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是龙门大开的日子了,所有的锦鲤都在想着要如何越过龙门一跃成龙。
可叹离龙门最近的那位金鳞仙君,现在却一心只想溜下凡间去。
其实除了金鳞这个虚名,他和别的锦鲤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虽说他是天池的守护神,但怎么说还是一条锦鲤,这世上哪里有锦鲤不想要化龙的?
还未飞升时,他总是想着,等到他越过龙门化龙之后,便不用拘泥于这一方小小的天池,可以遨游四海,上天入地。甚至还能拥有一片独属于自己的水域,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地方小龙王,偶尔实现一下众凡人的愿望,吃吃香火。倘若生气了就掀起几层小浪,倘若开心了就往渔民的网兜里多塞两条鱼。
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还记得那时候的李跃只不过是一只初有神志的小锦鲤,就只会在池中游来游去,吃吃小鱼小虾米。
与凡间其他的鱼不同的是,他生来就是要注定要成仙化龙的命。
天道在众鱼中选中了它,赐了神格,从此他就拥有了成为神仙的资格。
而他的使命就是作为这天池的守护神,生生世世守护天池池水不受污染,万世清澈。
天道还赐予了他天下地上第一的好运与对待万物的慈悲,
不过在享受福泽的同时,作为守护神的职责也是相当之重的,若是天池池水离开了他,便随时有可能受到污染,若是天池污染,魔界之人便随时有可能通过天池来到天庭,届时天庭必会大乱。
若非必要他不可擅自离开天池,否则便是误了大事,忤逆了天道。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天池本就是天庭云端的一处梦幻景致,纵然看个千年万年也看不腻。
但他爱上了一个人,所以这里的景色在他眼中显得黯淡无光了起来。
天边的彩霞没她夺目,天尽头的极光无她绚烂。
那人名叫意阑,是天庭的元帅,她手下掌管着八百万天兵天将,是整个天庭最有权有势的神女,这片天池在地界上按理也归于她的管辖。
他与意阑其实算是同僚,从来没有说过话的那种。
一尾锦鲤无可救药地钟情于天庭女元帅。
这本就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因为他守护神的职责所在,还有内心那一点点的怯懦,他没有办法追随心上人的脚步,只得远远看她。
李跃认为意阑是周游天庭的风,而自己却至多是天池中一片浮萍。与她的潇洒比起来,李跃觉得自己太过于微不足道了,他甚至一度感觉自己金光闪闪的鳞片好像都失去了光芒。
他每日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着意阑带着几十个天兵天将路过天池巡逻。
在李跃眼里意阑是如此的飒爽而美丽。
杏眼柳眉,豹身狼腰。
她拥有闪闪发光的战甲与最有吸引力的灵魂。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不见了......
连着好几日李跃都没有看见意阑,他越发觉得不对,他不方便亲自去探听,就吩咐池中的小鲶鱼精去问,他这才得知意阑下凡历劫去了。
她是被罚下凡的,据说是因为一些有关于命运的事情,她忤逆了天道。
“师傅,你真的要走吗?”小鲶鱼精年余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劝说,“天池不可一日无守护神啊。”
李跃虽说是个情种,但也不是不顾大道义的人,他很清楚,若是他跑了,万一池中出了什么大事的话就糟了。
李跃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年余的头“你听师傅说,师傅走之前会留下一片金鳞,你要护好它,只要金鳞在天池就不会出事。”
他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好运,就算鱼身不在此,独留下这片金鳞也足以保佑池水的清澈了。
况且没有他当守护神的时候,这天池池水也没有被污染过。
这应该都不是大问题,天道或许不会发现。
李跃抱着侥幸心理,于心中自欺欺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天道无处不在,只是寄希望于慈悲的天道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允他这一回任性也好。
他化作人形,浮出水面,天池水面之上烟岚云岫,只朦朦胧胧看见他走出水面,一身光洁,肤白如雪,长发披肩,腰腹间线条明朗,手臂不壮却也见得一些线条。
李跃生得一副好面容,这不是天道给的,而是后天自己努力修来的容颜。
他的审美不错,至少这张脸配得上仙字。尤其是那双丹凤眼,为整张脸添了不少妩媚神秘,多多少少是遮掩住了身为一条鱼的呆板气息。
走出了天池,上了岸。
池中除了几条小鱼,天池中就只剩那一片闪闪发光的金鳞。
倒不是他小气,虽然他鱼鳞多,但是拔鱼鳞真的特别痛,钻心刻骨的痛,所以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便不会拔金鳞,且每一次至多就拔下那一片来,多了也就没有了。正所谓,物以稀为贵。
都传言说他的金鳞是万用宝,护身入药保平安,就让这万用宝代替他暂且当一当这个守护神吧。
和年余还有一众小徒道过别,他这位守护神就正式离开了天池。
不过,在下凡前李跃还有一件事要去做,那就是先要寻找元帅的转世。
想要知道意阑的转世其实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意阑是天族元帅,降生凡世需要在天庭司命阁记录凡间累世的命格,所以只需在司命阁查看一二就可知晓。
他作为天池的守护神是有资格出入司命阁的。
天池常常会有新修炼成的鱼精虾精需要登册,过程中常常会记录需要一些凡间的过往这些都是由李跃亲自分身去办的,只当和从前无二,他十分自然地走进了司命阁中,如同一具没有魂魄的分身,好似平常。
司命阁的记录分类十分明确,天人下凡是有专门的书柜存放凡间册的,故而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意阑的凡间册。
上面记载的很清楚,天族元帅意阑为渡劫下凡轮回三世。
