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泊之，以后都会有我陪着你的。”崔颂叙看着前方不断升起的烟花，轻声说。
然后她又转过头来，晃着他的手，像是在说笑话：“不管是吃饭，还是遛弯，逛街或者什么别的，我都陪着你。”
孟泊之垂着眼睛看她，崔颂叙眉眼弯着，远远看过来，像是在讲什么逗他开心的玩笑。
大概谁听到这句话，也都会这么想。
可他却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不管是跨年，生日，还是以后的每一个日子，她都会陪在他身边，不会再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眼前忽然出现些许白霜，随风飘在脸上，凉凉的，很快就化了。
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向旁处看去，雪花在漫天烟火中落下，看起来黑漆漆的山多了别的颜色。
周围的人群也因为这场雪突然沸腾起来。
雪花纷飞的景象，仿佛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格外柔软和美好。
孟泊之侧头去看身边的人，她正抬头看着从黑夜中落下的雪，伸出手去接，眼睛很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当时同学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雪是浪漫的，它浪漫在，会模糊掉整个世界的边界，唯独让那个人变得无比清晰。
“下雪了！”崔颂叙视线落回到他身上，眼底带笑。
孟泊之轻轻笑着，低声重复着她的话：“嗯，下雪了。”
他始终在期待着和她一起看雪，上次他们错过了，不过还好，这次没有。
在和她认识这年的最后一天，他完成了这个愿望。
“刚刚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醉？”崔颂叙蓦然抬头，盯着他问。
孟泊之低垂着眼睛看她，思考了半天没找到借口，只能失笑说了句实话：“想找个理由。”
崔颂叙听到他的回答，觉得有些好笑，望着他的眼眸，轻声道：“你连接吻都要找个理由啊。”
说完，她没等对方的回答，轻轻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他们站的位置偏后，靠在一起的身影被隐藏在山顶木屋的阴影间。
或许是因为山上气温太低，这个吻有些凉，还带着些许未散开的酒气，在寒风中莫名有些醉人。
人群中的倒计时没有停止，仍然在继续。
“3——2——1！新年快乐！”
烟花绽放在夜空中，一个接一个闪烁炸开，和暗处心跳的频率重合在一起。
所有人都欢呼着，跟身边人庆祝跨入了新的一年，他们熙熙攘攘，混杂在烟花声中说着新年快乐。
喧嚣中，崔颂叙退开距离，烟花映进眼睛里，明亮温暖，她轻声说：“孟泊之，新年快乐。”
声音很轻，但他听到了。
孟泊之望着她的眼睛，仔细望着，低声回应：“新年快乐。”
新年伊始，同临素雪，在灿烂盛大的烟花下，往日荒芜生出回响，他的人生开始向这个人靠近。
随着烟花落幕，山顶逐渐归于寂静，大家三三两两回了酒店，等待第二天的日出。
星点挂在夜空中，在渐明的天光中悄悄隐匿，最后被遮盖住，让人寻不见痕迹。
屋子里的闹钟响起来，孟泊之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
天色还没有大亮，隐约能看到云层笼罩下的山。
他起身打开窗户，茫茫晨雾尚未散开，湿润的凉气从外面飘进屋中，外面雪已经停了。
孟泊之简单洗漱了下，就去叫崔颂叙起床。
玻璃杯被放置在桌子上，从中升起的热气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床上的人似乎是觉得冷，用被子蒙着脸。
“阿叙，起来吧。”孟泊之弯下身，轻轻把被子掀开，里面的人露出脸，皱着眉别开了脸。
崔颂叙只觉得脸上一凉，外面的冷空气通过被子的缝隙钻了进来，她觉得冷，卷了被子转身想继续睡。
意识模糊间，眼皮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下，温热柔软，一触即离。
她听到一声无奈的笑，清醒了些，终于勉强睁开眼。
孟泊之正垂眼盯着她，手指很轻地拨开散在脸上的碎发，见她醒了，话语温柔：“醒了。”
“新年快乐。”崔颂叙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伸手去捏他的耳朵。
她家元旦那天，家人见的第一面也是要说新年快乐的，所以每到早餐的时候，就能听到家里四个人混乱又整齐的新年快乐。
刚醒过来的声音还带着些鼻音，听起来不太爱动弹的样子。
孟泊之低低笑了声：“新年快乐。”然后把她从被子里拉起来，然后转身去拿水。
崔颂叙乍一接触到冷气，忍不住又拽起被子拢在身上，连手都藏到被子里不愿意露出来。
等孟泊之转过身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包的跟个粽子似的，只露出来一个脑袋。
孟泊之没办法，只能端着水喂她。
温水从喉间流过，崔颂叙总算觉得身上暖和了点，掀开被子下了床。
外面还是蒙蒙亮，却已经有不少人在外面等日出了。
等她洗漱收拾后，两个人就裹着羽绒服出去了。
远处的云层重重叠叠，萦绕着山峰，上面还有昨夜落的雪，在鱼白色的背景下，看起来有些厚重。
“冷吗？”孟泊之把她的手放到口袋里握着。
崔颂叙打着哈欠，把脸埋进衣领里，懒懒回应他：“还好。”
孟泊之抿了抿唇，转过头来看着她，问：“爷爷奶奶，还有崔叔叔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怎么，紧张了，担心他们不喜欢你啊。”崔颂叙听到他的问题，清醒了些，凑到他眼前笑，被他握着的手逗他似的，挠了挠他的掌心，跟他细数着，“我爷爷喜欢甜品，我奶奶喜欢香，我爸呢，喜欢酒。”
