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阁的弟子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在场之人除了方荀瞬间被激怒。
不料他们还未动手，就听方荀冷声斥责说：“李蕴，你若再开口，我便按门规处理。”
“师兄，你竟帮着外人！”被下了面子的李蕴不管不顾当即抽剑而出。
褚砚秋两指接下他的长剑，“你们若是嫌自己命长，可以把动静闹再大点。”
云洲帝可不想再生什么意外，他黑脸发话，“李蕴，没人能在我面前闹事，你想干什么！”
云洲帝和方荀不一样，方荀为人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但云洲帝向来横行霸道，说一不二，李蕴听后自然不敢再闹。
云洲帝接着继续道：“裴时屿，我看你这伤十有**是好了，这气性比我还大。”
裴时屿无视他的阴阳怪气，他将视线放在褚砚秋身上。
褚砚秋接下云洲帝的话否认道：“没有，他的伤还需要一株特殊的药材才能好。”
方荀：“褚姑娘刚才需要马是打算去寻这药材？”
“嗯。”
云洲帝问道：“他要跟着去吗？”
“他现在的身体容易招惹阴邪，这个地方必定有不少阴物，留在这里会引来你们应付不了的东西。”褚砚秋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我没看到祁慕，她还没回来？”
“对，她还在外面。”云洲帝目光闪躲，“眼下这时局不太好，你最好别出去，需要什么药材和我说说，我身上带了很多我哥给的奇珍异草。”
褚砚秋：“赤焰花。”
云洲帝一头雾水，他自幼跟着他哥到处游历，什么罕见的灵草圣药他都见过，但从未听说过一个叫赤焰花的东西。
他绕了绕脑袋道：“抱歉，这个我从未听说过。”
“生巳符正在吸食裴时屿身上的生气，现在的他容易召阴邪，赤焰花可以让阴邪无法靠近他。”不过这东西只有太阴殿有，这里不可能有，褚砚秋也并非真的要找它。
云洲帝脑子灵光一动，“你要去哪里找？我可以同你们一起。”
“......”
“不必了，湖面上的那个摄青还在，此处又有很多诡异之处，你们不要乱走，以免被这里的人察觉出异样。”
此话一出，惊的众人一激灵，他们脸上皆露着错愕。
玄门这些年经过很多次生死之战，最近的两次还是在四十九年前和二十年前，褚砚秋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死在四十九年前的那场变故中。
四十九年前，以韩坤为首的鬼修企图占领玄门，玄门在那一年死伤无数才得以脱困，“天宿”这个年号也是自那后改的。
鬼修的实力极其强悍，如果说玄门大能修士是半步登仙的地仙，那摄青就是鬼修至尊，他们的生死已不被凡界秩序所束，实力可匹敌仙君。
如今玄门明令禁止修鬼道，这些弟子可以说在入秘境前从未见过鬼修，更遑论摄青。
云洲帝难以置信的重复道：“褚姑娘，你是说湖面上那个鬼修是摄青？”
“嗯，我现在需要处理一下裴时屿身上的伤，其余的等我找到赤焰花再说，你们先别轻举妄动，等祁慕回来，让她也不要再轻易出面，后面要打探事情更要隐秘，也不要轻易在他们面前使用灵力。”
褚砚秋说完转身欲带裴时屿离开。
“等等，现在这里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不能仅凭借你一两句话就说了算，而且你这么急着将他单独带出去，我怀疑你是想单独逃出去。”说话的是凌天阁的赵岚。
灵云抢话道：“姓赵的，你们凌天阁就是这样对待有恩之人的？不是谁都和你们一样，背信弃义在人背后捅刀，她是我临青台的弟子，我们都还在这里，她能去哪里？”
“你......”
“赵岚，要是不能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给我闭嘴。”云洲帝现在只想尽快出去。
有一部分在场之人不满的反驳，“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他们，现在问题最大的难道不是你们凌天阁的令牌？”
赵岚摒弃所有声音只问云洲帝：“师兄，你忘了师姐的交代了吗？”
被堵的褚砚秋忽而侧目，两道寒芒射在赵岚身上，她好商好量说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蹬鼻子上脸。
褚砚秋眼薄声寒的说了一句：“你听不懂人话？”
裴时屿眉梢微挑，这才是他认识的褚砚秋，不低眉，不藏锋，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望而却步。
回廊寂静，白雪落在云洲帝肩头，寒意瞬间窜背。
这时方荀插话说：“褚姑娘，你们的马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褚砚秋收回视线擦着赵岚而过，裴时屿跟在她后面。
云隆堂是一家既有吃的又能住宿的客栈，生意很好，穿过大堂时，几乎要贴着人走。
“诶，你怎么走路的。”
褚砚秋踉身，身后的裴时屿一把将她扶住，他正欲呛嘴回那撞她的男子话，褚砚秋拉住了他。
“先出去。”褚砚秋拽着裴时屿的腕子穿过人群。
马棚设在客栈拐角处，方荀将人领到后提醒道：“褚姑娘，你们一切小心。”
褚砚秋没应声，她抬眸看了一眼方荀，然后说：“与你同门的赵岚身上灵力不对。”
“赵岚？”方荀楞了一瞬。
“多谢提醒。”方荀说完观她脸色有些苍白，他将身上的外氅取下递了过去，“褚姑娘，这个你带着上吧。”
