦?原来你们还会变人啊。”
他蹲下身,视线与娃娃们平齐,眼神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那之前跟我装什么懵懂雀儿?为什么不变?嗯?”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被蒙骗后的愠怒。
娃娃们被他这架势吓得往后缩了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再吭声。
唐迟荞盯着娃娃们那一张张奶呼呼、带着点惶恐又倔强的小脸,半晌没出声。方才那点被蒙骗的火气,不知怎的竟被这副模样冲散了些,他忽然低笑一声,抬手按了按额角——自己竟跟一群小娃娃较上劲了,真是荒唐。
唐迟荞:“我傻了吧。”
他站起身,转身时没好气地瞪了荞洛云一眼。那眼神里还带着点余怒,却没等荞洛云反应过来,一道带着风的巴掌已“啪”地落在他右侧脸上。力道不重,更像是带着气的拂打,却在皮肤上留下一阵浅浅的火辣感。
荞洛云微怔,抬手碰了碰被打的脸颊,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荞洛云:“嗯?……”
唐迟荞却没再看他,转身就往外走。身后那群小娃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刻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像一串摇摇晃晃的小尾巴,叽叽喳喳的声音又低低地响了起来,只是这次没了之前的慌乱,反倒多了点小心翼翼的亲近。
“荞大人真过分……。”
“嗯嗯……没眼看啦。”
草盆后面的铃安则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裙摆扫过草叶带起一阵窸窣,他几步跑到荞洛云身边,手忙脚乱地想去碰他的脸,又在半空中顿住,声音里满是急切
铃安则:“荞洛云?你没事吧?那家伙竟然敢打你!”
荞洛云捂着脸颊,方才那点茫然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压不住的恼怒,他看着唐迟荞远去的背影,又瞥了眼那群追着唐迟荞跑的小娃娃,咬牙道:“这家伙,还有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个个都胳膊肘往外拐!”
话音落,他猛地拂袖转身,锦带在空中划出一道愠怒的弧线。铃安则见状,忙不迭地小跑着跟上去,一边追一边念叨:“别气别气,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当……”声音随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消散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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