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明天还有课，也不好玩太晚。
薄絮结了账扶着原雨到副驾驶坐好，问进展怎么样。车门一关，原雨立马坐直，装也不装了，开始大倒苦水，“卧槽，真别搞我，这么极品的帅哥怎么能是个gay呢，天呐，跟我聊了一晚上恋爱经，还想我等他下班接着聊呢，我想泡他又不是想当他心理治疗师，靠，别浪费我青春！”
薄絮打转向灯转到另一街区，笑，原雨的惯用把戏了，觉得不行就装醉撤退。
“你呢，我刚可瞧见了啊，你跟一个雄性在门口抽烟。”原雨打高暖气，说。
“装货。”
两个字概括重点，多一个字没有了。
“得，大小姐没看上。”原雨不知道哪看的京腔小段子，说话拿腔拿调的，“不过我倒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入你的眼。”
两人除了是同学，其实早在一年前，薄絮去柏林玩时就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薄絮半夜入住酒店，可酒店前台是个半百老奶奶，英语说的不清不楚，薄絮德语又不大行，就尬着。原雨那时正好从内门出来，替她解了围，后来才知道那家酒店是她家的。在伦敦又住同一公寓又学同一专业，只能说是非常有缘了。但原雨从没见薄絮身边出现一个男人，也没见她主动和哪个男的说话打招呼。
“你不会喜欢女孩吧？”原雨试探问，“那也没事啊，喜欢女孩就喜欢女孩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薄絮停了车，边解安全带边回话：“本人，性别女，性取向为男，只是没遇着合适的，再说了，有没有男人对我差别不大。”
两人进电梯，原雨点头，那倒确实，虽然没细问过，但薄絮家庭条件应该挺不错的，“那你有没有哥哥弟弟什么的，好让我也嫁入豪门享享福？”
薄絮敛了笑意，平静地说：“我家就我一个人，我妈和我哥车祸死了，就留下我一个。”
原雨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歉，薄絮没太在意。
过会，原雨宽她心，开玩笑说：“不然你跟我回德国，我跟你结婚，再让你住我们家的豪华总统套房怎么样？”
薄絮笑起来，刚才那点不舒服很快就没：“行啊，我倒是没意见，你想我们今晚就能飞柏林。”
电梯门开，原雨出去，后又转身冲她做鬼脸：“想的美嘞你，拜拜！”
薄絮的公寓在顶层，阳台能俯瞰泰晤士河，她一路脱衣服到盥洗室，路过酒柜时还挑了瓶帕图斯，后进浴缸泡澡，浴缸旁边也有扇小窗，在这能看到伦敦眼摩天轮，薄絮仰躺在浴缸上，喝一口红酒，享受这片刻宁静。
蓦地想起不久前，马路对面的男人。
那款的确挺合她胃口，但她没兴趣拆散别人的家庭。
单着也挺好，她又不用靠任何人。
*
翌日，原雨一大早又来敲门，拉着她一起去上课。油画专业吧，你有名气有作品，不来上课教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昨天刚在各位教授面前刷了脸，今天说不去就不去就有点不太好了，薄絮起床气还没散，好在原雨心大，还给她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安排得明明白白。
薄絮没一会就趴在原雨肩上睡着了，真不怪她，昨晚洗完澡之后还是画了会画，校园艺术展就在十一月底，满打满算一个月，一个月内要四幅画，而她又还有学业要兼顾，能不困嘛。
下课后，薄絮还是一个劲儿的打哈欠，喝的咖啡完全没起到作用，还越困了。两人在校内咖啡厅又随便吃了点简餐，就躺草地上晒太阳。原雨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躺着玩手机，薄絮枕着包渐渐睡了过去。
难得的大晴天，草地上的人也多，学习的，闲聊的，小憩的……都在享受着阳光。薄絮也觉得舒服，耳边混杂风声，交谈声，脚步声，树叶的簌簌声，她放松下来，渐渐陷入沉睡。属于阳光的纯天然热量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激发体内尘封已久的……
那种温暖的，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高楼，蓝天，白云，沙发，画架，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她为什么会觉得还有什么….