褚砚秋没推脱接了过来，因为她不能使用灵力御寒，而外面又是冰天雪地的。
“说完了没？”裴时屿在身后不耐烦道。
褚砚秋点了点头，然后扬鞭抽马。
云隆堂的街道两旁有不少张罗的商贩，但除去这些谋生的商贩，街上的人寥若晨星，他们双手拢在袖间来往匆匆，商贩还未来得及吆喝完就不见踪迹。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雪色朦胧，两人穿行在酒馆、作纺、茶楼中。
“我们现在要去芦苇坡吗？”穿过长街后，裴时屿追在后面问。
褚砚秋不太想回答他，寒风冻得她鼻头酸疼，她的睫毛与头发皆覆了霜雪，面上比以往更冷了几分，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利刃，一丝不苟的往她衣袖里钻，刺骨的疼从袖间传遍全身。
身后的裴时屿抬眸看向褚砚秋扬鞭的手，惨白无比。
他倏而反应过来情况不对，驱马越过褚砚秋，她几乎半张脸都埋在外氅里，“褚砚秋，你怎么了？”
“有人跟着我们。”褚砚秋忍着冷风呼出一口白雾。
裴时屿用余光向周围扫了扫，确实有个带着斗笠的人正尾随着他们，但他现在心中的疑问只有一个，褚砚秋为何会这么惧冷？
“跟紧我。”说完褚砚秋咬牙暗自动用灵力施了个障眼法。
神罚之后，她只要一使用灵力，内府的伤就会加重，现在这副肉身给自己的感觉是随时会爆体而亡。
柳絮一般的雪随风飞飏在空中，零零落落，甩开跟踪人之后，褚砚秋的扬鞭声也慢了下来。
“吁！”马前身扬起，两个前蹄在空中划了两下才稳下来。
被拦了去路的褚砚秋神色略带不满道：“为何要停下来？”
“你这个状态不适合出门，赤焰花长什么样，我自己去找。”
“没事，先走吧。”
裴时屿神色晦暗不明，忽然他伸手把住褚砚秋冰凉的腕，凝神听了几响。
“你的脉象怎还是如此乱，你伤还没好？”裴时屿心中有几分猜想，褚砚秋的脸色这么差，又如此怕冷，肯定之前在秘境里受的伤还没好。
“别废话，让你走就走，我带你出来自有理由。”褚砚秋很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冷风，因为这些东西能让她想到九幽。
裴时屿眼皮一掀，他漠然道：“去哪？”
“随便找个远离人的地方就行。”
“不骑马了，御剑快些。”
褚砚秋当即否决，“不行。”
裴时屿松开勒着的缰绳，他摆手说：“褚前辈，要么你将身上的伤交代清楚，要么我们回客栈。”
“我......”褚砚秋倒抽一口气。
一边是如同锅滚烫沸般的内府，一边是被寒气直透骨髓的肉身，褚砚秋感觉回到了以前。
“我现在不能动用灵力。”
裴时屿怒意难消，“那你还替我疗伤。”
他盯着褚砚秋在寒风中颤栗的下颌，发红的眼眶，算了，裴时屿败下阵来，他伸手往乾坤袋里找丹药，“我这有丹药，你需要......”
褚砚秋抬手制止了裴时屿的动作，两人莫名的对峙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有用的。”
任何丹药都无用，她只能先慢慢将外来的那股力量化为己用，然后再修复碎裂的经脉。
“那赤焰花呢？”
“我们都用不上它，试灵大会出了问题你应该猜出来了，我怀疑里面有和我一样压着修为进来之人，所以先带你出来提升修为，但此事凶险。”
“你想让我在此处渡劫？”
“嗯，你体内的灵力应该快恢复好了，待灵力彻底恢复后准备渡劫。”褚砚秋眉目肃然接着说：“你们是从秘境中进来的，于巫山而言，是无故多出的生灵，于秘境而言，从未有修士在此渡劫成功过，两者都遇到一起了，这个劫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我这条命只有自己想不想要，没有老天想不想收！”裴时屿语气一顿，继而又道：“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褚砚秋撩起眼皮，“渡劫的是你，你要和我提条件？”
“我前几日才遇到一个强行让我提升修为之人，如果我不蠢的话，现在就该拒绝你。”
“什么问题？”褚砚秋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感，一脸平静。
裴时屿明知她可能对自己有所图谋，但他也恼不起来，“褚前辈是要利用我还是真打算帮我？”
“都有。”
褚砚秋既想让他提升修为，又想知道天界在他身上找什么，还想他能想起从前。
裴时屿眉眼拧成一团，片刻后，他又释怀，他心想至少她的这层面纱已经揭开了。
“走吧。”
这个回答在褚砚秋的意料之中，他就是如此，看似咄咄逼人，实际就是只要未过那条警惕线，一切都由个人喜怒说了算。
“那先找个地方渡——”褚砚秋话未说完就被裴时屿一把揽过，这个举动猝不及防的让她呼吸一滞，“你做什么！”
马儿似也受了惊，但听它窜头嘶鸣了一声，裴时屿用力勒向缰绳压下它脚下的乱意。
他毫无缝隙的贴在褚砚秋的后背，横着的臂擦在褚砚秋的腰侧勒马绳，“你不是想尽快找块地方落脚，我带你。”
“我自己骑。”褚砚秋浑身猛地一僵，她素来只见别人对自己声嘶力竭，没有人会也不敢如此待她。
“就你现在这具身体？”
裴时屿感觉到怀中之人身子忽然绷得僵硬，起了作弄的心思，他低头贴着褚砚秋耳畔泻出一丝热气，“别乱动。”
褚砚秋听的头皮发麻，心道：怎会这般烫。
裴时屿噙嘴一笑，他双腿夹紧马肚，马匹伴随着一声“驾”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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