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痴看得出神,段淮生抱着手也看得津津有味,他倒是不必再看自己的画了,自己那些作品没人必他更熟悉,段淮生看的是许痴。
看他亮晶晶地眼睛里兴奋的神采,看他由衷的笑容,看他后脑勺翘起的头发不规整但十分俏皮地随着主人的步伐一跳一跳。
许痴走得很慢,一是他腿脚本来就不太好,二是他眼睛实在是看不过来,琳琅满目的画铺陈在他眼前,推砌在一起,每一幅都是价值千金的作品。
“你真的很厉害。”许痴是真心喜欢段淮生的风格,也是真的欣赏和崇拜能够画出这些作品的画家。
创作是灵魂的表达,笔下的风景熠熠生辉,那么灵魂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许痴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那当然……”段淮生毫不谦虚地接受了许痴的夸赞,脸上得意地笑着,跟着许痴一路往里走,直到他看完最后一幅作品,“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做我的御用模特?”
“你也看到了,我会把你画得很美,你不会失望的。”段淮生朝许痴勾勾手指,示意他跟着他出去。
“先画画吧。”许痴避开了段淮生的问题,跟着他出了储藏室,又回到了刚刚来过的那处草地上的红色石板前。
“坐。”段淮生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块大石头,放到草地上。他拍了拍石头,对着许痴道:“一会你只需要坐在这里就好了……”
“好。”许痴走过来端坐在石头上,抬头问身旁的段淮生,“需要我脱衣服吗?”
“嗯。”段淮生点点头,又补充道,“上衣……”
话音刚落,许痴就直接拎着奶白色毛衣下摆往上一掀,三下两下把衣服脱得精光,十分利落干脆,一点也不扭捏。
这一脱,许痴的上身就什么都没有了。去除掉衣服的遮挡后,那天神精心打造的酮体在阳光下一览无余。
细腻光滑的皮肤,白皙、干净,没有一处伤疤和瑕疵,这是一张再完美不过的人皮了。
而比皮相更美的是内里的美人骨。过去长期练舞留下的身体底子此刻成了最美的艺术品,那完美的一层薄肌包裹着瘦削而不薄弱的背,宛若蝴蝶展翅的两扇蝴蝶骨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直直从后脖颈伸入腰间的美人沟。
段淮生的眼神从最开始的很感兴趣逐渐变得疯狂起来,他喃喃道:“真美、真美……”
他颤抖地手指拿起画笔,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许痴的后背以及微微偏转脑袋后露出的一方侧脸,眼里的疯狂只增不减。
“好、太好了!很好,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不要动!”段淮生飞快地掰开颜料盒,左手拿着调色盘,右手在各色颜料中蘸取一抹镉红色、一抹镉黄,再添上大量的钛白混合在调色盘里,他手指翻飞,不断地往里加着颜料,这个时候的段淮生变成了最挑剔的艺术家,一次接着一次的调整,直到终于调出最接近、甚至达到百分百相同的色彩。
只有这样美丽的身体才配得上他的作品,只有这样的画作才配得上如此美丽的身体。
许痴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作为同行,他很清楚画家在作画时模特的重要性,许痴尽可能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冬日的温度很冷,更别说是在室外,时不时吹来一阵夹杂着寒意的冷风,许痴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度正在被寒凉的外界吞噬,好冷。
好冷……
冷意是最摧折人类意志力的东西,人们总会在寒冷的时候想到逃避、感到命运曲折、想要温暖想要离开苦寒之地。
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冷意也是最锻炼人类意志力的东西。许痴半张着眼睛,这样可以让他减少眨眼的次数,他尽量在寒风中放松着身体,克制着皮肤表面应为应激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要把最好的姿态呈现出来。
这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许痴承诺了对方自己会做好这个模特。
许痴心想,其实自己一直蛮好强的。
不熟悉他的人只看他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这一点,他们只会认为长成这样的人内心也应该和长相一样,软糯、优柔寡断,哭哭啼啼,遇到一点小事就没有办法了。
许痴乖的时候的确很乖,他甚至会装乖,刻意利用自己长相的优势让对方对他放下防备心,一步步容许他的靠近。
但他的心却比谁都固执。他出生就有最好的家世,优渥的条件不但没有养坏他,反而助长了他的野心,过去为了跳好一支舞,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跳到精疲力尽大汗淋漓,跳到腿提起来都打颤,跳到长期出差的父母回来强行制止。
