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兄?”桓非晚惊喜道,“不曾想郑兄竟中了状元。阿姊,我就说我没看错他。”
郑旬意此刻还疯狂地拉着过路人,到处宣告自己的成就,颇有昭告天下的气势。
“郎君,郎君可有婚配呀,我家姑娘闭月羞花,是陈府上的四……”
“这位郎君,小女正值二八年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郎君快快跟我走吧!郎君!”四周等着抓婿的看客都忍不住了,连雨水也不顾皆凑上前去。
“这人倒真是个厉害的。还记着第一回瞧见他的时候他尚一副落魄书生的样子。”
桓非晚略加思索,随后了然一笑:“阿姊说的可是解试之时,那是郑兄第二回落榜,自是情绪低落。”
“这么说这位郑状元也是苦尽甘来,我倒是该向他学习一番。”梁归帆肃然起敬。
梁归帆的贴身小厮道:“大郎你也莫要自谦了,此番中榜主君必然欣喜至极。”
“不如快些回去,外祖父此刻的神色定是极其精彩。”
桓榆颔首:“好,我们这便回去。”
一众人正要离开,便有一男子迎上前来,拍过梁归帆的肩开怀说:“哎这位郎君莫不是梁家公子,我瞧见你中榜了,真是恭喜啊。”
梁归帆回敬一礼:“多谢郎君,敢问郎君是?”
“可还记得小女怜枋,前些日子你们还......”
话音未落,四周倏地躁动起来,雨水向四周打落,漫天飞舞的溅起。原本围在榜前水泄不通的人群瞬间散开,人们像开锅的蚂蚁般四处逃窜。
“发生了何事?这人怎的倒下了?”
有人惊恐地尖叫:“死人了!死人了!”
“行凶!有人行凶!”
“这,这不是方才那位状元郎吗?怎么,怎么……”
闻此,桓非晚蓦地回首,他满脸不可置信看去。当真是震惊,原本活生生的还四处炫耀的状元郎,竟瞬间成了一具尸首。
“郑兄?”桓非晚高举着伞柄,穿梭在人群间,焦急地向尸首处迈去。
梁归帆惊吓地叫出声:“非晚!”
桓榆亦是尚未料到,她神色微变,沉声对身边人道:“去找官兵,我过去瞧瞧。”
不远处,桓非晚直挺挺地盯着眼前的尸首,像是被吓得忘记了反应。
“常七你瞧,那不是前些天顶撞你的穷书生吗。”人群中,一男子腰间束着白玉,抬手指着远处的尸首,对身边的锦服男子说。
那锦服男子抬眼瞥去,随即眉挑讥笑:“呦,是他啊,怎的了这是,遭报应了?”
“想来这人确是无礼,不然怎能当街横死。”那白玉男子双手环胸,说,“这死状还真是凄惨。”
郑旬意所在之处已被人群空出,雨水独降其身。他口冒白沫,脸色涨红,四肢抽搐地仰在地上。他面部扭曲却依旧带着笑,似乎是从极喜到极度痛苦,整体看上去异常狰狞。
一时间,巡逻的金吾卫霎时将周边围了起来。少顷,身着玄衣的男子举伞从旁出现,他拿起令牌,肃然高喊:“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话毕,四周寂静了些许,人们相继退开。
“意郎?意郎!”人群中突然窜出位素衣女子,她奔向躺着地上的郑旬意,跪下将其头部抱起,扯着嗓子哭着,“意郎……怎的会这样……”
桓非晚小声惊呼:“钟娘子?”
见此情形,玄衣男子略显诧异,他抬脚向地上的尸体走去:“这位娘子,大理寺办案,还请先回避。”
“意郎……”钟娘子悲伤之时忽地激动起来,她拉过吕若望的衣角,声泪俱下,“官爷,官爷,意郎他意外惨死,定有蹊跷,妾……妾本还在远处望着他,他方还好好的……”
“娘子放心,此事定会查明,还请先起身。”她哭着道谢,随后被两名官兵拉走。
见状,众人皆不敢轻举妄动,倒是依旧看着热闹。
“这穷书生竟还有个这么貌美的小娘子,你说这好好的小娘子怎的就不识货呢。”白玉男子手掌一合,连连叹道,”也是个痴情人呐。”
锦服男子拧眉看着被拉着的锦钰,神色晦涩不明。
吕若望正欲探身上前查看尸首,身边的官兵忽然说:“少丞,魏少卿到了。”
吕若望回身,便见一袭绛红官服的男子风尘仆仆的赶来,其身后还跟着个跛脚男子,那人一手提着木箱,一手举伞,正一瘸一拐地快走着来。
他俯身见礼:“少卿,下官本是帮人来瞧榜的,不想竟正巧碰上案子。”
魏砚颔首表示知晓,他看着地上示意身后的跛脚男子上前。
跛脚男子走上前,蹲下身去探郑旬意的颈脉,又掀了掀他的眼皮,须臾,他起身道:“少卿,此人死于一刻钟前,死前口冒白沫,成癫痫之状。身上并未发现外伤。瞧其症状,应是中毒所致,至于何毒......恐须进一步探索。”
“死者何人?”魏砚问向吕若望。
“贡士郑旬意,现下应当是新科状元了。”
“新科状元。”魏砚面色微变,顿时抬头,迈出一步,向前方的榜看去,最上方隐隐写着:甲第,第一名,郑旬意。
“郑兄方中了状元,怎会如此?”桓非晚忍无可忍,低声咬牙切齿,“定是,定是有歹毒之人加害!郑兄向来友好,不曾同人结仇,怎的会出这事?”
