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浩渺,白雾飘飘。天界第五重天,正中央悬着的“南天门”三个大字的匾额,因那阳光与金丝云纹的衬托显得格外亮眼。门楼之下,两侧立柱旁,众多神兵天将在此驻守,威严自显。
离了寂羡崖,至天界。天光骤亮,不像魔域那般黑暗阴沉。
一道金光穿越云海,破空而至。相无厌落于白玉台阶上,步向南天门前,风尘不染。
他那清秀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雪白衣袍被那清风吹得猎猎扬起,袖间的淡金色暗纹于阳光照射下如鳞片般波光粼粼。
从容不迫,如此风姿,倒也称得上天界众仙所誉的“玉兰公子”。当之无愧,无一谬赞。
神兵们见相无厌归来,单膝跪地,左手按在右肩甲上,声音洪亮却不张扬道:“恭迎司辰上神回界。”
相无厌只是径直步入,步子悠闲,摆了摆手:“免了。”
一群仙鹤飞过仙宫上空,仙鸟在老松上鸣叫,清脆悦耳。仙池广场上人潮涌涌,颇为热闹。一些上仙在池边戏鱼,一些上仙则在挑选着花灯,灵材。
相无厌并未像往常那般赏花逗鸟,他扫视广场一圈,目光落在了广场一角的上神。
人潮之中,唯他一人独坐于角落,身着白袍,手执灵笔,描绘着案上的阵图。
“近在咫尺……倒也省得我去阵宗找人了。”
他低声呢喃,穿过人群,缓缓步至那白衣上神面前。
那位上神尚注视着阵图,并未察觉相无厌的靠近。直到那份熟悉的神息,越来越近……
他连忙放下灵笔,合上阵图,收入袖中,抬头便对上了相无厌的眼神。
“南宫听墨,怎么鬼鬼祟祟的?莫非在研究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相无厌的语气依旧如平常那般温和,却又似带了几分寒意。
“是你啊,晋何。你不是总爱四处游荡,怎的今日那么早回来?”南宫听墨笑着,拂袖间,手中现出一坛酒,“来,我这恰好准备了一坛好酒,是你喜的罗浮春。”
相无厌接过那坛酒,挑了挑眉:“看来是特地去了趟南海郡罢。你如今倒也会沾几分‘凡趣’了?”
南宫听墨轻笑,回道:“人总呆在一处地方,久了,自然生厌。”
相无厌揭开酒封,倒了一杯酒,推至南宫听墨面前,缓缓道:“可人呐,未必厌己所为。”
这一番话,让南宫听墨心头一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杯中酒液泛起涟漪。
只见相无厌不紧不慢,又倒了一杯酒,小酌一口。
仙池广场上,仍有许多仙者来往,都未注意到角落里的二人。
南宫听墨执酒杯的手轻颤,蹙着眉头,凝视那杯中酒液许久,却并未喝下。
他淡淡道:“晋何兄,这是何意?”
“你我已相识千年,还能有什么事?”相无厌懒懒回道,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喝着酒。
只听得“咚”的一声,南宫听墨放下酒杯,忽而起身:“借地说话……”
“随意。”
相无厌不忘收起那坛罗浮春,带南宫听墨前往太虚神宫。
太虚神宫位于天界中域第八重天,须从东极天门而入,登四千长阶,方可抵达。
作为仙门之源,创立已有数千年之久。目前天界的众多上神,皆出自于此,地位之高,自不必说。神宫内务,连天君都不能多加干涉。因此,太虚神宫向来独立行事,鲜少被约束,天界公事也多通过公文得知。
相无厌与南宫听墨御剑而行,穿过东极天门,跨过四千长阶,直入太虚神宫。白云拂面,带来一丝凉气,太虚神宫的宫门渐渐现于眼前。
二人跨过宫门,步向司辰殿。
两侧的白玉殿柱立于殿前,柱上绘着金色星象,如观星辰。一旁的流泉飞瀑,池上种着朵朵莲花,仙鲤游于其中,悠然自若。梧桐叶飘落,洒满石阶。
玉石板上,浅浅白光闪烁着,似感应到主人的归来,殿门自启。
南宫听墨跟在相无厌身后,踏上殿阶,缓缓步入殿内,看了看四周布局:“许久未临贵舍,还是这般豪气。”
只见殿内古籍陈列,带着淡淡的檀香。殿中均为白金配色,玉石案上还悬浮着星图,一旁便是星盘,又似世间法则的运转。
而主座一侧,却堆积了些许“杂物”。古琴,棋盘,笛子,一坛坛的酒,似把玩了无数次的机关器物……乱中有序。
“你还是没整理。”南宫听墨摇了摇头,不知是笑是叹,“上次我来,也是如此。”
而相无厌懒懒落座于主座,将那坛罗浮春摆在案上:“随用随取,此谓‘方便’。”
他取出一旁的月魄琉璃盏,揭开罗浮春的坛盖,倒了两杯酒。
他轻抬手,指向案旁的客座,微微笑道:“请。”
