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约定好要授课的日子。
赵相真是万般惊喜,千般激动。
他那不得志的女儿今日居然一头钻进了书房,突然就好学了起来。
仔细想起来,赵如意已经许久没有上同一个老师的第二堂课了,也不知道李跃是怎么做到的。
他请李跃来应该是教书法与文学的。
其实赵相原本要请的是高璋。
他听闻高璋的才华横溢,品德高尚,思想又比较超前新颖,不似那些老顽固一样,便想着无论多难,花多少钱也得请来与如意见一面。但不曾想高璋朝中事物繁忙实在是抽不出身来,于是高璋推荐了李跃。
赵相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寻的李跃,毕竟再不靠谱的人他都曾抱过希望,叫来上一堂课总归是无妨的。
他是在家旁边的一个小学堂里找到李跃的,多方打听下来,他得知李跃是个乡野来的书生,没有一点背景,考取功名后,又谋不上官职,于是拿了朝堂的一笔补助津贴便在东都开了一个学堂。
原本赵相以为,他李跃开学堂只不过是为了拢取钱财,谋求生路,但又打听到他开的这家学堂收下几乎都是没钱读书的穷苦孩子,且每个学生都只收一文钱。
他完全就是在做好事。
此等人物有才有德,来教如意再好不过了。
他能教如意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肯教,如意也肯认这个师傅,就能解决燃眉之急。
说到底赵相这般费劲心思地去为如意寻师,为的也是往后如意入宫。
按照传统无论当是太子妃还是后妃,都应满足三个条件。
一是家境显赫,此条他们占了。
二是容貌端丽,此条亦达到了。
三是师出有门,尊师重道。
此条所说的师出有门,并不是要求后妃师出名门,而是说每一个踏进后宫的女子都应该有一位正式的师傅,懂得尊敬师长。
这是因为黎高宗也就是黎国第一代皇帝的结发妻子,一直都是一位尊师重道的女子,她与她的师长为高宗打下江山,但却在胜利将近时意外去世,故而后妃入宫才有了这么一条标准。
虽然好没道理,但规矩就是这么一个规矩,即便是当朝太后亲自赐婚也不得不遵守。
故而赵如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各种各样的东西,为的只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师傅。
耐何她不好学也不安于旧礼规矩,先生气走了一个又一个。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了,倒是连起码的知书达理也不屑于装一下了。
幸亏这位李跃先生还未她被气跑,赵如意也肯让他来第二次,这起码是个好事,说明赵如意不讨厌他,甚至愿意学下去。
赵相似乎看见了希望。
于是乎,今天一大早他就吩咐了府上的下人准备了宴席,说是谢师宴。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赵如意这场谢师宴的存在,他太了解这小女儿的脾气了,若是提前与她说,便是告诉她自己已经料定了她会拜师,恐怕到时候无论她是怎么想的,这个反调她确要唱定了。
李跃来时,赵如意已练了许久的字。
她对自己的要求是极其高的,但凡有一个笔锋稍稍写得让自己有些不如意了,这张纸也算是废了。
地上早躺了不少的废纸团子,李跃绕到书桌后方的路上还差点踩上一个。
桌前的赵如意正埋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何时多了一个人。
李跃觉得这样的赵如意也挺可爱的,他曾经想象过意阑在大战时,会以怎样的状态来面对,但想来想去脑子里所能浮现的画面好像都不够生动。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李跃大致也能想到意阑在战场上时是怎样的了。
她定是云端中最瞩目坚实的那颗星,每一道刀光剑影划过她的面前,都会被她给吞噬。所有想要违抗她的,在她的面前都不过是云层上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罢了,风轻轻的一吹就统统散却了。
赵如意写得越认真,李跃看得也越认真。
这纸上的每一处落笔,都像是赵如意在他的指尖种上一朵花。
“比起前天今日又进步了不少。”他忍不住开口夸了起来,“赵小姐果然有好好准备。”
赵如意方才写得有些太入迷了,都不曾注意到李跃是何时进来的。
“李先生怎的走路无声?”她轻捂了一下心口,笔尖残留的一滴墨水滴在了桌面上。
李跃笑笑,若无其事地拉开了一旁为他准备的椅子。
落座后,今日的教学便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天池中一众鱼虾正围着李跃留下的那片金鳞聊着天。
“师傅已经离开天池好几天,也不知道他找到元帅了没有。”年鱼慵懒地卧在泥沙中,有些感叹道,“也不知他会不会想我们。”
一只泥鳅精开口回答道:“想师傅了咱就摸摸金鳞,此鳞是从他身上拔下来的,他定当能感受到我们对他的思念。”
一旁的几只小虾纷纷点头赞同。
“师傅什么时候回来啊?”年轻的金鲫鱼小花甩了甩尾巴。
“我也想知道。这几天他不在,事物都是我来处理。现在人人见到我就问我,啊,好久没有见到你师傅了,他去哪里了?”年余有些疲惫地模仿着那些仙人的语气,随后迅速歇了一口气,用哭腔道,“师傅啊,快回来吧,您再不回来,我可真就瞒不下去了啊。”
小花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别的东西了之后,才放心。
她开口问道:“年余,你说师傅这回下凡天道知道吗?”
