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么多?单嵁存,我记得你三年前你就说什么都不管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爱管闲事?”那个人看着单嵁存,真是发了疯了,他眼里好像只剩下单嵁存了似的,“你管这么多你住海边吗?有什么用啊。”夜邹和单嵁存是难得的合不来,每一句话都在反问,像要用刀戳单嵁存,“——你到底要说什么?单嵁存,明明最发疯的就是你了。”
单嵁存一拳打在了那个人脸上。
单嵁存一直不怎么生气。他也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真的掌握了道家大道,超脱境界了看什么都波澜不惊了,还是因为早两年前把半辈子的愤恨都预支烧干了,没了这心思。
单嵁存借夜邹倒下的趋势补上一拳,顺势把他按在了地上,发出“咚”好大一声。单嵁存根本笑不出来,他估计他根本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描淡写、风轻云淡地对待这个家伙。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天晓得是他的声音更大一些还是头撞地板的声音更大一些,他喊出来感觉自己的喉咙也被刺痛,他才发现自己想说的话也是锋利的,谁都没好到哪去:“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你为什么好好地活着、心安理得地活着,你到底为什么配啊!”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单嵁存你放你妈的屁,妈的你摆一张臭脸委屈个什么劲?我真TM受够你这个狗屎了,”夜邹倒也不是一个沙包任由单嵁存揍的,他反挺推过单嵁存,也是一样愤然,“你以为你是谁,天天在这里喊。喊喊喊喊,他妈你以为你多清白呢,哪来的脸教育我?”
听不出倒底谁对谁错,至少单嵁存不知道。
真的,这两个人疯得跟野狗一样,两个人搞出来的动静响得好像局部地震一样。吸引了旁道的人。
最先来的人是值夜的僧人,他们看这两个人在大堂打起来了怕冲撞了香火,匆忙想要赶来分开两人。但这两人确实像野狗一样,三米以内生人勿近,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误伤,让他们只能在一旁和朱玟启一起干看着。然后接着来的就是孝何柒和群河那一群,单嵁存和朱玟启去得太久,又听到这种动静,担心单嵁存一时酒气上头把朱玟启做掉了。结果赶来却看到是单嵁存和一个他们也没想到的人打在了一起,要死要活,难舍难分的。
单嵁存没什么切实的感受。说实话,单嵁存听夜邹说话也觉得脑子晕晕的,就像时间重叠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过去与现在了。但也是,他可能一直就也没怎么分清什么过去、什么现在,他就没觉得时间怎样怎样了,就这样猛得被扎了一下。感觉今天和昨天也没什么区别,他想说老天啊,为什么啊?
单嵁存和夜邹打起来不能说是不分伯仲,只能说是天差地别。夜邹也只最开始能和单嵁存勉强对抗一下,但很快就陷入了被单方面殴打的情况,看上去挺惨的,看上去真的有够可怜的,看上去单嵁存真的有够不讲理的。
为了防止单嵁存真的火气上头把夜邹打废了,在单嵁存缓下来的时候孝何柒终于赶上去把单嵁存拉了出来。孝何柒看了一眼地上夜邹的惨状,罕有地没有再问单嵁存原因。
单嵁存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现在位置夜邹也没有出什么大事,甚至倒在地上嘴巴还不肯消停,叭叭地嘲讽着单嵁存,不嫌事大也不觉得自己惨:“哈哈,牛逼,你真他妈有够牛逼的,单嵁存。他妈的三年了你还要为了那一个女的打我。”
单嵁存先是愣住了,然后爆出笑声。他笑得不知道比夜邹那一段夸张几倍,就像是在比谁更疯一点样。是吗?天晓得。单嵁存笑得眼泪都要滚下来,笑得咳起来,他的喉咙被空气凝成的针刺得发痛,他望向夜邹。声音有点不清晰,这是当然的,他刚刚从困住他的三年前过来,他说和从前一样缓步回答夜邹的每一个问题:“哈哈,你刚刚问我有什么资格?你管我有什么资格啊,你什么时候也管得这么宽了?”单嵁存向来又一股随意的气质,平时也是随意惯了,依着他的性格往下推导,他能说出这句话也没什么差错。“我现在再牛逼当然也比不过你牛逼,我到现在也还是想不明白。夜邹,像你这样没有心肠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可以存在世上的?为什么你到现在都还是这副烂样子?”
夜邹还躺在地上,估计短时间他也爬不起来了。他们又重复了以前的对话,却没有一个人熟悉,就好像真的穿越回了三年前的夏天,“单嵁存,你以为你是谁啊?不是你做那些事怎么有我啊?单哥,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怎么意思啊?”
