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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回答褚砚秋,陆尽明于空隙中喘息,眼中那原本的凶意泄漏,换而代之的是癔想,是贪恋,是一切以前从未有过的陌生神色......
褚砚秋两指变幻点在眉眼上,双瞳将陆尽明从内到外看了个彻底。
果不其然,在陆尽明身上,凡界和魔界的环境反复切换,他既是陆吾又是九幽的一缕魂。
难怪他喜活人血肉,九幽恶神,燃地狱之魂而聚,啮手足骨肉之身而成,诞而目浊心秽。
许久来困扰她的问题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褚砚秋眼中闪烁着光,原来他们是同一类人......
她是天界和凡界为了各自的算计才有的,依照万人远所说,她未来可能会让凡界走向灭亡,而陆尽明是幽冥族花了数千年育成的一个恶神,依照传言,他未来可能会崩毁六道。
褚砚秋垂目看着陆尽明冷白皮肤上的青淤血痕,看了片刻,她又想,既然要让他服自己,自然是要做到底,而且他这身血对自己的吸引着实不小。
褚砚秋重新阖眼埋在陆尽明的脖颈间吸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声音:
「师尊,璃宫的人正在诡序门发难,长老派人来问该怎么处理?」
李逐安的声音唤醒了陆尽明的意识。
褚砚秋吞下最后一口血,唇舌离开陆尽明的脖颈,她瞳色中按捺着贪婪。
陆尽明的血不仅能克制万妖,还能趋避诸邪,而褚砚秋的元神里纳有无数阴物,这身血对她来说,是稳神的良药,是诱惑。
陆尽明内府渐稳,他沉着脑袋看向褚砚秋,这是他第一次放下倨傲。
褚砚秋回味着舌尖上的腥甜,陆尽明这一身血让她浑身舒坦了不少,看着他轻颤的形体,褚砚秋收起眼中的贪婪,「陆尽明,以你如今的状态,应该不想回幽冥族吧?」
陆尽明没回答,他盯着褚砚秋唇上那抹惹眼的鲜红看,看她丹唇染妆,看她舌尖酥软。
虽说褚砚秋对他不爱搭理人的反应早已见怪不怪,但这一回,她总觉得陆尽明眼中多了些什么东西,她不由转过身抬手推开门。
「李逐安,我要出去一趟,归期不定,以后诡序门的事暂交由你来处理。」
李逐安看了一眼她嘴角的血迹,又看了一眼陆尽明的脖颈,「那师弟?」
褚砚秋抬手抹掉嘴上的血,都说凡界生灵身来怀罪,但其实这三界中,真正的罪恶渊薮是九幽,陆尽明这样的人,更不该存于人世间,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
她应该杀了他,可她见过罪人渊里那些陨落的大能修士,知道仙族是如何压迫凡界的生灵,天不公,既如此她为何要替他们正道。
或许是出于想救一救过去的那个不为世人所容的自己,或许是想告诉万蝶云,她会不会毁了凡界不在自己,而在她万蝶云,又或许是想起了罪人渊里的那些人。
褚砚秋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她要陆尽明活得比谁都坦荡。
「他既是我的弟子,我自会让他道途无阻。告诉长老,璃宫若是想对付妖族,他们大可凭借自己的实力,而不是用我诡序门之人的血替他们扫清障碍。」
「明白了,师尊。」
褚砚秋和陆尽明化身成了一对寻常的江湖游客,她像当初那个老奶奶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教陆尽明,何为人。
当然,褚砚秋不可能真的做到像那个老奶奶一般,毕竟她自己也不见得多正常,她唯一知道做的,便是扫清陆尽明在恢复实力路上所遇到的阻碍,以及让陆尽明不要杀人,这两样都是自己修行时遇到的。
凡界十年,他们阅尽了人间事,陆尽明身上的那些劣欲好像也被克服,他不再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而像一个正常的人。
