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璐瑶放下办公电话后,说实话有点情绪。任山明知道调研文章那么重要,怎么紧要关头请假了,而且没和自己说——嗯,虽然程序上也确实不需要向她申请。她默然片刻,用手机打给任山。
任山接了,不过背景很吵,通话质量不佳,一会就断了。很快任山就回拨过来。
任山应该是处于亢奋之中,因为他第一声就是“璐瑶……”声音高扬飞升,上天那种。
刘璐瑶心中原有的不快也被这突兀一声喊没了,冷静的说道:“你请假一天,什么事吗?”
“啊?”电话那头的任山大概觉察出语气不妥,声音低下来,“刘总啊,不好意思喝了点酒。”
“中午你喝什么酒啊?”她听出手机那头还有人问这刘总是谁?一起来喝几口不?
“哦,我那二爷爷啊,你知道的,前些时间病突然好了。今天正好他生日,亲戚朋友都过来了,正喝酒庆祝呢。”
“这样啊,那倒真是要好好庆祝下。”任山这位二爷爷的事情,刘璐瑶自然知道,之前也特意去看望过。
“刘总放心,调研我这边有数了,请假我也没歇着,周末会加班。”
刘璐瑶没想到酒后的任山还记得这事,情绪很快舒缓下去,笑道:“那行。也代我向二爷爷和左叔带声好,有空再去拜访。——不要喝醉了。”
任山熬到周二凌晨两点总算把调研文章从初稿磨成讨论稿,随即长吐口气,算放松了。
月光顺着窗帘缝漏进来,照出一小片洁白。
住院和在家休养期间,任山已接受他所遇到的可称得上人生至今最为匪夷所思的事,而且比他想象中更顺畅,可见平时多看网文是有好处的。
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
他也屡屡感叹自己的幸运。赤精子说“缘法”,可不是吗?网文里从来都说修真之艰。想象中如此,真实更难上万倍不止。
对所谓“从绝死处练出,从寂灭中生发”,任山想了半日还是摸不着边,但此一遭车祸,大难不死,令他恍然有悟。
若无赤精子打入他心海的那一粒火种,车祸中他即便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他受冲击那一霎,心海那粒火种遭油泼一般,轰然喷张,一股滚烫的火流遍临全身。旁人看不到,他却觉如火里炼金,炙热难耐,昏过去有一半是因意识被这团火融化了。
若无此一番车祸,令他身临死亡边缘,与生俱来之求生**拼命向自身、向外界、向所有可给予生机的一切汲收也罢、窃取也罢、豪夺也罢,总归产生了从绝处生生机,从寂灭初孕有的效果。
赤精子叹息之“造化”,就这么来了。而一番造化后,任山自觉心性有了些微变化,一方面自因身怀奇术,生出“一览众山小”的豪气与自傲,另一方面也多了份对现有生活与工作一切的坦荡与自得。两种颇有些抵牾的心态融合一切,让他心底少一丝犹疑,多一丝坚定。
接下来连日阴雨,到周五才放晴。晚上终于迎来月亮,大概因临近中秋,显得格外皎洁。
任山起了兴致,下楼,在小区寻了处满是月华的绿地,见身旁无人就盘坐淬华,萤萤星光萦绕体外,只到月光隐去才渐渐消散。
近一个月下来,这一套流程任山已然烂熟,无需刻意敛神静气,只要盘坐,整个身心便都迅速沉静下去,心头澄明,而且不觉疲惫。这倒是任山不知,那赤精子于他心海中留下火种,火种迸裂化为灵根过程中,对他身躯有一番洗伐骨髓,让他于天地的感悟与攫取有脱胎之效。
这些时日,他也特意看了些资料,那人嗟叹之绝天地通,乃发生于上古——
《国语》有记载:“及少皞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烝享无度,民神同位。民渎齐盟,无有严威。神狎民则,不蠲其为。嘉生不降,无物以享。祸灾荐臻,莫尽其气。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这些记载世人并不认作信史,对“上古”也一般称为“神话时代”。但经此事,任山自不再质疑“上古”之真实,只不知到底在多少个千年前。