只是觉得好温暖，好想靠近，好想留在那。
可这是哪儿啊。
“bang——！”
一声炸响，薄絮猛地坐起，一脸惊慌。
“怎么了？”原雨也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你的脸色很苍白，生病了？”
不远处响起欢呼声，薄絮捕捉到几个“birthday”的单词，是庆生活动，她忽的松了口气，摇头，“我没事。”
薄絮重新躺下，这次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入睡。
下午还有一节课，是理论大课，薄絮和原雨躲最后排，她看杂志闲书，原雨喜欢玩手机，自从她知道中国国内的软件这么有意思之后，专门下了个翻墙app翻进国内的娱乐网站玩。
薄絮显然没怎么看进去，她还在想中午那个短暂的梦，那么高，能是哪？目测比她现在住的公寓还高，伦敦市内的公寓楼层都有统一标准，她一时还真拿不准是哪。
“诶诶诶，你看这个。”原雨让她看自己ipad屏幕，“这个还挺有意思的。”
屏幕上是一个伦敦华人留学生的网页，专门分享圈子里的八卦还有拼单约p的需求，有条点赞挺高的帖子，邀请在伦敦的中国留学生来参加泰晤士河夜跳活动。
“夜跳？”薄絮没懂。
“我知道这个，就是每年冬令时都会有的活动，就是跳泰晤士河的意思。”原雨解释。
“跳泰晤士河？那不得冻成冰块？”
“安啦，冬天的水是暖的，挺有意思的。”原雨往下滑，“你看，有十个人报名参加，结束后还有party，晚上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薄絮没拿定主意，但原雨还挺想去的，她最爱凑热闹，望她都望成望夫石了，最后还是答应了。
“不过我待会要去买菜。”薄絮合上杂志，苦恼地说。
“你不是请了阿姨做饭？”原雨最喜欢她公寓里那个阿姨做的沪城菜，经常上她这来蹭饭。
薄絮也挺无奈：“阿姨不干了，说是这的冬天太冷，她要回国，短时间也找不到别的阿姨，只能自己学着做或者出去吃。”
“你会做饭？”原雨明显不太信。
“不会。”
原雨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
薄絮说：“但可以学。”
原雨笑两声：“那还是出去吃吧。”
薄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逛超市，原雨说她本来还想要她陪着一起去挑个礼物给她妈妈当生日礼物，两人都有事，就先各忙各的，电话联系再一起去那个傻子跳河活动。
*
鉴于薄絮来伦敦时间实在不长，采购在公寓的一家Tesco，原雨也说来这都能买全。推着购物车在一个个货架穿梭。
首先要买的是水，英国的水质硬，她可不想来待一年就掉光了头发，买了一箱大桶的水。再是卫生纸棉条一类的生活用品，棉条还好，拿自己常用的牌子，但卫生纸她真没留意平时用什么牌子，毕竟采购这活都是阿姨经手，向原雨求助。
x：「纸巾你用什么牌子？」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
雨：「waitrose就可以啊，挺好用的，厚实不掉屑，你可以多买一点」
薄絮看了眼也觉得是，毕竟美术生可是纸巾消耗机，多拿了几盒。生活用品拿的差不多，拐去食品区，麦片，零食饼干，果干，薯片……上次原雨给她吃的一个芝士扭扭饼干挺不错的，薄絮开始找。
正是下午，超市人也多，她推着推车侧身去看会不会撞到别人，想着下次购物还是和原雨一起好了。还真是，没一会，推车就走不了，薄絮往前看，也没人啊，再推还是没推动，还以为是轮子坏了，垂头看。
不是轮子，是撞着小孩了。
她第一眼认出是昨天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小团子，近看还真是漂亮的，鼻尖那颗痣可真是锦上添花，这得是中了基因彩票吧。就是小团子倒在地上，眼圈红红的，瞧着有点可怜。
“你没事吧？”薄絮上前查看，想看看他有没有被撞到哪，脱口而出的中文。
小团子不说话，小短手一伸，双腿也抻的老直，这要是再大点，薄絮就要喊人叫碰瓷了。
“抱。”小团子开口了，眼圈也更红了。
薄絮伸手抱他起来，又问：“你没事吧？”给他拍干净身上的灰。
小团子穿的还怪好看，黑色毛衣浅灰色牛仔裤，还有nike鞋子，就是裤腿开那么大，风灌进去会很冷的。
“真的没事？”薄絮左左右右打量了会他，不放心地问，“你爸爸妈妈呢？”
虽说伦敦市中心治安相对好点，但让这么大点小孩一个人在这还是不安全的。
“和爸爸走散了。”小团子是这么说的。
薄絮啊了声，想到昨晚那个男人哄孩子的场景，他爸爸应该挺爱他的。人流越来越大，他们堵在这也不好，只能抱他在购物车里坐着，防止又丢了。
小团子躺在大号购物车里，看着也才那么一点。他像是没在购物车里坐过，觉得新奇，靠着背后的抽纸盒，一会揪着车里的零食看一眼，一会抬头看四周，一整个好奇宝宝。
薄絮问他知不知道爸爸的电话号码，他说不知道。问知不知道妈妈的，他不说话了，撅着嘴有点不大高兴。没办法，只能先找到超市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帮忙广播一下。