修为也好,心性也好,一切似乎真的照着褚砚秋所想的方向发展。
但只是似乎,陆尽明的满身劣欲从随意宣泄变成只对她一人宣泄。
褚砚秋时常要承受他的极端情绪,这十年里,陆尽明是不是真的变成一个正常人她不知道,她能确信的是,自己学会了如何与陆尽明相处。
是夜,客房里传出细碎的动静。
褚砚秋推门而入,陆尽明散发在榻上翻滚。
「陆尽明,你怎么了?」
陆尽明半阖的眼里尽是戾气,「不会自己看?你那双通灵眼不是能洞悉一切吗?」
褚砚秋催动神识连上陆尽明的识海,乱窜的黑云遮住她的视线,褚砚秋敛目,层层黑云里面,有一个人被钉在一张十字架上。
褚砚秋走近,是陆尽明的脸却不是他的神,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鬼气森森的感觉,脸上血管的痕迹也清晰可见,扒开他的衣襟,未露出的皮肤也如同脸上的一样,丝丝黑云正在往血管里钻,每往里钻一缕,陆尽明脸上的妖冶便加重一分。
陆尽明本身长得就极其好看,这张脸上露出这种神情,只需一眼,便勾魂摄魄。
褚砚秋第一次对以色侍人有了具象地认知。
她胸口起伏了几次才慢慢稳下心绪,翻掌间,身外的陆尽明崩着的臂蓦地横在她脖子上,褚砚秋被他压在身下,紧接着她听到了一句威胁的话:「你再动一下试试!」
「你想控制我?」陆尽明抵着褚砚秋,自他成形的那一刻,幽冥族便在他魂魄里种下了鬼鸳鸯,有它在幽冥族便能控制他,但方才,这人竟然也想操纵自己。
褚砚秋神识从他身体里退出,一捧墨发散在她耳骨上,她有些痒的偏过头,陆尽明另一只手立即卡住她的下巴,迫使自己与他呼吸交缠。
「你想多了,我方才是想将你魂魄里的鬼鸳鸯引出。」
「你真能看到?」陆尽明盯着她的眼,身上的痛根本不值一提,令他彻夜难眠的是魂魄里的鬼鸳鸯,但鬼鸳鸯无形,他虽每晚被搅的不能寐,但却从未见过。
「这东西与我相伴相生,你引不了。」
「鬼鸳鸯,你的七情六欲越盛,它越强,你若无情无欲,它会反过来一寸寸占据你的肉身,无论哪种,它都将噬魂噬身,幽冥族真是好手段,这些年我一直让你抑心忍性的修行,确实是在为难你。」
褚砚秋忽然有些同情他,发自内心的。
陆尽明眸子里投出一丝狡猾的目光,他说:「不过我知道有一样东西能遏制它,冥河的阴阳火,褚砚秋,你不是说要让我道途无阻,不如帮我取回来。」
「好。」褚砚秋应完将陆尽明散落的墨发别在耳后,然后用衣角印去他鬓角的冷汗,这是方才她前些时日在一对行走江湖师徒身上看到的,她便学了来。
当初要好好教陆尽明的想法很美好,但实际行动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陆尽明配不配合另说,关键是褚砚秋自己也不知怎样算好好教,先收的李逐安和燕林双这两个弟子个性都不像他这般,那两人除了修行遇到瓶颈时,其余地方从不让自己费心。
褚砚秋想对陆尽明好些,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对他才算好,她从生下来起,几乎未见过人性中善的一面,更未经历过那些常人所经历的生活。
她只能从那些遇到过的人身上有样学样。
陆尽明讥笑的嘴角一顿,褚砚秋的手又抚了一下他的头说:「你且先忍一忍,我去去就回。」
褚砚秋轻推开身上发愣的人,提着焚天就出去了。
陆尽明枯坐起,看着褚砚秋手上那把豁口的长剑,他心想,就凭这把剑,她也敢答应自己去取阴阳火,阴阳火是这世间至阴至阳之物,肉身触之灰飞烟灭,她连一件像样的灵器都没有,拿什么盛。
就算能她能想到办法夺取阴阳火,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人族,若是让幽冥族发现了她盗取阴阳火,新仇旧怨会一并找她算。
