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九大人,此人已经放走了不少虚冥,我去追。」
「不必,此处有仙族封印,他们暂时逃不掉。」殿九眼神微敛,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褚砚秋。
褚砚秋愣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殿九的面貌,殿九榴红的重瞳又冷又妖,和他以往给自己的儒雅印象相差甚远。
「阿褚,别发愣了,快离开这。」万人远推了她一把道。
真的是他。
褚砚秋望着殿九,或许这次会不一样,对,他要来调查真相的。
「大人今日怎会在此处?」褚砚秋久久才小心翼翼开口问出心中疑虑。
「放肆,你怎可用这种语气与我家大人说话,我家大人乃神族,岂是你一介卑贱之身能攀附的。」
殿九将目光对向她身后的老翁说:「让开。」
他的目光寒的褚砚秋找不到任何借口。
「大人,他是我外翁,上次我和大人说过,有人在死人渊救过我,那人就是......」褚砚秋的话忽然一顿,她看到了殿九身旁之人眼中的鄙夷,于是转口道:「两位大人,他们的元神都是被仙官抽取出来的,你们......」
「虚冥毫无人性可言,怎可能会救你,你若再阻拦,休怪我们......」
殿九负手一掌打在褚砚秋身上,过去几年两人在玉阙神观的种种仿佛不存在,本就力竭的她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看第二掌又要推来,万人远出手截下。
褚砚秋伏在地上良久,忽然,她发颤的笑。
又是这样,明明她已经很小心了,明明这些年他确实对自己很好,为何到头来还是会被戏弄。
「巫首,拿人。」
褚砚秋猛地爬了过来,她跪在地上说:「大人,大人若想查死人渊里的事,我可以配合两位大人查,我很清楚这里的情况。」
殿九睥睨过来,眼眶里的异样已经褪去,他冷冷回道:「他必须死。」
褚砚秋疯狂摇头说:「可他不是虚冥,死的这些也不是,他们真的是被天界困在此处的元神,大人,你曾说过,会让那些试图操纵凡界生灵命数之人绳之以法,如今真相已经摆在大人面前,你该去找那些仙官,而不是......」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我这趟下界为的就是他们,他们活着,神族的生机就少一分。」
褚砚秋难以置信的抬头。
玉阙神观所经历的一切变得像一根刺一般卡在心口,都是笑话。
「阿褚,不用和他们多说,他们怎可能不知道,不过是选择性知道罢了。」万人远扶起褚砚秋道,「天不公,万春草木朝不复,枯形无木栖。殿九,你们听得到凡界上至玄门修士,下至寻常百姓的这句唱词,现在有许多地方已经干涸成死地了,你们所维系的三界六道,真的还存在吗?」
「大胆罪血,殿九大人岂容你们诋毁,三界大势又岂容你们妄议!」
殿九一旁的神侍赫然大怒,天地变色,殿九看了眼天,他脸色骤然变了,「巫首,回九重天。」
「大人,若不将这里的虚冥斩杀,将来定会祸乱九重天,不能就这......」
「别废话,神域出事了。」
「大......」褚砚秋欲问什么,但两人刹那间已撤出了死人渊。
「阿褚,你娘已经犯过一次这样的错了,你不能再犯,他们这般的人......」
「神族不能插手三界事务,外翁,他不是......」褚砚秋垂下眼睑,看着满地的血迹,跪在地上道歉,「外翁,对不起,是我将镇魄柱里的情况告诉他的。」
「三界大势已去,各族只为本族谋划也属常。」
「什么意思?」褚砚秋抬头看向万人远,「外翁,你为何会被封印在此处?」
「六道皆已被幽冥族搅乱,三界将有新的秩序,乱世夺生机,有人少一份,便有人多一份,仙族想控制凡界,以抗神族,神族想杀我们,以削幽冥族,幽冥族则想死人多一些,以壮其族。」
褚砚秋遥遥望向殿九消失的方向,「往日里六道都以天道为首,神族亦有守护三界之责,如今三界被搅乱了,他们就只顾为自己谋生机?」
「你还不明白吗?凡界生灵生来便是罪血之身,乱世之中,我们死也好,活也罢,都不过是这些人争夺生机的工具。」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怎可能还会不明白,但正是因为明白,才更不明白,这世道究竟怎么了?为仙不正,列神不为,做人......
「那人族呢?就任由其余几族瓜分?」
「你和你娘终究不一样,当初我与她就是在这一事上出现了分歧,她天赋修为都极好,却一心只想摆脱人族这个身份,千方百计与那仙族之人生下你,却不知自己也在他人的算计中。」
「我......」褚砚秋哑声片刻,原来她的出生就是个谬误,难怪万蝶云那般讨厌自己。
「万蝶云后来为何又要杀我?」褚砚秋默然了许久才问出。
「因为你娘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她想改变自己的命,想用你摆脱罪血之籍,但你的出现却给了天界控制凡界的机会。」
褚砚秋讽刺一笑,所以她最后良心发现,想要杀了自己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那她怎么没有良心发现,对自己好点。
万人远似想解释,但又不知说什么,「唉......你娘............」
「万蝶云还是有一点良知的,可她犯的错为何要我承担后果?」褚砚秋语气忽而发狠,「外翁,那你呢?我既是个错误,你要怎么处理我?」
「若是以前,我会杀了你,但现在......」万人远长叹一声,「阿褚,你是有身躯的生人,此地不宜久留。」
「嗯。」
褚砚秋应声完后,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半天没动静,偌大的三界,她无一处可去。
褚砚秋垂着头暗骂自己:褚砚秋,你在矫情什么,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吗?
