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医疗中心康复室,林知结束手头的工作看了眼时间,感觉现在去水上馆兴许还能赶上看最后一轮,刚起身,敞着的门被敲了两声,一个按道理此时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正杵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个义愤填膺的娃娃脸。
喻若愚举着大毛巾挥了挥手:“hi~小林姐,又是我。”
林知:“……请进。”同一个人三五不时的带伤造访,时常让她有种“我难道是NPC?”的错觉。
喻若愚趴在诊疗床上休息,肩膀和后背敷过冰袋,涂了消肿化淤的药膏,冰冰凉凉的缓解了灼烧般的刺痛感。得亏他经验丰富,及时调整保护摔得并不严重,但是皮肤白,从肩头到尾椎骨都红成一片,看得让人心惊。
花萌恨恨道:“什么人都放进来看比赛了,最起码的观赛规矩都不懂!万一撞到台边就不是跳砸了这么简单了,有生命危险的他知不知道啊!”
喻若愚下巴枕着手臂趴那儿晾着,听见小花气鼓鼓的,掀开眼皮老神在在道:“未必是不知道规矩呢。”
花萌神色一肃,凑到喻若愚面前:“你看到是谁了?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
“没看到。”喻若愚摇头,笑意淡下去:“但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花萌愣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几经纠结变幻,最后憋出一句:“我得跟你坦白件事儿。”
喻若愚被他英勇就义的表情逗乐了,有点懵的笑道:“你说,我听着呢。”
花萌心想,祁队之前不让他跟池虞说微博账号的事,担心旧事重提影响心情不利于比赛,但现在比赛四舍五入算是结束了,他和池虞一见如故,决心要把对方发展成交心的朋友,那这种增加缘分度的事情说一说应该没关系。
“其实我们之前就认识。”坦白的很彻底。
喻若愚闻言脑子嗡的一声,表情瞬间空白,失声:“什么?”这什么意思?我露馅儿了,为什么?小花这么淡定,为什么??
花萌愧疚地看他一眼,祁队说的没错,这种事果然很影响心情。
花萌:“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是网友。”
喻若愚:……?
好的,网友。
钱学森弹道般的走向,完全无法预料下一句会是什么。
喻若愚被一通乱炸,心情复杂到没有心情可言,像一个锈住的机器人机械且卡顿的复读:“的确不知道,嗯,网友。”
花萌掏出手机,飞快点了几下亮出微博界面怼到喻若愚面前。喻若愚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ID:草猛。
花萌期待地望着他:“这个账号是我的,你想起来了吗?”
完全没有。喻若愚已读乱回,恍然大悟地啊了声:“原来是你。”
花萌歉然道:“因为一些规定,我们队里不允许我们用大号随意冲浪,所以之前一直用小号和你联系。”
这“一些规定”没人比喻若愚更清楚了。互联网水深浪急,不乏“懂人”泛滥喜欢对着内行人指指点点,甚至搬弄团队是非。喻若愚站在风口浪尖,对这些人从不惯着,来一个骂一个,来两个骂一双,横刀立马舌战群懂。
可以说这“一些规定”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别的队员是被提醒使用实名账号时要谨言慎行,而他的大号可是直接被程旗给没收了啊!
喻若愚眼睫微垂,有些走神。
花萌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跳出一个新界面递给喻若愚看:“你这几条微博里说的人,和你刚刚猜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ID“池鱼”。
关窍顷刻间打通,喻若愚恍然。右腕不可名状的疼痛再次缠绕而上。
他费了些功夫才找回“池鱼”的账号,万幸没有注销,只是在手机上删掉了app。点进主页,喻若愚发现除了公开发表的那些博文,账号里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仅自己可见。那些或短或长的文字像一本日记,在真正无人知晓的角落成为了池虞一步步滑向绝望的见证者。
花萌在一旁絮叨自己虚惊一场的乌龙:“你发完那条‘累了’的微博就没有动态了,把我吓够呛。还好还好,是我想多了。”
没有想多。喻若愚目光凝在手机上,僵硬的划了几屏,右腕的疼痛越发尖锐,痛苦与愤怒一齐涌上,让他的呼吸有些颤抖:“是他,是同一个人。”
花萌心有不忍,想拍拍他的肩膀,肩膀上涂了药,于是换成隔空握拳的手势:“别太难过,都过去了。今天比赛你的表现有目共睹,第一名可能有点困难了,但前面的发挥足够证明实力,你看我师父那么吹毛求疵的人都给你打了高分。”
喻若愚放下手机,感觉脑子里两股情绪交织冲撞,勉强地笑了笑。
“至于那个人——”花萌比相信自己还信任祁淼:“你就放心吧,祁队说交给他那就肯定没问题的,你要相信他。”
喻若愚点点头,趴回诊疗床,说:“有点累了,我眯会儿。”
*
对于跳水,周珣自认是个外行,除了正在看的这场比赛,他正儿八经看过的跳水比赛也就只有祁淼和喻若愚参加过的。可纵然他外行至此也知道不应该拿闪光灯晃运动员。
伴随余光里的刺目亮光,喻若愚咚的一声砸进水里。周珣只愣了一秒,随即侧身一把按住了始作俑者:“你他妈在干什么!”
他这身打扮配上神情,气势汹汹。王辰被唬得怂了一瞬,立刻恼羞成怒:“你他妈干什么?”
周珣:“你脑子有病开闪光灯?出意外了你负得起责吗?”
