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北陆吼出这句话的同时，周围的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一听到他在维护那姑娘，立刻恼羞成怒：“欺负？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欺负她？我这是发善心办好事！话可不能乱说，得讲证据的。”
“你也知道说话要拿证据？”成北陆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那好，谁主张谁举证。你既然说自己是做好事，那就拿出证据来啊。”
“这、拍掉虫子就几秒钟的事，当时周围也没人看见，我去哪里拿证据？”男人语调发虚，嗓音猛地拔高，“你提的这个要求本身就不合理！”
“‘谁主张谁举证’是民事诉讼中的基本原则。”姑娘忽然开口，语气坚定，“当事人对自己提出的主张，有责任提供证据并加以证明，这是法律的规定。你敢说，国家的法律不合理吗？”
成北陆闻言，目光中浮现几分钦佩，朝正侃侃而谈的姑娘望去。
“好，那你既然拿不出证据，那我来。”姑娘平静地说，“你猥亵我的地点是在米线店里。当时我正准备出门，你跟在我身后，先是拉我的手，被我拒绝后又解释说是帮我开门。我再三声明不需要，你却趁我不注意摸了我的腰。”
听到这里，男人猛地跳了起来，转身就想逃。
可他才刚迈开腿，便被早有准备的成北陆一把拽住衣领，硬生生拦了下来。
“如果你对此还存有争议，我们可以去调监控。”姑娘说，“这就是我列举出的全部证据。”
她话音一落，围观人群瞬间喧闹起来。
“哎呦喂，拿不出证据还想耍赖，这人脸皮也太厚了吧……”
“嘿，哥们儿，拍虫子拍人腰上了？这虫子够邪乎的，专挑敏感部位下嘴？”
“就是啊！谁主张谁举证，这姑娘懂法，说得清清楚楚！”
“得亏这小伙子仗义出手，不然他真要跑了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现在这年头，耍赖没用，监控一查全知道。证据拿不出来还想强词夺理，不是耍流氓是啥？”
一浪高过一浪的调侃声、议论声四起，成北陆见事已定，便转身准备离开。
可他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那姑娘的喊声：“你，你好！能稍等我一下吗？”
她急匆匆跑了过来，气息略显急促，“等这件事处理完，我想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
说到一半，她忽然注意到成北陆脖子上那条嫩黄色围巾，眼睛顿时睁大了。
紧接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楚萱。”
成北陆犹豫了一下，也礼貌地伸出手：“饭就不必请了，真的。我叫成北陆。”
“‘是故日行北陆谓之冬’，好名字。”楚萱笑了。
两人并肩走到警察局门口。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成北陆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上次来这里，还是为处理长赢哥打架的事。
没想到一转眼，又是另一场风波……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楚萱的声音冷不丁从一旁响起。
成北陆吓了一跳，赶忙回神，“没、没事……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轻则五天，重则十天。”楚萱答道，“警察说会根据监控内容来判。”
“干得漂亮。”成北陆点了点头，由衷地夸道。
“你真的不愿意让我请你吃饭？”楚萱问，“如果不是你上来替我讲话，我根本插不上嘴。我不做点什么，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真的不用，”成北陆笑着摇头，“换作任何人遇上，我都会挺身而出，这是我该做的。”
他要回学校，而楚萱说自己要去旁边的附院，两人便结伴顺着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成北陆忽然问：“你是锦大的吗？”
“我？我不是，我是隔壁政法大学的。”楚萱笑了笑，“不过……我认识的一个哥哥是。”
“好巧。”成北陆点头，“那你现在是大一？”
他打量着她齐刘海下的娃娃脸，心里猜：撑死大二。
“我04年的，上大三了。”楚萱说。
咯噔——
04年，大三……
成北陆脚步一顿，目光怔怔地看着她。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意识地代入了“哥哥”的角色。
“我05年的。”他语气一顿，低声喊了一句，“姐……姐姐？”
楚萱也明显吃了一惊，“你今年才20岁？”
接着转头小声嘟囔着：“没想到差了整整三岁……魏长赢可真是……”
成北陆还沉浸在自己难以言喻的情绪之中，没听到楚萱的后话。
两人走路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分别的路口。