南宫听墨落座,执酒杯,将那罗浮春一饮而尽。
随后,他从袖中拿出那一阵图,在案上铺开。
阵图隐隐闪烁,阵脉灵力流转依旧,未曾启用。只见阵心处,绘有三重封识咒,而四方阵眼,皆附缚魂锁。斜引西脉,魂识沾染魔气,只封魔魂。最终以血为引,成炼魂之阵。
相无厌凝视阵图片刻:“看来我猜的不错。”他缓缓抬起头,轻敲酒盏,与南宫听墨对视,沉声道:“的确是你的手笔。”
“不错——晋何兄眼光依旧。”南宫听墨淡淡开口,神色如常。
相无厌脸色渐沉,正欲开口,却被南宫听墨打断:“不急。只是那魔,的确身手了得。先前所绘,实为轻敌。”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清楚得很,无需晋何兄提醒。”
相无厌双拳紧握,听得南宫听墨这番理直气壮,忽而有些说不出话来。
“堂堂玄清宗宗主,门规‘源洁流清,形端影直’。若让弟子得知如此行径,他们又会怎么看你?”相无厌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杯中酒夜因他手的紧握而微微震荡。
南宫听墨向来性子高傲。可相无厌与他相识千年以来,里里外外,他都不像半个坏人。
他的阵法的确了得,玄清宗主修阵法,宗门排名也位列前几。
况且弟子下凡历练时,他也会相随。其中,还帮过许多凡人除魔捉妖。凡界南阳郡中,几乎无人不识“南宫听墨”这位仙长之名。
如今这宗主,却助仙神绘炼魂阵,淬炼魔魂。
若是恶魂还好,可那些魔,都是无辜的,无差别地被炼制。
可依照他的品性,又怎会……
殿中一时静极。外头的梧桐叶于空中飘落,落入殿中,轻轻擦过地面,声音清晰可闻。
沉默许久。
“此等阵法,你莫非以为我一人可布?”南宫听墨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开口。
他只是指了指阵图上的灵脉流向,便不再言语。
相无厌闻言,才从方才的情绪与思虑中脱离,循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
只见那灵脉流向,指向四宗,其二为阵宗,其二为丹宗。而那四宗,皆为九箫名下所属,合称“九箫四宗”。
他稍微催动灵力,拂过阵图一角。片刻,那一角隐隐显现出淡金色的“九箫神印”。
那印极为隐蔽,似乎故意被人动了些“手脚”,才勉强可现。
“晋何兄,想必不用再多说。你我皆知,这并非我等能干涉了。”
言罢,南宫听墨收起阵图,起身离开。
“我知了……”相无厌看了看案旁运转着的星盘,喃喃低语,“果然么……只是天界,怕是要腥风血雨了。”
“你若有心,不妨随我去趟正观台。”南宫听墨刚步至殿门,闻言,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了看相无厌,相无厌的眼神褪去平日的懒散,变得无比坚定,认真。
许久,他轻叹道:“你还是这般执着。明知那处,未得天君许可,那群神官是不会开口的。”
“那便……先斩后奏。”
“你疯了?!”
南宫听墨神色大惊,彻底停下脚步。他知相无厌不爱守矩,可这般放肆,却是第一次。
不,这已经是狂妄了,甚至不计后果,不计代价。
相无厌那般心思缜密之人,南宫听墨着实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等决定。
荒谬之极。
若非他那眼神,语气,恰巧碰上这等严峻的局势,南宫听墨甚至以为相无厌和平时一样在和他开玩笑。
风吹起一地的梧桐叶,殿前又凌乱了几分。
“事不宜迟。若我不去,莫说正观台,怕是连这天界,都要留不住了。”相无厌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司辰殿。他头上的那朵白玉兰悄然飘落,微风吹拂,于南宫听墨眸中停驻片刻。
花影落地间,相无厌的身影愈渐远去。
南宫听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紧紧攥着手中阵图,心绪万千。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小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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