「愚蠢。」陆尽明骂出了声。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样,一边享受着褚砚秋来得莫名的关心,一边想在褚砚秋身上寻求除了杀人以外的精神刺激,然后还会偶尔嫌弃褚砚秋蠢。
夜尙早,与鬼鸳鸯的拉锯才开始,陆尽明倏而闭眼假寐。
陆尽明是燃地狱之魂而聚,他眼里的世界是弱肉强食,而人族生来就弱,所以在他看来,人族只能倚仗一些除了实力以外的东西苟延残喘。
比如,感情,人族做任何事前,都会有很长的一段自我感化般的情感演变,但现在的褚砚秋在他眼里,是已经过了这个阶段的人,她已经迈入了利用感情操纵别人的阶段,这种人若想让谁为自己所用,会先用言行将内心的算计包上一层浓重的感情,等到那人被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蛊惑时,她再去操纵那人。
另一边的褚砚秋并没有直接去九幽,她先去了妖族圣地。
阴阳火本是至阴至阳之物,但幽冥族盗取了它后,它便常年在至阴的环境下,至阳的一面渐渐退化,若直接将它带离九幽,阴阳火会熄灭,所以她需要先找到一个能让它离开冥河也不会灭的灯芯。
而且阴阳火不能用肉身直接承载,如今陆尽明已经有了肉身,便不能再像从前那般。
她需要先找一样既能承载阴阳火又能成为阴阳火的灯芯的灵物。
妖族玄霜蒂莲便是褚砚秋选中的灵物。
玄霜蒂莲也是至阴至阳之物,但它有灵性,能认主,若能让它认自己为主,它便能做阴阳火的灯芯。
可妖族圣地并不好闯,再加上褚砚秋曾因陆尽明得罪过妖族,以至她那一趟花了九天的时间才取到玄霜蒂莲。
至于出现在九幽,那更是与陆尽明分开了大半个月后。
九幽鬼市,褚砚秋身上罩着一件黑不溜秋的大氅站在一家空寂的铺子前,「劳驾,问一下,有没有去冥河的法子。」
褚砚秋对面的老鬼斜眼看了她一眼,他从袖间缓缓掏出一张黄纸,「三万煞珠。」
煞珠,承置着淬炼过的煞气的灵珠。
在九幽,只要身上煞气足够重,就不会受人欺负,于是渐渐地鬼市便衍生出这种交换物资之物。
褚砚秋递上一颗煞珠,老鬼接过后掂量了一下,「姑娘,我看你应该也是鬼修,好心提醒一句,这十年来冥河每日都有幽冥族的大人物出现,你要办事最好小心点。」
「老丈,他们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老鬼苟着背摆手,「是有消息说幽冥族丢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十年前,极为重要,褚砚秋心中有了计量,她低头接过黄纸开始赶路。
黄纸上所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专门为了某些办事之人设的掩护,只要沿着这些地方走,基本能不惊动任何人抵达冥河。
但既然是掩护,这些地方便少不了酒色污秽之气。
从不夜城到忘忧乡到逍遥宫再到极乐世界,名字取的一个比一个体面,但实际就是一些无底线地寻欢作乐之地,一路上褚砚秋脑袋都要炸了。
这不,穿过最后的极乐世界时,九幽的小鬼们在大街上给她来了一场大尺度的活春宫图。
看着那些随时随地赤身/**行□□之事的小鬼们,褚砚秋这身装扮显得异常显眼,她踌躇不前。
「你喜欢看这个?」
骤然在耳畔响起的声音低沉到像在引诱着什么,伴随着一股灼热的气息吹在耳窝上,褚砚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猛地转身,但拔剑的手在看清来人后又停下。
陆尽明——
「你怎么来这里了?」
陆尽明眸光幽幽,「来看你是不是死在九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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