结合资料,再探究赤精子寥寥数语,上古天地间充盈着澎湃灵气,故炼气术一般法门就唤作“截生机”。任山打了个比方,上古相当于经济上行期,市面上资本多,风口多。但灵机总量若薪火,小火积势走旺,终有顶端,人口一滋长,就僧多粥少,加上练气士不修道德,专以力取胜,骄嗔不休,厮杀不止,方有绝天地通之祸,对众生却是福。练气士向以灵气为食,绝天地通后,天地灵气枯竭,生机又固于物不存天地,练气士如鱼离水,未几便陨落或沦为凡夫,炼气术也成了无根之木。时光流变不知多少年,又经夏商周三代,练气士就只能留下些只言片语被后世知晓,已无法窥当年全貌,只能归之为“神话”。
又过了一个月,任山接到通知,要作为撰稿人参加省公司调研座谈会,还要作代表发言。
出发前一日,任山才知道刘璐瑶作为直管领导要一起去,只好帮着买票。行程安排也变得很紧凑:早上出发,中午到,下午开会,再坐最后一班动车回。
动车上两人位置挨着,任山假寐一阵,觉得肩酸,晃动身子放松时碰到昏昏欲睡的刘璐瑶。
刘璐瑶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任山紧张的情绪反而松下来。这说明刘璐瑶现在没端着老总架子。
等刘璐瑶养足精神,离下车还有一个小时,两人开始搭话聊天。
“你二爷爷怎么突然就好啦……我上次见,还是那样………的。”刘璐瑶没好意思说“神经兮兮”。
任山自然不会说实情,只是说:“我也不清楚,那天去看他,早上还迷迷糊糊的,下午突然就叫我名字,然后就再没迷糊了。他自己说,之前好像是脑子里长了什么东西,搞得他每天只想睡觉,然后一睡就睡了好多年。左叔之后带去医院检查,没发现什么脑部异变,可能就是年龄太大,记忆不灵光。”
“那肯定,有八十了吧。”刘璐瑶想起自己爷爷,“我爷爷七十多岁就去了。”
“我爷爷也差不多。”
话音落地,两人一阵沉默。还是任山提出新话题:“当老总感觉怎么样?我们那一批里,离职的离职,调走的调走,留下的人中就你职位最高了。”
刘璐瑶不答反问:“你觉得现在工作怎么样?”
任山此刻没想把她当领导,所以实话实说:“累啊,但也没办法,毕竟要养家糊口嘛。”
刘璐瑶道:“都一样,累。职责分工不一样罢了。”
任山心说“但是你收入高多了啊”。刘璐瑶却仿佛看出他的心声,说:“别觉得我收入高,但在现在这样的考核和竞争下,这个扣一点,那个扣一点,也没剩多少。还要经常开会、应酬。我一想起要陪客喝酒就头疼。再说,我只是副总经理———说话也未必管用。”
任山耸肩,表示不置可否。刘璐瑶也不纠结于此,开口说另一件事:“你刚才说养家糊口的,你女朋友都还没有吧。”
“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作为她分管部门的员工,任山觉得她知道这些很正常,但嘴上不认输。
刘璐瑶“切”一声,过一会却叹气的说:“家里有催你吗?我妈老念叨,逼得我去相亲。”
“他们倒还没有,大概也不抱什么希望吧———你就没相中一个?”
“我就没去。没兴趣。”刘璐瑶目视窗外,闷闷的说了一句。
任山点头认可,也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山河,模糊变形。
下车后,两人打车去了省公司。顺当开好会,刘璐瑶却说临时有事,要明天再走。任山点头,帮她退了票,一个人坐动车回去。
由于刘璐瑶的票退得晚,又是晚上的车次,一路上任山身边的座位都空着。任山时不时瞄一眼空位,眼前浮现出刘璐瑶的身影,短袖衬衫搭休闲长裤,配上一头短发,显得利落又不失清丽,随即发现自己异样,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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