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人抬到救护车上，程澈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上了救护车，邰铮亲眼看着程澈上了救护车后环顾现场一圈，完全找不到任真的身影，双手叉腰叫来四方打点进入一级警戒设备的戴琪。
“你把任真手头上目前的工作分下去，切记不要再让他接触刑侦支队现阶段所有的工作，另外配合秦安和张嶂把大家都能接触到的东西采样拿去化验，尽可能的让老陈恢复任真电脑上删除的内容，能听懂？”
这种架势和临危托孤有什么区别？
戴琪，一个在年前刚结束实习期从层层遴选中脱颖而出能和办公室同龄男性一起参加外勤现场勘查的女警，只觉得肩膀上担子突然重了一些。
邰铮语重心长回头看了一眼救护车，语速又有点急切的讲着，“你是他们这几个里最稳重的，也是我一把手带大的，你能挑起来。”
戴琪一味地点头，“我能吗头？”
“忙去吧，再讲下去林野就要死在救护车上了。”
邰铮转身朝向救护车就是一阵小跑，头都没回一下。
戴琪只是呆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关上门，配合着红蓝色交织的光亮越走越远，消失在路口拐弯处。
她几次敏锐的察觉到了任真的不对，以很委婉的形式告诉程澈和邰铮。
事实上第一起未成年案子的现场时她就注意到小白鼠身体里的监听仪器她在任真的小储物箱里看到过类似的，但碍于当时程澈突然的加入没办法只好耳语告诉邰铮，可邰铮当时对程澈身份存疑，脱口而出就是程澈对白鼠下死手试图掩藏证据。
这个症结就这么系下了，在某一个加班的晚上戴琪敲了敲程澈办公室的门，把这件事和程澈详细的说了一遍，期间甚至不敢和程澈有对视，可程澈只是很平常的说邰铮也和自己解释了这件事，事出有因，所以要真想给戴琪穿小鞋都不会等到现在。
好像在其实不存在的握手言和里，戴琪能想象到程澈以前坐在支队总指挥位置上对手下警员那种宽容，他和邰铮的教育方式不同，但在这种不断有新人陆续加入的环境之下能将自己的技能和本领以及态度通过言传身教不吝啬的少之又少。
邰峥几次站起来往诊室里面看，“姜逢那边怎么说？”
“最后在走廊里出现的时间是周培赶来之前，”程澈不愿放过监控画面的每一帧，视角切换到法医室的指纹机器时他摁下了暂停键，又切换回了跳转的那几秒，一个疑问陡然产生，“邰铮，他怎么进的法医室？他目前还在实习阶段他怎么能解开指纹设备堂而皇之地进入法医室？”
邰铮只觉得醍醐灌顶，“张嶂和秦安和他没有任何人文上的交集，行动之前他俩就已经被安排在网监室了，跟他不可能有行为上的接触，排除他们两个，戴琪的指纹还没有同步，有法医室指纹的只有你和我。”
他手掌摁着自己的后脑勺，人在原地转了一圈，他突然回想起一个时间节点就是大家按着案件的完成情况将性/侵未成年案划分为侦破归档一起聚餐的时候，酒足饭饱结账时店家说在清点的时候少了一个玻璃杯，大家都以为是饭桌上打碎了就没在意，最终以邰铮结账交钱结束。
和现在联系起来，当时玻璃杯里装了醒酒的酸奶，任真坐在传菜口，邰铮就坐在他旁边，递一个酸奶杯在宴席结束不动声色的把玻璃杯揣进口袋里，采一个指纹或者DNA太容易了。
“他摁指纹的时候手上缠有胶带纸！”
这是姜逢在看监控视频第17次得出来了结论，和程澈的预想不谋而合。
“邰峥，我不止一次和你强调你留着任真可以，但你要想他会在你手底下干出什么缺德事，”姜逢一反往日吊儿郎当的常态，“他既然可以做到给你下毒也一样会在有朝一日毁了程澈。”
程澈熄灭了手机屏幕，起身，走近邰铮，右手挤进邰峥垂落在裤线一侧的虎口，再握住，微微仰起头看他，“姜逢，话重了。”
姜逢怒气冲上来占据小脑的一瞬已经是口不择言了，“程澈，真有一天你要是死了，邰铮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不会，”邰峥缓了片刻，在手术中三个字的红灯暗下的瞬间回握住了程澈的手，“我答应过他。”
诊室门大开，医生摘下口罩在两人脸上来回扫，“通知家属了吗？你们两个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他领导，”邰铮说，“他情况怎么样？”
“好在送来抢救的及时，在救护车上也采取了一定的急救措施，”医生解释道，“没有摄入过多的氰/化钾，浓度不纯，但是它摄入量再少也对心肺有影响，在重症室观察个几天看看心肺复苏情况，恢复正常的话就转入普通病房。”
“好的谢谢医生。”
林野他爱人跑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躺在监护室了，她眼含着泪茫然的看向邰铮和程澈，“怎么回事啊？今早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就躺进医院了？”
邰铮一个粗人遇到女人哭更是束手无策，只好眼神求助程澈，程澈接收到讯号后手从后背转到肩膀上拍了拍，“医生说没有大碍，下毒的人我们也都确定了，可能这几天辛苦你照顾他到康复，领导层如果有下来问的应付不过来或者压根不想见的就不见。”
女人泪眼婆娑，视线紧盯着玻璃窗内，“能抓到吗？”
沉默了良久的邰铮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野，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能。”
程澈很耐心，“费用你不用关心，你可以自己在这吗？家里如果有事的话我们也可以请个护工来。”