小虾们昂着头,认真地看着年余,看来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年余哪里能知道,他先是愣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子,瞧着眼前的诸位兄弟姐妹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应该......应该是知道的吧?天道无处不在,无所不知。”
小花再一次环顾左右,她又问:“天道若是知道为何要放师傅下去?”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年余也无言了。
按理说天道选择李跃,赐予了他修炼的权利,就不会轻易让他离开天庭。
但是李跃这次下凡确实下得十分轻松,甚至连去司命阁寻找意阑的凡间册也就是一个顺手的事情。
年余眨了眨眼,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咱师傅......是只锦鲤,锦鲤他运道旺。”
几只小虾失望地垂下脑袋。
“年余,你的解释是不是有些牵强啊?”泥鳅精提出质疑,“你们说会不会是天道故意的?”
此话刚出,天池上挂过一阵诡谲的风,吹得池中众生不敢再言,不敢再听。
池中那片金鳞依旧闪着光芒,如同他在时一样,照得整个天池亮堂堂的,像是躲进金色的梦境,像是躲进了人间的晚霞,又像是人间的染坊不小心将明黄色的染料撒在了云端,为天池水染上光辉。
金鳞的光辉照拂到凡间,此时赵如意的脖子上已挂上了那片金鳞。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方才天池的须臾之间,凡间已经度过了个把月。
赵如意已行了拜师礼,如今李跃已经是他的师傅了。
赵如意与李跃虽然师徒相称,但关系却亦师亦友,赵如意不会刻意去给李跃行礼,李跃亦不讲究这些。
“师傅。”她将画卷递给李跃,期待地看着他,“快看看我画得如何?”
近日受到她闺中密友的影响,她迷上了作画,虽然画得并不出彩,但只要她将画给李跃看,李跃总会从其中找到一些值得夸奖的地方。
李跃接过画卷,神色温和。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将其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有些朦胧的山水图。
连绵而起的高山,独占峰头的矮松,山崖边上三三两两的野草,还有山下的水流,缘水而去,目光所及之处是天尽头。
赵如意的画风是极其简单,但却富有诗意的。
李跃微微抿了抿唇,道:“如意的画越来越动人了,只是我觉得还缺些什么。”
赵如意亦不多问,直接就为师傅递上了画笔。
李跃将画卷在桌上铺平,接过了赵如意手中的笔,他微微俯下身子,在水流的尽头旁画上了一位正在垂钓的渔者,渔者身上披着蓑衣,头戴斗笠,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小鱼篓。
赵如意看得入神。
确实,添上了渔者,这幅山水图更有生机,更加灵动了。
李跃将它画完,轻轻搁下笔。
“诶,我还从未去垂钓过。”赵如意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师傅!明日带我出去垂钓吧?垂钓也该算是一种学问的。”
她倒是越来越“好学”了。
他一向都会满足赵如意的心愿,无论是她说出来的,还是她没有说出来的,他都愿意去满足。
“当然可以。”他说罢,愣了一下,“不过明日不行,明日是元宵佳节,你该好好在家团员。师傅答应你,过几天去。”
赵如意稍微有些失落,她问李跃道:“那明日师傅会来府上一同过节吗?”
“恐怕不行,师傅明日要在学堂办灯会。”李跃不想骗她。
“灯会?”赵如意又起了兴致,“我能参加吗?”
李跃拿她没办法,宠爱的看着她,回答道:“只要赵相同意,你就来吧。”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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