四点刚过一点，正好是超市打折的时间点，又恰恰逢上周五，人多的离谱，转了一圈也没找着个闲的人，离谱。
薄絮无奈，只能询问小团子具体情况：“是跟爸爸一起来的吗？”
“嗯。”
点头。
“开车来的？”
“嗯。”
还是点头。
“开的是……”转念想想小孩子应该不认识车的牌子，换个问法：“是和昨晚一样的车吗？”
小团子想了下，最后还是点头。
行了，薄絮了解了，既然找不到人广播，那就带到车前等，总会等到的。
“那等我买完东西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还是你想现在就去找？”跟小团子打商量，“很快的，就去拿盒牛奶。”
小团子在购物车里站了起来，薄絮怕他不稳摔倒，忙扶住他肩膀，小团子站稳后往一个方向指：“牛奶。”
看来是经常来这，薄絮想。
没敢多留，拿了几盒牛奶后去结账去排队，找了个人没那么多的队排，轮到他们时，把小团子抱出来在收银台上站会，收银员大姐看了眼小团子，夸赞说你的小孩真好看。薄絮笑笑应下来，没办法，要是说是捡来的孩子得花半天解释。
东西实在太多，薄絮问推车能不能借一会，等她把东西搬上车后还回来，收银员大姐看她带着孩子也不容易，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会偷东西的人，下一秒，薄絮掏出那张运通黑卡结账，左下角签名处一个“Yan”，遂同意了薄絮的请求。
推着满车的东西和小团子往停车场去，小团子玩小票都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四四方方的折好，一会摊开用卷的，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如薄絮所料，停车场停了一辆宾利，而男人靠在车前，正抽着烟，果然是极好的长相，眉眼深邃，举手投足从容自然，有其特有的魅力。
“您好，这是您的孩子吗？”薄絮推着车过去，在距离五步远的地方发问，“他在超市和您走丢了，里面人多所以我带他来这找您。”
男人对上她的视线，那一瞬，薄絮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给攥紧，细密的疼蔓延开。
他眼里情绪很复杂，薄絮先挪开目光，下意识的先退却，把小团子从车里抱出来，蹲下跟他说，“去吧，去爸爸那。”
小团子拽着她的风衣前襟不松手，那双眼清泠泠的看她，看的薄絮莫名心软。
“谢谢。”男人开口，低沉的嗓音如一汪醇酒。
“不用谢。”薄絮笑开，指节刮了刮小团子的鼻子，说：“这么可爱的宝贝谁会不喜欢呢，是吧。”
小团子的眼睛就从没离开过她，接着一把扑到她怀里，薄絮愣了会，还是抱住他，以为他是害怕了，安慰他：“去吧，去爸爸那，姐姐要走咯。”
小团子攥她衣服更加用力，眼眶湿润润的，后哇的一声大哭，薄絮无措，仰头向男人求助，再一次对上那灼热的视线。
“明弋，过来。”
男人的语气不是太好。
小团子哭的更厉害，抱着薄絮不肯松手。正此时，兜里的手机跟催命似的响，薄絮心也跟着乱了。
“不哭不哭，是怎么了呀，能跟我说吗？”薄絮轻轻拍小团子的背，冬令时天很快就黑，也起了风，他就穿这么点，肯定会冷，薄絮用风衣兜住他，“是怎么了呀，刚才撞疼你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小团子感受到温暖，抽噎了几下，满脸泪痕，小声说：“不走。”
口袋里的手机停了响，没一会又卷土重来，又急又切，薄絮没明白小孩的意思，哄道：“没走呀，爸爸不是在这嘛，妈妈是在家吗？你不想回去找妈妈嘛？”
小团子皱着脸，眼泪又往下滚，不管不顾的哭。
“明弋。”男人声音又沉了几分，几秒后，似是叹了口气，温和的说：“念念，过来。”
口袋里的手机已经第三次响了，薄絮脑子里也不想管，只想安慰好怀里的小人儿。
小团子松了手，小抬步的往男人方向去，又一步三回头的看她，恋恋不舍。
薄絮扶着购物车慢慢站起，缓了会，又弯腰和小家伙说：“原来你小名叫念念啊。”
男人把小团子抱着坐在手臂上，小团子重重点头，眼圈还是很红。
薄絮重新直起腰，笑着挥手：“那念念，再见。”
“先生，我先走了，周末愉快。”她颌首道别。
背影被停车场昏黄的路灯拉的很长，周身染上一层光晕，远远的能听到她和别人打电话嬉笑的声音。
“再见，妈妈。”小团子朝那道背影挥手。
“开心了？”明其砚问怀里的小人。
明弋绷着嘴角，后说：“她是妈妈，不是姐姐。”说完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团皱巴巴的热敏纸。
明其砚把他抱进车里，开了暖气后铺开那团纸，零食占了大半，还有面包，三明治。
“妈妈喜欢吃零食。”明弋在后排规矩坐着，眼睛却频频往窗外瞟。
“妈妈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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