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街边建筑上的橘色光影和路灯交映着。城市大道从黑夜中开辟出一条明亮的曲线,犹如穿梭于其中的金色瀑布。
后视镜中那辆开着车灯的黑车似乎始终在跟着他们。
孟泊之眉头微皱,习惯性地警惕起来,连着变了两次道,身后的车都跟着不放。
他再次回想起那段被绑架的记忆,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咯咯作响,眼底寒意迸射。
“我们被跟了。”孟泊之声音冷下来。
崔颂叙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又看向后视镜。身后那辆黑车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孟泊之不敢再往崔颂叙公寓那边走,在下一个路口选择了右拐。
果不其然身后那辆车也跟着他们右拐,崔颂叙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报警。”孟泊之瞥了一眼后视镜,确保那辆车跟上来了。
他等了那群人十多年,无比想结束那场不知何时会重来的噩梦。他警惕着身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包括每个细微的异常,这么谨小慎微地过了十多年,他们一天不被抓到,他就永远不能真正放松下来。
何况现在还有崔颂叙,他不可能让她跟自己一样活的提心吊胆,他知道这有多么折磨。
崔颂叙赶紧给阮蔚打电话,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手指颤抖冰凉。
“阮副队,我们被人跟踪了。现在正在往南港大桥走。”崔颂叙努力保持镇定,迅速把位置和情况告诉了阮蔚。
“你们现在距离南港大桥有多远距离?”阮蔚那边传来敲桌面的声音。
“3公里多吧。”
“你们尽量多绕几圈拖延时间,我们会联系最近的警局以安全检查为由在南港大桥进行拦截,不要惊慌。”
“不行!”孟泊之出口阻止,说出的话急切冰冷,“他们会察觉的。”
那群人已经找到了他,如果这次被他们跑了,恐怕不只是他自己,连崔颂叙都会被牵扯进来。
绝对不可以!
他死死盯着后面那辆车,像是要把它盯穿。
崔颂叙终于发觉了他不对劲,但因为此刻的混乱,她实在做不到理顺这些事。
“先生,这是我们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对面的声音紧绷着,能听出对于他的反驳很是不满,“现在你们最重要的应该是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可要是还有下一次呢?如果他们这次逃走了,谁能保证我们下次的安全?”他几乎是咬着牙问。
他不想赌,也赌不起。
电话那边传来沉默,但很快阮蔚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我们会进行调查,请您相信我们警方。”
“我不相信,我只信自己。”孟泊之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会在东郊巷下车拖延住他们。”
说完就伸手挂断了电话。
“你认识他们?”崔颂叙看着他,目光复杂。
她能明显感觉到,孟泊之跟阮蔚提起他们时,心里是有代指的。
孟泊之面色僵住,却又觉得没什么好瞒的,沉声道:“认识。”
“他们是冲我来的,等会儿你别下车,等警察来。”他冷冷看向后视镜,那辆车依旧紧跟着。
车卷着风极速驶过,扬起的风将树枝都带的晃动。
“你想跟我说吗?”她淡声问他。
孟泊之沉默片刻后,轻声说:“如果,今天能活下来的话。”
那群人肯定是奔着他的命来的,警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来,他真的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真的已经被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折磨了太久,他必须要一个决断,彻底放过自己。
孟泊之忽然庆幸,觉得崔颂叙可能不喜欢自己这件事也许不是坏事。
“东郊巷那边太偏僻了。”崔颂叙想要劝他,神色中是藏不住的担忧,“他们要是带了刀怎么办?”
她根本不清楚孟泊之跟他们是有什么矛盾,心中不断闪过最坏的可能,脑子里的猜测越发骇人,连身体都不自觉地发抖。
东郊巷偏僻人少,只有在这种地方那群人才敢动手,他才有机会把人给拖住。
孟泊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你只要好好待在车上等警察来就好,别的不要管了。”
“你是我男朋友我不该管吗?”崔颂叙被他这副拼命把自己往外推的态度激怒,气得胸膛都不住起伏,“孟泊之,就算是个跟我毫无关系的路人,我也做不到看着他在我面前被人捅死。”
何况,他还是她的男朋友。
车辆拐进旁边的小路,没有了路灯,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昏暗。
“对不起。”孟泊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真的做不到让自己放过他们,倏然失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只想让你别受牵连。”
崔颂叙张口想骂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气得骂不出话来:“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吗?你敢确定他们不知道这车上还有一个人吗?”