她看他脸上的紧张表情，安慰道：“放心，他们对你都挺满意的，尤其是我奶奶，一直夸你长得好看呢。”
自从她家老太太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之后，时不时就得夸上孟泊之几句，还附带着夸崔颂叙的眼光好。
“不过，我爸今晚上肯定会灌你，你自己扛吧。”崔颂叙微微歪着头，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孟泊之只是笑了下，把她的手攥的更紧了，半真半假地说：“没关系，我扛灌。”
两个人站在厚雪上，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晨雾开始散去，鱼肚白的天色逐渐转蓝，从淡蓝开始变重，如同墨水层层叠加在上面，最后成为了湛蓝色，带着薄雪的山峰与天光映衬，莫名有些肃穆。
地平线上散出些许微光，不清晰，却能隐约瞧见颜色。
孟泊之在国外的时候看过无数次的日出，他很喜欢日出，每每看到天光大亮，金光璀璨，都会觉得，那是在冰冷的环境中，难得可以用眼睛感受到的温暖。
那个时候，他总是自己去，独自站在山顶，俯仰万物。
风拂耳过，将他的头发和衣角吹起，独自一人站在漫天遍地的绚烂中，眼眸中倒映着繁华，却总觉得孤寂。
为什么会想带她来看日出呢？
或许是觉得从前的日出空洞，想赋予它新的意义，又或许，只是因为喜欢，想要和她一起来看这样的景色。
金色与蓝色渐变融合，交映成广阔无垠的景色。
那光的源头慢慢探出，地平线的分割愈发清晰，白云与霞光的界限明显，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金红色。
朝阳升起，霞光万丈倾洒，就连云海也染上了金色，
“新年第一天看新的日出，还是挺有新意的。”崔颂叙点着头，随口道。
她从前不觉得爬山是件多么浪漫的事，在昨晚看到山顶那么多人的时候，也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崔颂叙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理解了。
爬山也好，日出也好，她都不是很喜欢，但只要这个人陪着自己，那些以往觉得无聊没意思的事，也变得美好有意义。
天边渐明，岁首之初，金光透过薄云展映在他们眼前，新年新日，万象更新。
下了山之后，崔颂叙本来想回去换身衣服，等下午直接回老宅的，结果孟泊之还非得拉着她去挑礼物。
“这个不错。”崔颂叙指了指货架上的补品，提议道。
孟泊之皱眉看着那盒补品，纠结了半天，小声问：“会不会有点太没新意了？”
听到这话，崔颂叙直接被他逗笑了，不就是回去吃个饭吗，用不用这么上心啊。
没等她回答，孟泊之又把盒子放进购物车里：“算了，多买点吧。”
“那行了，咱们走吧。”崔颂叙随口道。
“不行。”孟泊之果断拒绝，边说着眼睛还在四处看，“还没买完呢。”
崔颂叙没办法，只能陪他继续逛。
“这个吧，看着挺不错的。”
“会不会太普通了，要是爷爷不喜欢怎么办？”
“算了，也买了吧。”
……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他们俩身上发生了无数次。
最后挑来挑去，两个人整整用了三个多小时，大包小包的把整个后备箱都填满了。
崔颂叙看着填满了整个后备箱的礼物，觉得有些好笑，扯着孟泊之的胳膊问：“不就是吃个饭嘛，你至于吗？”
“当然至于了，第一次登门总得摆出个态度来啊。”孟泊之倒不觉得有什么，看着满当当的后备箱，还颇有成就感的样子，“不得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
她把手攥起来递到他嘴边，一副采访的样子，笑着问他：“说，昨天晚上是不是上网查‘第一次去女朋友家要怎么做’了？”
“没有。”孟泊之伸手包裹住她的拳头，有些无奈，“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啊，多准备点礼物总是没错的。”
“脑子还挺灵光。”崔颂叙轻轻哼了声，“走吧，带你进去。”
等崔老爷子他们看到孟泊之手里提着的大小东西时，也不由得惊了下，没忍住愣了几秒钟，然后面面相觑。
这反应把崔颂叙逗得直笑，悄悄在孟泊之耳边说：“都被你的大手笔给惊到了。”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没等孟泊之反应过来，她先对着三个长辈依次祝贺。
孟泊之愣了一下，温声开口：“爷爷，奶奶，崔叔叔，新年快乐。”
还是崔老太太先回过神来，收回了惊呆的目光，笑着说：“哎，新年快乐。来吃个饭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啊。”
“为了给你们留下个好印象啊。”崔颂叙轻轻笑了下，让孟泊之把东西放在一边，拉他进了客厅。
“阿叙，泊之，新年快乐。”崔竟元看着他们，面带微笑。
崔老爷子也挺直身子，颇为稳重地朝他们点头颔首：“新年快乐啊。”
看着自家老爷子装模作样地说这句话，崔颂叙有些忍不住笑，别过头去和孟泊之对视。
孟泊之本来是不想笑的，但看到对方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也不禁勾了勾唇。
“行了，少摆点架子吧。”崔老太太皱起眉，对他这个态度很是不满，毫不犹豫地拆台。
崔竟元吩咐家里的阿姨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收整好，听到老太太的话，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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