“多管闲事。”王辰冷笑:“这么多人都在拍,凭什么说闪光灯是我开的?”
“嘿你这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周珣抬头找监控。
王辰嗤笑一声,满心怨愤。昨天他被王军一个电话召回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他不服气顶了几句,被抽得腿现在还痛。
不学无术、无法无天,在外面闯祸得罪人连累家里生意难做。王辰想起他爸训他的这些话,一百个不服。
自从池虞闹自杀那一出后,他都安分守己多久了,这不敢说那不敢做的能得罪谁?老头子事业不顺回家对着老婆孩子撒气,没本事!这句话嚷嚷出来,喜提毒打一顿,被关在房间勒令反省。
王辰反省了一晚把一切归罪给池虞,性情大变并且攀上高枝、抱上大腿的池虞。他气得咬牙切齿。看到对方在最接近第一名的时候从台上狼狈的摔下来,他心里淤积的气终于散了。
比赛暂停了几分钟,广播里循环提醒观赛注意事项。
王辰不以为意,直接起身走人。比赛没什么意思,看别人倒霉有意思。是他闪的灯又如何,有证据吗?
离开场馆必经的通道上等着两个人。周珣虎视眈眈追在王辰身后来到通道,他不认识那个黑着脸的光头,但他跟另一位熟啊。
“祁淼!”周珣指着王辰,喊到:“就是他,他故意闪的灯,我看见了!”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了!”王辰喊了回去。
“没闪你跑什么?”
“我乐意,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谁啊管这么多?”
刘恒勇的脸更黑了一度,拽住王辰的那条手臂恨不得把这丢人玩意儿掐死了事:“你给老子把嘴闭上!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喂狗吃了?”
“冤枉啊教练!”王辰转脸就嚎得情真意切,像是蒙受不白之冤,“我真没有,那么多人都在拍,鬼知道谁开了闪光灯。”
祁淼没心情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套戏码,直截了当地开口:“刘总教,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也理解你的做法。但池虞是我的队员,他归我管我就得对他负责,如果队里给不出公正的结果,那么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的做法。”
祁淼话说的礼貌,可话里的意思却半点不客气。刘恒勇脸色难看,当时他把池虞烫手山芋似的扔给空降来的祁淼,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个好主意。祁淼作为技术专家,如果能把问题队员调教好了当然是好事一桩,但如果祁淼也认为池虞不适合继续走跳水这条路,那省队顺水推舟把人劝退更是情有可原。
但他没想到的是,祁淼看起来除了工作万事不管的态度会对一个棘手的小队员这么上心。
刘恒勇:“我对所有队员都一视同仁,这点大可放心。等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一定会按规定处理。”
祁淼不置可否,余光扫过,王辰年轻张狂的面孔无不透露着有恃无恐。
来到监控室,调出水上馆的录像带。周珣夸张扎眼的红毛此时起到积极作用,祁淼一眼就锁定了范围,指着那一块的画面说:“放大。”
负责监控设备的小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眼神这么好使吗?
画面放大播放后,的确可以看出周珣旁边举着相机的拍个没完的人是王辰,但这些监控设备,尤其是摄像头,有些年头没更新了,分辨率尚不足以在光线充足的室内清晰捕捉到闪光。
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仍是看不出来。王辰,懒散地靠着墙说风凉话:“差不多得了,为了给我扣帽子也真是不嫌累。”
周珣揉了把瞪得发酸的眼睛,睨了他一眼:“没有物证还有人证。”
王辰无赖地耸肩:“人可是会撒谎的,更别提你是池虞的朋友,一看就是要帮着他污蔑我啊。”刘恒勇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再说一句就给我滚出去!”
祁淼从电脑前抬起头,冷淡地扫了刘恒勇和王辰一眼,随后对周珣说:“比赛还没结束,去问一下坐你们附近的人,看看他们有没有拍到什么。”
周珣眼神一亮,夺门而出:“等我,我很快回来。”
祁淼抱臂而立,朝骤然紧张起来的王辰踢了张椅子过去:“站累了就坐着等。”
监控室里一片沉默,王辰的眼神不住地往刘恒勇那儿瞟。刘恒勇正悔不当初,一悔不该让祁淼来负责池虞,二悔他这倒霉外甥停训禁赛就该贯彻执行,结结实实吃个教训,省得放出来害人害己。
场馆里说话声、脚步走动声渐渐嘈杂,应该是比赛结束散场了。周珣还没回来。
王辰提着的气刚松半口,监控室的门被推开,三个人站在门外,周珣为首。
“物证。”周珣把手机拍在桌上,里面保存着他从周围人那里搜集到的所有视频。
“人证。”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介绍身后两个女孩子,“她们也亲眼看到是王辰开闪光灯故意闪人。提前申明一下,我跟这两位小姑娘可不认识哦。”两位小姑娘是省队花游队的队员,点了点头表示确实不认识,完全是出于路见不平的正义感。
几位当事人外加监控小哥把搜集来的视频逐一看过去,王辰的嚣张气焰逐渐熄灭,被水当头泼过去一般“刺啦”冒起青烟。
祁淼把某条视频反复看了几遍,问:“相机的闪光灯你改装过了?”
不容王辰狡辩,祁淼直接拽过他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开机按下快门,迸发而出的闪光亮度远超寻常灯光。
“不知道,一直都这样。”王辰梗着脖子说。
祁淼不再理会他,看向刘恒勇,没有开口,寸步不让的眼神表明了态度。
刘恒勇抹了把脸,深深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池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