楚萱朝成北陆挥挥手，“小陆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成北陆也摆出同样的动作，“姐姐再见。”
他看着楚萱走进医院，才放心地继续往前走。路过锦大的校门时，他看都没看，径直朝一旁的公寓楼走去。
每逢周末，成北陆都不选择留宿，而是来公寓楼找魏长赢。
他掏出钥匙开门，刚迈进玄关，一股诱人的米香扑鼻。
厨具碰撞的声音遮住成北陆刻意放缓的脚步声，魏长赢正站在灶台前熬着米粥，背对房门，没发现身后的人越靠越近。
“长赢哥，”成北陆忽地环住魏长赢的腰，“今天吃什么啊？好香！”
成北陆瞄准正冒着热气的煮锅，金黄的小米在沸水里翻滚，随着小火慢煨，米汤越来越浓稠。仿佛置身于夏天的麦谷地，谷物特有的焦香弥漫在整间厨房内。
“回来了？”魏长赢合上锅盖，转身抱住成北陆，在他的后背上轻拍了拍，“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可乐鸡翅，还煲了粥，一会儿多吃点。”
可乐鸡翅！
成北陆胡乱点着头，幸福得眼泪从嘴里流出来。
餐桌上。
成北陆舀了勺菜汤，浇到白莹莹的米饭上，盛起一勺递到嘴边，“长赢哥，我今天做了一件好事。”
“嗯？”魏长赢好奇追问，“什么好事？”
就着软烂入味的鸡翅，成北陆咽下一口米饭，嘴角不自觉上扬，语气带着自豪，回了四个字：“英雄救美。”
“有个猥琐男对小姑娘动手动脚，被揭穿后还狡辩说是帮她拍掉身上的虫子，”手中的筷子仿佛变成一把剑，成北陆边说边比划着，“最开始，周围人全在看热闹，甚至一边倒相信那男的，我头脑一热，直接冲去最前面大喊！”
“喊得什么？”魏长赢连饭也不吃了，盯着成北陆的动作笑起来。
“你不光欺负小姑娘，还躺在地上撒泼，算什么男人！”
此话一出，魏长赢“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他从鱼肚子上夹了块肉放进面前人碗里，“成小英雄见义勇为，奖励一块鱼肉。”
鱼肉鲜嫩，光是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成北陆的笑容却忽地僵在脸上。
他发愁地盯着被魏长赢放在米饭堆上的那块鱼肉，他小时候被鱼刺卡过喉咙，从此有了心理阴影。
饭碗扭曲变形，成北陆仿佛进入里世界，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没有任何征兆地跳进他的视野里。
那条鱼的腮一张一闭，因为缺了水快要窒息，身躯正不停扑腾着，模糊的声音从鱼嘴里传出，好像在求饶说“放了我”。
成北陆被吓得打了一个寒颤，浑身抗拒道：“你这哪是奖励，分明是惩罚……”
“乖，吃点鱼肉有营养。”魏长赢铁面无私，毫不退让。
成北陆还想争取争取，使出杀手锏，“鱼肉有刺。”
“这是罗非鱼。”
意思就是，没刺。
成北陆拗不过他，赴死般夹起那块鱼肉往嘴里塞。
鱼肉软烂，他用舌头一抿就化了，确实没刺，魏长赢没骗他。
吃着吃着，他见魏长赢站起来走进厨房，再回来，手里拿着一瓶全新的葡萄酒。
“我发工资了，”魏长赢挠挠头，面上羞涩，“咱俩逛超市回来那天，你一直说想喝葡萄酒，今天正好有时间，我就去买了。”
成北陆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道：“长赢哥，这才是奖励！”
他连忙起身，翻箱倒柜半天，才找出两只透明玻璃杯。
玻璃杯不像专门品酒的酒杯，挂壁效果不明显。
没关系，成北陆想，他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成北陆拧开酒盖，小心翼翼地把酒倒进两个空杯里，分别满上半杯。
酒不贵，却也要几百块钱。
成北陆明白，魏长赢为了买这瓶酒需要付出多少，就算他再喜欢，也不能肆意挥霍。
成北陆微微俯身，水果的清香立刻扑鼻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感叹道：这酒的质量完全不输被截胡的那瓶赤霞珠。
他自留一杯，把另一杯推给对面的魏长赢，“长赢哥，你也尝尝。”
魏长赢愣了一下，没第一时间接过，“我……没喝过酒。”
说来也令人难以置信，魏长赢如今二十有三的年纪，的确从未碰过烟酒。
小时候他好奇，偷偷尝试过，被母亲发现后得到一顿痛骂，从此再没打过烟酒的念头；长大后，管他的人走了，他却要同时兼顾工作和学习，抽烟费钱，喝酒误事，他哪有资本可以挥霍。
面前的玻璃杯中酒液摇晃，在客厅顶灯的照耀下，宛如一颗深邃无比的紫红水晶。
成北陆笑道：“那更应该试试了。”
那就试试吧。心中的小人在放声呐喊。
魏长赢遵循内心的想法，缓缓端起酒杯。他先是抿了一小口，待下肚后，又迫不及待地深闷一口，杯子直接见了底。
迷迷糊糊的魏长赢：再、再来一杯！(喝醉晕倒)
担心老公的成北陆：哇啊啊啊，我让你尝尝，没让你一口闷啊！(扶墙吐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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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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