他的人生信条里没有放弃这一说,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不管是事业也好,爱情也罢,许痴承诺下来决定践行的事情,他都会倾尽全力去完成到他能力范围内的百分百。
冷?冷又何惧,这只是一阵风罢了。
当然,我们有的时候还是不那么逞强的好,傲视寒冬在室外脱衣服吹了几个小时风的后果就是许痴第二天躺在床上烧得起不来了。
许痴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正午的阳光刺入房间,晃得他眼皮子疼,他拢了拢被子,扭动了一下快要烧散架的身子,发现这下不单单是眼皮子痛,他浑身都又酸又痛,像被人打了一顿一样,身体还不住地发冷。
他咬紧冷得发抖的牙齿,唤了一声智能管家,这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更是哑得不行:“暖气温度……咳咳调高五度……”
“好的,已为你调整,检测到您的声音变化,请问是否帮忙需要联系家庭医生?”
“……不,先不用,让我再睡一会……”许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只留小半个额头在外面,他烧得不太清醒,病来如山倒,再坚强的人也得乖乖听从免疫系统的话,等着身体自主恢复,许痴躺了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打开手机,许痴艰难撑开眼皮,虚虚地眯着眼看。
这一看,倒是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
——是妈妈。
许痴拧眉,担心有什么急事,连忙点开通讯录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喂……小痴!”
许痴接通前特意咳嗽了几声,将声音状态调整到没有那么沙哑的程度,回答道:“妈妈,是我,怎么了吗?看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嗨,没事,没事,就是问问你最近怎么样……”白万诗道,又害怕许痴多想似的,补充道,“放心,家里挺好的,没事……”
“妈妈。”许痴不但没有放下担忧,反而将眉头拧得更紧了。一般母亲总是强调某一件事没有关系的时候恰恰证明这件事很重要。
许痴试探性地问道:“爸爸呢?他怎么样?”
“啊、啊他呀,他很好呀!怎么了小痴,是找你爸爸有什么事吗,他在忙,有什么事你先和我说,等他空了我转告他。”
按照父亲那个性子,若是在旁边,就算再忙也会和他这个宝贝儿子说两句话的,现在这种情况,很可疑。
紧接着,白万诗很快又道:“对了,妈妈想问问你最近没遇到什么事吧?”
避而不谈,更可疑了,许痴捏紧了手机,回答道:“没有的,妈妈,我挺好的……我能遇到什么事呀,我又不常出门,出门也不会去很远的地方……”
“等等,小痴,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了吗?”白万诗刚刚被许痴问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没发现不对,这下回过神来听见对面传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个流感病人才会发出的声音。
“没事,就是吹了吹风,有点咳嗽……”许痴刚说完这句,喉咙里就格外痒,他避开话筒,借着被褥捂着口鼻低低的闷咳了两声,继续道,“我刚刚吃过药了,不用担心我。”
白万诗又关切了几句,让他注意穿厚点,寒暄了几句后就急匆匆挂断了,似乎只是为了确认他还好。
其实许痴根本没吃药。不过现在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他心里的那点不安。第六感告诉他妈妈的这通电话来得不像表面看着的那么简单,家里肯定有事情瞒着他。
他们选择不告诉他,许痴却不能坐以待毙,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若是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他怎么能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呢?
许痴撑起一阵一阵发冷的身体,去衣帽间寻了几件厚厚的棉衣套在身上,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臃肿不臃肿,形象不形象了,保暖对发热病人来说是最重要的指标。
等把自己裹得紧紧地,从头顶的盖耳朵帽子、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再到脚上的雪地靴,确保自己一丝风也不会吹到后,许痴抓起手机就打算出门。
正当他走到客厅时,大门突然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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