第一世为为相府二千金原本是金枝玉叶,但却在入宫后孤苦一生,后来被抓到与朝臣有私,终是死于一个冬夜。
第二世为江南才女,二十岁时家中遭遇变故,父母入狱,她被心上人抛弃,最后削发为尼。
第三世她是人与魔的异族子,十五岁回到魔界被同母异父的魔王哥哥当作引子修炼,魔力被耗尽她又被哥哥送去和亲,终其一生活在囚笼。
经历完这些,她就能回来了。
这些冰冷带刺的文字,李跃光是看着就觉着心口痛。
不过他向来相信命可改血可换的,命叫他生下来就是一条鱼,天道也会给了他一条成仙化龙的路,所以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
他坚信。
带走了意阑转世的凡间册,李跃就直奔天门,毫不犹豫地飞入了凡尘。
但他意想不到的是,天道并没有为难他,就这般叫他轻易下去了。
他原本以为下凡是要吃一些苦头的,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虽然李跃从未去过凡间,但是他常听年余说起凡间的事情。
他说凡间就是众生体验喜怒哀乐,爱恨离愁的炼狱场。那里不是魔界,却未必不比魔界可怕。年余当鲶鱼精前,也在凡间当过人。那番体验下来,唯一的念头就是不如当条鲶鱼,于是转世后他就成了天上的一条小鲶鱼。于是此生年余在天池水的庇佑下生长修炼,现在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了,大致过不了几百年天道就要渡他成小仙,成了仙后攒攒功德修为,或许有朝一日能够出头。
年余说,人间是一个炼狱,能叫人不再想要做人。
不过,落入凡尘后,李跃却觉得好像也没这般可怕。
他用法力变出了一个宅院,宅院中有一片大池塘,他在池塘中养了不少凡间的鱼和虾,原本是怕孤单,想要热闹一些,但凡间的鱼虾都没有修炼过,只会吐泡泡,于是他偷偷把从天池带下来的水滴了两滴在池塘里。
“我饿了,我饿了。”这是他是听见池中鱼说得最多的话。
“别咬我,别咬我。”这是他所听见池中虾说得最多的话。
吵是吵了一些,但是确实是热闹了不假。
找到意阑转世的时候,她已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了。
明眸眸皓齿,端庄淑华,虽然年纪尚小,却看得出是国色天香的美人。
她只抬头看他一眼,李跃就再也无法平静。
是她,她的那张面孔她在天上当元帅时实在是太过相似。
此生她是相府的二小姐赵如意,她生在东都,长在东都,自小被太后赐婚给了未来的君王,是注定要嫁入皇宫的金枝玉叶。
“李兄,发什么愣呢?”边上的读书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瞧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那读书人很少着急,拉着他的胳膊快步向前走,“今日放榜,去的不早一些不怕看不着榜上的字啊?”
李跃坦然地笑了笑,气定神闲道:“着急有何用?若是没考上,去得再早榜上也无名。”
“此话可不能这样说。”那读书人带着李跃穿过人海,一路走到放榜处,此时已然人潮涌动,众考生都挤在榜前,踮着脚,推推搡搡,所有人都想要在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你看你看,我们还是来的晚了!”
李跃却不以为然他轻轻挥挥袖子,背着手与那读书人一道站在众人旁。
“高兄莫急,等他们看完了,我们再看也来得及。”
他总是这样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不过也确实,功名利禄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他是不在意的。
况且此榜他已经扫了一眼,已经全都看见了。
“又没有我!”
“状元郎,高璋?这高璋是谁啊?”
“这高璋,好耳熟的名字......”
“嘶,是啊,这高璋是何人?为何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高璋啊,我认识他我认识他!寒门出身,他全家都把宝压在他身上了。”人群中忽然有一人说道,“看来这次高家要重振门楣了”
李跃笑着拍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的高璋。
“恭喜状元郎啊!”
“啊?”高璋像是高兴傻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从人还中开出一条道来,高璋挤到了榜前,看着自己的名字金灿灿写在榜首,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
李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挤到榜前的,他佯装仔细的样子从尾到头看着,然后终于在中间偏后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亦上榜了,高兄!看来往后还得靠你这位状元郎多多提携啊。”他看向正在榜首痛哭的高璋,装作惊喜的样子。
高璋是个直爽人,他在榜前一边哭着一边拥着李跃,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好!好!”
李跃其实很能理解高璋此刻的崩溃般的喜悦。
寒窗苦读十六载,一举摘得榜上红。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即使他知道高璋是文曲星在凡间的一个分身,他也发自内心佩服高璋。
他今年才二十一岁,往后他将是朝中重臣,亦是赵如意命中注定的蓝颜知己。
赵如意此生的悲剧,一部分将会因他而起 ,故而李跃才决定从他下手。
若是能改变他与赵如意之间的关系,赵如意此生定将会平安。
只可惜李跃发现手中的凡间册在人间无字可看,根本无法提前计划一切,只得潜伏于高璋身边,静观其变,再行对策。
李跃铁了心要以自己的好运去扭转一切,他也相信到时候无论是赵如意还是高璋,都不用受这份苦。
总之......他愿意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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