闻此,魏砚抬眼瞧过去,少年双手紧攥,眉间紧拧,尽是悲痛之色,眼底像有着浇不灭的灶火,看上去愤懑不已。
片刻,余光之处他发觉到有人伸手拽了下桓非晚的衣角,便沿着那手臂看上去。只见桓非晚身边的红衣女子正漠然地看着他,动作略显警惕。
“意郎!”钟钰忽地再次出声扯着嗓子哭喊道,惹得魏砚一瞧。见此,吕若望赶忙解释:“少卿,此女子与死者恐有交情,不若也带回去询问一番?”
魏砚不容置喙地出声:“同死者有交集之人全数带回去。”
对一旁的金吾卫将领命令道:“搜查现场。”
魏砚转头吩咐吕若望:“尸体先带回去,进一步查验。”
话毕,吕若望领命,不等众人反应,便叫一旁的官兵将尸体带走。
待吕若望应声,他再次转向桓非晚,说:“听这位郎君的话,像是亦同死者相熟,可否一同去趟大理寺,为此案提供些线索。”
“回魏少卿,自是好说。”桓非晚登时应下,他正欲对着桓榆开口告别,便听她说:“我同你一道。”
话毕,她又对着魏砚行了一礼,说,“回禀官爷,妾乃他的姐姐,同郑郎君亦略有交情,可否一道?”
“可。”
见魏砚同意,她又对着方赶过来的梁归帆说:“表兄,你们先告知外祖父,我们去去就回。”
“可是……”梁归帆担忧地双手交叠。
桓榆小声安慰:“放心,大理寺不会乱抓人。”
片刻,一官兵前来禀报:“少卿,未见可疑之人。”
“围住此处,继续排查。”魏砚冷声命令,“先回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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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是郑旬意的妻子?”吕若望翻着案件的卷宗,抬眼看过去。
钟钰双眸空洞,面无血色地跪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着:“虽说我们尚未拜堂,可彼此已互通心意,且打算好他若中榜我们便成亲。”
“草民可以作证。”桓非晚接话,“我时常去郑兄家中与其一同探讨诗词,彼时钟娘子便已住郑兄家中。我亦问过郑兄钟娘子的身份,他说得与钟娘子一般无二。”
听完这番话,吕若望又看向钟钰,一连串抛出了几个问题:“既如此,你可知这些日子郑旬意此人都去了何处?见了何人?他是否有过仇家?”
“他向来为人和善,与人交好,不曾见有人来向他寻仇。”
钟钰蹙眉,疲惫地摇了摇头,又稍加思索,“至于去了何处……自殿试结束,他常去南街角的作坊做工,闲暇时会同友人一同去往诗会……其余的,妾便也不清楚了。”
“南街角?做何工?”
“他略懂药理,在南街角一家医馆做拿药的小厮。”
“哪家医馆?”
“仁心医馆。”
“郑旬意出事时,你在做什么?”
“妾是同意郎一道看榜的,只是当时人多,且中途遇见了熟人。意郎急着看榜,妾便同熟人寒暄了一番。放榜之时,妾听见了意郎呼喊,晓得种榜了,十分欣喜,便想挤上前去。谁料周围人甚多,将意郎围了起来,片刻……便见意郎倒下了。”锦钰说着轻声抽泣起来。
……
大理寺停尸房内,腐气熏天,魏砚倚在门边,正远远地等着跛脚男子对尸首动刀。
良久,云归停下手中的动作,走过去,拱手对魏砚说:“少卿,发现一处暗器。”他拿出包裹着的绢布,将其摊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根沾满血的细长银针。
“这银针扎入了他的腰间,针上沾有毒素,毒性较轻,有些怪异,具体死因好似也不是此毒。恕下官无能,是何种毒暂未探出。”
“银针?”魏砚端详了片刻。
“这是根软针,看上去有些许眼熟。”云归思索者,“可疑的是这针被用过,且有些许时日了。如此应是他人所杀。”
“辰初,去告知吕少丞一声。”辰初领命离开。
魏砚又看向云归说:“还请云先生再看看有什么新线索。”
“那是自然。”
魏砚正欲离开,被云归叫住:“少卿,下官有至亲毒术高明,此毒其或许可一观。”
“好,届时你将他带来,与辰初通报一声便好。”云归应下。
这厢吕若望审完钟钰,接到辰初从仵作那带来的消息后,又开始同桓氏二人交谈:“二位可否将当时看到的情况详细说来。”
两人相视一眼,桓非晚说:“我们是帮表兄看榜的,放榜时只听远处郑兄大喊自己中榜了,我便见郑兄十分激动,一直在拉着人相告。当时我还感叹郑兄努力许久终于得见明月。随后我们姐弟间在说话,接着人群便开始涌动,有人喊着出事了。我听见后,立刻便去看郑兄,他已然躺在地上,略微抽搐后便……便不动了。”
吕若望颔首:“桓郎君同死者相较甚好?”
“是,我们曾是同乡,我求学之时曾受过郑兄的指教。他中举后亦同我时常往来。”
吕若望了然:“桓郎君可知死者家中情况,可有结仇之事?”
“某只见过其母,不知其家中具体情况。”桓非晚剑眉紧蹙,思索片刻,他又道:“郑兄性子纯善,我未曾见其与人结过仇。”
吕若望略微颔首,看向桓榆:“桓娘子与死者有何渊源?”
“回禀官爷,妾只是在郑郎君中举时,为其作过画像。”
话音方落,屋外有脚步声传来,众人便见魏砚从外走来。他已将官服换下,着一袭墨黑云锦长袍,发丝用银冠高高挽起,细看,神色却略显凝重。吕若望见此起身,又将记下的卷案拿上,迎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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