女人不假思索膝盖一弯却被邰铮和程澈眼疾手快扶起，但女人到手死死抓着程澈的胳膊，即使程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邰铮能感受到指甲掐进肉里的疼痛，“领导，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先起来先起来，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归队了，有事就打电话。”
程澈做了个电话的手势，在耳边晃了晃，邰铮自觉留下手机号码，二人便双双离开了。
上车之后程澈整个身子一歪头靠在车玻璃上，“我就应该在别墅那次给他一枪，死人永远比活人老实。”
邰铮一手在方向盘上，一手捂住程澈的眼睛，掌心的温度在双眼间弥留，“睡会吧，连着两天睡了六个小时不到。”
感觉到手心里痒痒的，邰铮进而关闭了车载音乐，打开了空调暖风，放慢了车速。
程澈这十分钟睡得很沉，放在往常他睡就睡了，邰铮起初还会给他盖个毛毯，后续干脆直接在人迷迷糊糊睁眼要喝水之际把人横抱进卧室，嘴上喋喋不休说着“睡什么客厅”，可当下案子正焦灼，能打个盹已经是不易了。
继续的会议中陈奕闻联合法医部的张嶂跟邰铮打了招呼准备在网监室熬上一个通宵，秦安留在自己的法医室盘点少了什么材料和器械。
戴琪翻看自己查到的线索，“头儿，我去银行查了三名死者银行流水的转入转出，其中发现了全阳和李恩通过电话之后全阳收到了一笔现金转账，并且这个时间点是在和白恺联系之后的几天里，我的推测是全阳和李恩可能达成了某种交易，但是我们目前还不知道。”
“买凶杀人。”
程澈脱口而出的瞬间邰铮几乎是同时在白板上落了笔。
“孩子长大了，邰铮你真没白带她，”程澈伸手索要流水，仔细浏览了戴琪划线的部分，“李恩在这里给鲍裕良转了5万美金，这5万用来干什么我们根据已知线索往前推，在短信勒索中以及任真收到的匿名邮件中还有全阳家中都有一个指向性的视频线索。这个视频的拍摄者我们目前可以排除死者伊南和白恺自己，但这段视频又对白恺存在很大的威胁，从通话录音中可以确定录音里的未知人是白恺，因为其他人不需要拿到证据以及复制品进行销毁，相反其他人可以拿这些去威胁白恺。”
“所以，”邰铮迅速领悟到了程澈所表达的，“所以白恺让全阳去调查这份线索的拥有者，那就可以推出全阳不是这份线索的录制者，录制者还有他人，这样看来的话就剩下了鲍裕良和李恩。”
王曦含只觉得自己是一朝回到了解放前，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因为这俩人一个是思路太清晰一个领悟能力太强，他来回看着自己手里月的电话记录，又根据刚才的万美金，忽然捕捉到了一个信息，“我想说，李恩不是在8月31日转出5万美金吗，鲍裕良又在8月31日下午通话七分钟，那是不是和鲍裕良联系的那个未知联系人1是李恩啊？”
程澈喝口水润湿嗓子，顺手递给了邰铮，“继续，你继续讲。”
“那我就继续了，”王曦含点头致谢道，“那根据我们的线索就是他们两个是从8月25日开始了联系，而且我们查到李恩名下那辆黑色轿车，8月25日至9月11日在鲍裕良的的别墅附近也有一辆黑色轿车出没，就是我们之前的监控视频里出现的那辆轿车，所以我敢肯定李恩和鲍裕良之间肯定有多次的沟通和往来。”
“邰铮，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不能把他们管得太死，”程澈起身，擦掉了白板上琐碎的内容，从邰铮手里抽走了白板笔，写下该案件的时间节点和死亡人物关系以及任真，“我的意思是不用刻意地去带他们，自由发展可能更有利于他们的成长，这不就是吗？
“行，距离案件完结归档给上面一个交代的时间还有四天，这四天里大家再辛苦一下，活跃一下你们的脑子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整理一下手头上细碎的线索，”邰铮事无巨细地说着，“现在时间是上午11点半，我给大家点了川菜馆的干煸四季豆，辣子鸡和毛血旺，还有你们小年轻爱喝的奶茶咖啡之类的，今晚大家就努努力再熬几个夜，案子破了我就去申请这个季度的奖金津贴！”
戴琪下巴趴在桌子上小声叨叨：“我想放假。”
邰铮把手里的几张纸卷在一起轻砸在她头上，“案子结束给你放一周！”
只是个很平常的动作，便把程澈拉回了几年前的重案组。
当时他也是被临危受命重案组组长，带着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警员出生入死，邰铮和他的惯用手都是右手，就连刚才卷起纸筒再敲上去的动作几乎是如出一辙。
他一半生活在回忆里，一半停留在邰铮身边。
他目睹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崩塌，又一次次的重建，该反省的永远不是他的赤诚和善良，它成为了他的枷锁，他的牢笼，给予他折磨。
好在，他现在不再身无片甲，赤手空拳。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那一刻，笼罩在他身上，延伸到了邰铮的臂膀。
他们生如野草，在踏上这一条艰难无止境的刑侦路上，他们不肯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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