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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队内训练赛的成绩和王辰的处分通知同时张贴在了公告栏上。
喻若愚路过瞟了眼，把手里的牛奶盒捏扁扔进垃圾桶，跟陆思说：“早训我不去了，替我请个假。”想了想，补充道：“要是祁指导问，你就说我在宿舍睡觉。”
陆思听到这话诧异地“嗯？”了声，卷王也有不想上训的时候？而且这种逃避训练的借口被教练知道了不得被绑在弹网上360度旋转？
“这么说不好吧，你要去哪？”
“不去哪，就想歇歇。”喻若愚扔下一句话，目标明确，直奔大门口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陆思忧心中带着愤懑道：“虞哥肯定伤心了。操他大爷的王辰！一点人事不干，我要跟队里举报，开除他个龟孙！”
一旁专心走路的楚一航听到新鲜词：“操他大爷，龟孙。”
陆思连忙噤声，抬手也给楚一航捂嘴：“航啊，这个不能学。”
喻若愚上辈子多庄重正式的场合都经历过，此时站在警局门口，却罕有的生出踟蹰怯意。
霸凌难以定性，但绝不意味着作恶的人不用付出代价。报警是早就打定的主意，如今证据搜集的差不多，是时候给池虞一个交代了。
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至于尘埃落定后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消失还是继续活着，听天由命吧。
走进警局，喻若愚当着警察的面展示了这几年池虞陆续向王辰的转账记录，林林总总加起来，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可以说是数额巨大，足以构成敲诈勒索。
但这些作为立案依据并不牢靠。池虞和王辰之间的聊天记录没有保存下来，无法证明这些转账的前因后果。喻若愚考虑到了这一点，提交了那天晚上在老场馆自己提前做了两手准备才得以保留下来的录音。
民警将录音听了一遍，看向眼前这个面容犹显稚气的少年，面露不忍，“——录音里提到的那个视频能给我们看看吗？”
“有视频作证才能立案吗？”喻若愚问。
民警解释：“确认情况属实之后可以立即立案，但视频作为证据后续也会要求提交的。”
喻若愚默了片刻，开口说：“可以。但是要保证只有你们看。”那短短几秒钟的视频几乎是把池虞的尊严按在地上踩，如非必要他不想把这个当作证据供人观看。
视频交过去，两名民警看过后沉默了半晌：“你的监护人呢，一起来了没有？”
“不需要监护人。”喻若愚语气沉着：“我自己可以解决。”
民警怜爱地劝道：“你还是孩子呢，这种事最后还是要双方大人出面的。”
“我成年了。”
“我是他的监护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喻若愚错愕地转头。祁淼从接警大厅门口进来，正大步朝这边走近，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斯文干练的中年女子。
走到身边，祁淼递给喻若愚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看向警察，说：“我是他的监护人，警官，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一位民警正在电脑上完善接警信息，抬头问了句：“你们的关系是？”
祁淼：“我是他哥。”
职业习惯使然，民警大叔忍不住苦口婆心地教育：“自家孩子受委屈被欺负，做家长的之前难道一点察觉都没有？非要等孩子遭那么大罪才知道急。你说说你们成天在外面忙这忙那，家里孩子不关心，回来一看孩子毁了，那不全白忙活嘛！”
喻若愚没来得及说话，祁淼已经全盘认下：“您说的对，是我的失职。”
做完笔录签好字，喻若愚手里攥着受案回执跟祁淼走出警局。跟祁淼一起来的那位女士是s省有名的律师，专研青少年领域的案子，后续的事交给她代理跟进，基本不用当事人再耗费心力。
开头很顺利，应该高兴的，然而薄薄一张纸捏在手里却似有千钧，坠得喻若愚有些气闷。
“高律师很专业，我了解过了，类似的案子她经手过很多起，经验丰富，交给她来办不会有问题。”祁淼以为他还是不放心，温声道：”别把自己绷得太紧，放松一点，你不是一个人。”
喻若愚不知道祁淼什么时候做了这些准备，可此时他没有心力再去探究，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脑子里飘过什么说什么：“那律师费应该很贵，我付不起。”
疏离的话语让祁淼整个人一僵，再开口时笑容都带了苦涩：“这个你不用担心，有我在。”
心情矛盾而低落，身边有个人陪着似乎真的会缓解一些，喻若愚缓缓呼出一口气，想起：“你怎么知道我来警察局，你跟踪我？”
“你没来早训，我猜的。”祁淼说着拉开车门，“上车，我送你。”
喻若愚站在车前不动，定了会儿，突然说：“我不想回队里。”
祁淼并不意外，“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
“祁指导。”喻若愚喊了一声，侧首看向祁淼，“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我是你的主管教练，要对你负责。”祁淼微微弯了弯唇角道：“我还是你哥。”
喻若愚撇了撇嘴，收回眼神。
天气晴朗，万物茂盛，长街上人烟熙攘。这么可爱的世界，不知道还能看多久。他自作主张给自己的第二段人生设置了倒计时，整个人被一种老天耍我的悲愤与深深的无力感淹没。
悲观到极点催生出不讲道理的及时享乐主义，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他说：“我想吃火锅。”
事已至此，也不需要讲什么道理了，对自己好点、想干什么干什么才是正理。
虽说S省的火锅店密集到能玩消消乐，可营业时间在早上的恐怕也不多见。但祁淼接受良好，表情都没变一下，想了想说：“现在估计没有店开门。去我家吧，我给你煮。”
两人先去超市采购食材，满满当当的选了一推车。
回到公寓打开门，喻若愚走在前头，迎面可见的是收拾得格外干净空旷的客厅和玄关处堆放的几个收纳箱。
他心一沉，祁淼要搬家？他要去哪？什么时候走？
身后，祁淼拎着食材关门，见他发愣，轻轻把站在原地不动的人护着推进去，缓声解释：“我申请了队里的教练宿舍，收拾了点东西，准备过几天搬过去。”