单嵁存大笑着。好笑得很,整个寺庙里空荡荡地回荡着他们的笑声,越来越可笑了。他移开视线,就当夜邹的话只是在放屁,他转过身面向聚来的他的老朋友新朋友,“是谁叫他来的?和他一起滚下去。那么喜欢给他打抱不平那就好嘛,跟他一起走嘛,我又不会拦着你们,我就当你们是一个人,以后我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埋一对嘛,又不是什么苦差事。”他说得就好像在开玩笑,没什么威胁又像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没人敢动。
单嵁存摇摇头,“随便你们了。”他脱开孝何柒的手,面向有些惶恐的僧人端端正正地道了歉,抓起全程游离在事件外的朱玟启逃了。说是逃吧,但其实还挺潇洒的,这是因为单嵁存很有预感,等值日的僧人从这场打斗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一点会把他们成批地赶出去,把这群扰乱清净的小混混通通扔出去,等到那时才算狼狈。
单嵁存当然逃得快,毕竟他是罪魁祸首。等他们反应过来估计不仅要被群殴还得留下来做义工。留下孝何柒也算是一件要紧事,他想让孝何柒看看倒底会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把夜邹拉起来了,单嵁存记他一辈子。
至于朱玟启?说起来还挺惭愧,朱玟启是这件事唯一一个置身事外、毫无干系的人。原本单嵁存也不想发展成这样,但他还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把别人的生活搞到最差。他拉朱玟启出来,就还是为了防止朱玟启有更差的跨年体验。
或许这会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新年?
单嵁存在心里开玩笑似的开导着自己,让自己的心情不至于那样沉啊沉啊,沉进谷底。
十一点五十三分。
单嵁存抓着朱玟启逃往更高处。
晚饭,晨风,月儿,灯光,消散了。单嵁存吐出一口气,他当作自己终于放下了,或许,他终于结束了。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那么一个刻骨铭心的人。其实也完全不重要,怎样其实也完全不重要,轻轻一片剪影在那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就是能掀起无法平复的波澜。比如说朱玟启的父母,比如那个女生,比如单嵁存。
放不下,其实一辈子都放不下。
单嵁存走了后这一片地迅速恢复了沉寂。单嵁存的预想还是有所片偏差,那些僧人没有直接赶他们走,只是叹了口气,扔下一句,“施主恩怨自了”后便散了场,留下他们死一样的寂静。
“夜邹。”
“怎么,孝何柒,你也要打死我吗?”
“……我全都知道了。可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说了,谁带你来的?”
夜邹举起手指了一下人群里一个忿忿的人,自嘲地叹了一声:“他说不甘心我一个人被排挤,倒是没跟我说单嵁存也会来啊。”
孝何柒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招招手,把那个人喊了过来。
“邹哥,他凭什么这样对你?”那个家伙还有不甘心,别过视线,不肯去看孝何柒,自顾自地说着。
夜邹懒得理他,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嗤笑一声,“不是。没人和你说吗?”
“你们慢慢聊。”孝何柒没很多都话可以和夜邹说,他拉着剩下的人去收拾遗落的东西。
“唉——”群河跟在孝何柒后面,拖着长长的叹息声,烦得很。孝何柒看了他一眼,他才慢吞吞地开了口,“你说单嵁存这个家伙怎么回事啊,怎么每次他来都闹得鸡飞狗跳才结束啊?”
孝何柒本来就烦的受不了,现在提一嘴更烦了,“谁知道他?他爱怎样就怎样吧。烦死了,迟早把他埋进土里。”
“是啊——”群河的声音拖得长长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自己叼上一根,分出一根想给孝何柒,“谁爱管他呢?”
孝何柒当作没听懂他的话,把烟推了回去,“算了,他香烟味道都过敏,我还是戒烟的好,免得哪次见他他又咳的要死要活的,跟得了肺痨一样。
“是吗?”群河回想了一下单嵁存平时的表现,耸耸肩,把烟收了回去,而自己仍叼着那支烟却一直没点上,“好吧。下次他叫你你还要去吗?”
“你难道不去吗?”孝何柒诧异地问。
“我?我当然要去,他好难请人的。”群河理所当然地答过。
孝何柒嗤笑一声,不再多说。
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发现角落里放着一袋烟花。孝何柒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这是单嵁存托他带上了来千叮嘱万叮嘱要等过了零点再放的。而现在单嵁存本人都不在了,也不知道还要不要执行。
孝何柒问了一嘴,综合之后决定还是点了的好。毕竟背上来又背下去确实像一个傻逼,孝何柒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
单嵁存登了几十阶,终于又登上一层新平台。视野要比寺庙还宽阔,靠着栏杆往山下望去,能看见一片长长的灯光。
“唉——”单嵁存叹了一口气,看向朱玟启,晚上一片都黑乎乎的看不见。这让他看得很轻松,语调也轻松起来,“真是太抱歉了朱玟启,我原本想让你高兴一点的,结果搞得一团糟。”
朱玟启摇了摇头,好像吧,单嵁存不怎么看得清,只是看见他的头动了动。
“几点了?”
“十一点五十八。”
“再等一会吧。”
单嵁存深吸一口气,看着天空,天空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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