许久后,她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
但在林间没走多久,褚砚秋碰上了逃脱不成往回返的虚冥。
那些失了肉身的元神无一不想抢占她的身体,他们的修为极强,褚砚秋根本不是对手,瞬间被围住。
血水从她蜷着身子里淌出,视线越来越模糊。
忽然褚砚秋又想到了什么。
万蝶云还在地府等着她,自己怎能如她所愿,她要好好活着。
褚砚秋咽下喉舌中往外涌的血,她从人群的缝隙中爬出去,然还未爬出一步,一个人影又冲了上来。
「放开我。」褚砚秋一口咬上攥着自己的手。
「阿褚,是我。」
褚砚秋狠咬的嘴松开,「外翁......」
万人远将她背上背。
「我带你离开。」
褚砚秋眼眶里的水忽然止不住的往外冒,她心想,这人的骨头硌得她真疼。
万人远步履颠簸地穿梭在林间,叫器声追赶着两人,可褚砚秋好像听不到身后的叫器,她趴在万人远的背上,静静地感受着这份从未有过的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万人远穿过一道屏障,追赶着他们的人被拦下。
「好了,就送你到这,他们出不了这个阵,你慢慢走吧。」
褚砚秋回神,原来他能出这个阵法,「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
「看到这些人了没,他们都是我曾经的战友,当年我不满天界的压迫,将他们聚集起来公然与天界为敌,但最后的结果......其实当初他们的修为都很强,远比现在玄门的那些大能强。」他看向一屏之隔的那些人复述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如果我离开了,他们便没人管了。」
褚砚秋淡淡“嗯”了一声,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反正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褚砚秋自嘲一笑,她收起方才生出的情绪,心想:这样也好,都不要她,她以后便不会再有牵挂了。
「阿褚,我看你没有灵器,这个你拿着,它叫焚天,是我从前的灵器。」万人远将长剑横在身前说。
「我不要。」
万人远像没听到她的拒绝一般,将焚天塞到褚砚秋手里,「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但它应该能解你一时的困境。」
最终她还是带上了焚天,而焚天也确实如同万人远所说的那般,解了褚砚秋当时的困境。
只是想杀她的人太多了,小半年后,焚天在她手中变成一块废铁。
又过了小半年,褚砚秋还是没架住玄门之人的轮番围剿,再次逃到死人渊。
可那一次她没能遇到万人远,又或者说,万人远不见了。
死人渊堆砌着天界历年来炼化的虚冥,那一趟,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只是没想到的是,自己最后不但没死,元神还修出了一魄地藏体,从此她成了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入地府的凡人,玄门无人再敢定她生死。
那一趟以后,玄门人都说,褚砚秋其实是被死人渊里的死去的人夺舍了,因为她从那出来后性格变得极其阴郁。
但由于她能令已死的凡人死而复生,玄门之人敢怒不敢言。
再后来,她建立了诡序门,成了凡界守道人之一,还收了三个天赋绝佳的弟子。
其中一个还是褚砚秋从妖族抢来的,妖族生性桀骜,但褚砚秋这身人皮下更多的也是兽性。
所以只要是她想要做之事,哪怕倒反天罡也无人能拦。
褚砚秋给那化形的妖取了一个名字,叫陆尽明。
苍翠的山林,遮天蔽日的妖兽和修士,褚砚秋视若无睹:
「浮生千劫尽,长日一灯明,从今以后你就叫陆尽明。」
陆尽明冷冷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一身衣服被七苦水腐蚀的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也都是破口,脸上皮肉烂的几乎让人看不出她本来的样貌,眼睛看起来半瞎未瞎,眼角还挂着半干的血。
「是我改了你的命格,既然妖族现在容不下你,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陆尽明依旧只盯看她,只是眼神不太友好,如狼盯梢。
「你若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褚砚秋径直忽视他的视线,不过一个渡劫失败的妖修,她未放在眼里,「我叫褚砚秋,诡序门掌门人,目前有两个徒弟,你是第三个。」
「......你就是那个元神可入地府的凡界守道人褚砚秋?」终于陆尽明说出了第一句话。
「在人族,你不能直呼我名字,当叫师尊。」
「师尊?你也配。」陆尽明锐如鹰隼的眼神里满是不屑。
「你的命都是我从地府里捡回来的,你说我配不配?」
陆尽明一脸麻木,他又听对方道:「妖族的修炼之路大多是从吞噬其他妖来提升,你现在已经有了人身,你不能再按照以前的方法修炼了,我会尽快替你找到合适的修炼方法。」
妖族?陆尽明冷笑不言,他在等自己的实力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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