“哦。”喻若愚顺着力道进屋。
家庭版火锅做起来很快，处理好的食材在餐桌上整齐摆开只待下锅，全辣锅底，鲜香**的香气弥漫开让人忍不住流口水打喷嚏。
喻若愚晾了碗温开水推到祁淼面前，“用水涮过再吃吧，上次看你不怎么能吃辣，别勉强。”
水是他趁祁淼备菜的时候烧好的，于厨房而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杀手，唯一能拿得出手不翻车的就是烧点开水了。
一顿热腾腾的火锅吃的挺沉默，喻若愚化悲愤为食欲闷头大吃没心情说话，祁淼则是守着面前一碗水直到凉透了都没舍得涮一下。
吃饱喝足，喻若愚大脑放空，人又闲下来。还能干点什么呢？
四年前的意外，他毫无预料，根本来不及干什么；如今老天给了个模糊的倒计时，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只是想活着啊，为什么这么难。想着想着红了眼眶。
祁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对面坐到了身边，他早察觉小鱼的情绪不对劲，报警后的释然快意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更多的反倒是说不清的落寞低迷。
他不得其解却并没有追问，试着建议：“想去看看开心吗？”
喻若愚钝钝地反应了两秒把这俩字和黑白团子对上号，然后摇头。本来他把自己哄得好好的，要及时行乐，但转念又想起人生苦短，一下就乐不起来了。
“假如——”沉默片刻，他起了个话头，“假如小行星马上就要撞地球了，世界毁灭，剩下的时间你会做什么？”
祁淼一愣，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攫住，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预感袭来，恐慌涌上心头。但他仍然维持了温柔镇定的微笑：“怎么突然这么想？”
喻若愚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了划，说：“哦，我看网上这个话题挺热的，想参与一下。”
就在他以为祁淼不会回答时，一盒插好吸管的牛奶推到他眼前，祁淼说：“太辣了，喝一点吧，对胃好。”
没劲。喻若愚升起的兴趣在听清他说什么之后迅速消失，他垂眸叼着吸管兴致缺缺地嘬了一口，没注意祁淼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专注而哀伤。
“我会去Q市。我的爱人在那里，如果世界毁灭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天外飞来的一句话，喻若愚没有一点防备，被砸得眼冒金星，差点没一口把吸管咬成两截：刚刚谁在说话，祁淼吗？
他憋着气猛喝了几大口，见底的奶盒发出簌簌声。那两个字从耳朵一路滚进心底，端正地压在心尖，让他有种茫然的难过，比那天在南郊公墓看见祁淼时更加强烈的情绪翻涌而上。
“你……爱人？”他迟疑地求证。
祁淼点头：“也是我唯一的搭档。”
喻若愚牙关紧咬到发酸才没让自己失态。那年在海边祁淼温柔却不容转圜的拒绝与南郊墓园里那佝偻着亲吻墓碑的背影重叠，那句“我们只做朋友不好吗”和这声“爱人”同时钻进耳膜。
前世今生，他笃定祁淼对他不可能止于“只做朋友”，可他实在不知道祁淼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一定要等到彻底错过才敢直面自己内心？这未免太可笑。
空气有片刻的沉默，祁淼问：“你呢？”
“我什么？”
“世界毁灭前你想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喻若愚盯着眼前冒着热气余温尚存的食物，说：“可能就像现在这样，吃顿火锅，扯点儿闲篇。”
祁淼感觉自己正常人的外壳就快要撑不住了，熟悉的焦虑恐惧漫卷而来，他藏在桌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到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小鱼小鱼小鱼。他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企图将一尾游鱼留在手心。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他试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值得信任的主管教练，或者可依靠的大哥，“可以跟我说说，能做到的我都会帮你。”
锅里的汤逐渐凝固成油块，看起来索然无味。
“多谢您嘞。”喻若愚玩笑似的冲他一抱拳，摇摇头说：“不过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做好。”
这是真正的，关于自己的事。如果说之前是没想好怎么解释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这回事，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则是不能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存在多久，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白白惹人伤心。
这周真是忙昏头了（让我上到真班了[裂开][裂开]），本章按计划还有一部分剧情没写，但今天貌似来不及了，先发写完的这部分，做不到日更至少要赶上隔日更啊我这只菜咕！[鸽子][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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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或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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