孟泊之闻言,脑袋嗡的一下全白了,他刚才被那些回忆激得昏了头,竟然把这件事忽视了。
“你自以为是地拒绝警方的方案,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跟我说不想牵扯我……”崔颂叙觉得鼻子开始发酸,“你要是真的不想,刚才根本就不会自作主张。”
现在车已经进了小路,后面那辆车紧跟着,他们退不出去了。
孟泊之面色惨白,只能凭着本能继续驾车,脑子却已经乱成一片。
他不想的,他不想让崔颂叙跟他一起陷入危险的。
可现在怎么办?
那辆车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孟泊之没有把握一定能打过他们,也不能保证警察会及时赶到。
他觉得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草率的就做这个决定。
车子停在巷口。
“对不起……”孟泊之垂着眼,面部肌肉紧绷着,死死咬着唇。
小巷里面没有灯,几乎全黑的巷子如同恐怖的黑洞,要把他们全都吸附进去。
崔颂叙也没兴趣跟他论对错,平复了下心情,哪怕现在已经怕得开始发抖,却还是尽力维持淡定:“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放在车把手上:“孟泊之,今天这事儿,咱俩没完。”
车门关闭,发出沉闷一响。
“进巷子里吧。”孟泊之伸手去拉她,见崔颂叙反抗,只能拉得更紧,小声道,“别走散了。”
那只手的主人或许是觉得挣不开,也就没再有反应。
巷子里没有灯,他们可以藏起来,等那群人进来的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起码可以占个先手优势,还能拖延一点时间。
崔颂叙没看他,也没回话,沉默地往巷子里走。
一进去,孟泊之就不自觉绷紧了身子。他当初被救回来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没有办法处于黑暗中,会害怕,会颤抖,甚至会控制不住伤害自己和别人。
心理医生给他做了长达两年的心理疏导才慢慢开始恢复正常,虽然现在对黑暗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已经可以正常生活,可在刚进入黑暗的地方时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你怕黑?”崔颂叙眉头微蹙,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异常。
孟泊之本来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一个嗯。他垂着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闭上眼。”她的话还是带着冰碴子一样,可手却往下拽住了他的手腕。
崔颂叙的手还是很凉,甚至比刚才还要凉。
“对不起。”这是他今晚第三次道歉。
眼前的人身子微顿,却没有回头。
虽然巷子里没有路灯,借着月光,他依旧看到了她颤抖的睫毛和紧紧抿着的唇。
她在害怕。
孟泊之心中涌上愧疚,他低声说:“我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这笔账没那么容易销,现在闭嘴吧。”她声音冷淡。
孟泊之自觉安静,没再开口。
这种小巷子总是很安静,风声穿堂而过,夹杂着两个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他们人呢?”巷口有声音传进来。
孟泊之心脏一颤,那群人真的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
“进去了吧,车都在这儿。”另一个人开口。
“那咱们进去吗?”第三个人的声音很厚,带着和其他两个人不同的语调,平和沉重,像电台里的主持人。
崔颂叙听到声音,觉得有点耳熟。
“废话。”刚才说话那个人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股狠劲,“今天必须把他给弄死。”
孟泊之攥紧了手里的棍子,望着巷口的表情阴冷。
那就看看谁弄死谁。
崔颂叙不断搜索着记忆里那道声音的主人,终于锁定在自己前不久见过的某个人身上。
景苑假日酒店的客房部经理。
“是陈里贤。”崔颂叙回过头,眯眼看着孟泊之,目光里充满了探究,“你跟他认识?”
陈里贤这个人圆滑世故,工作中很多决策和意见都是有他自己的私心。他身为客房部经理,崔颂叙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和赵集建有勾结,但警方始终没有找到证据。
这人她不想留,所以跟谭逐商量过后,觉得就算付他赔偿金也不能让他继续留在酒店。
他和孟泊之为什么会认识?
孟泊之显然没反应过来,呆看着前面,大脑飞速运转。
难道……不是当年绑架他的那伙人?
刚才那些,只是他先入为主的错误判断吗?
孟泊之蓦地松了口气,不是那群人就还好对付一点,他就能保护好她。
原本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了些。
“哑巴了?”她冷声问。
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以为是别人。”
崔颂叙微微探出头,看着巷口那三个朝他们走来的人影,冷冷勾唇:“那就是冲我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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