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细微的“咔嚓”,如同某种精致瓷器内部彻底碎裂的声响,在余祈年死寂的世界里被无限放大。它盖过了父亲余大勇粗重的喘息,盖过了继母王美凤刻薄的冷笑,盖过了窗外城市模糊的喧嚣。她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后背抵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后脑勺被撞击的钝痛一阵阵袭来,眼前是散乱的金星和模糊的光斑。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灵魂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几步之外的地面上。那里,几朵被余大勇粗暴扯下、揉烂的白色小雏菊,正被那只沾满污垢的旧胶鞋,狠狠地、反复地碾踏着。脆弱的白色花瓣在鞋底肮脏的纹路下瞬间化为泥泞,嫩黄的花蕊被挤压成令人作呕的酱色,与灰尘和地板上的油渍混合在一起,彻底失去了原本的纯洁和生机。
就像她小心翼翼捧回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和善意,被无情地、彻底地踩进了最肮脏的泥潭。
“赔钱货!跟你那个死鬼妈一样!就知道弄这些没用的玩意儿!能当饭吃?能还老子的债?!”余大勇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充满了对生活的怨毒和对眼前这个“累赘”的无尽厌烦。他指着地上那滩花泥,唾沫星子飞溅,“再敢把这些破烂玩意儿带回来,老子见一次砸一次!”
王美凤在一旁抱着胳膊,嘴角挂着刻薄的冷笑,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就是!家里米缸都快见底了,水电费都欠着,你倒有闲心弄这些风花雪月?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命!”
“什么命?”余大勇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引线,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余祈年脚边那个装着新画板的袋子,那是贺栀瑾赔给她的,“还有这个!这又是什么?啊?!”他几步上前,带着浓重的酒气和烟味,一脚踢开了画板袋!
厚实的木质画板滑落出来,崭新光滑的表面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画画?画个屁的画!”余大勇像看到了什么极度厌恶的东西,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你妈就是被这玩意儿害死的!画!画!画!画到死也没画出个名堂!留下个烂摊子给老子!现在你也想学她?也想当个没用的赔钱货?!做梦!”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对亡妻所有的复杂恨意、对生活的绝望、对债务的恐惧,统统倾泻在这个沉默的女儿身上。他猛地弯腰,一把抓起那个崭新的画板,高高举起!那动作,像极了举起行刑的巨斧!
余祈年瞳孔骤缩,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身体里仅存的本能让她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爸!不要——!”
那是她最后的堡垒!是贺栀瑾笨拙却真诚的赔礼,是她们之间那个荒诞却温暖的“模特协议”的见证,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被允许存在的新希望!
太迟了。
带着全身的蛮力、怨毒和一种毁灭性的快感,余大勇将画板狠狠砸向地面!
“砰——咔嚓!!!”
巨大的碎裂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如同惊雷劈落!
崭新的、厚实的木质画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四分五裂!断裂的木茬像惨白的獠牙刺向空中!几块较大的碎片弹跳起来,又重重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世界在余祈年眼前彻底崩塌了。那声巨响仿佛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直接砸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将她仅存的支撑彻底粉碎。她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泥塑,瘫软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
余大勇还不解气,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他冲到余祈年那个小小的隔间门口——门开着,里面那张堆满了画稿的旧书桌一览无余。他看也不看,像疯了一样,将桌上所有东西——那些凝聚了余祈年无数心血的画稿,那些小心翼翼保存的练习,那些记录着贺栀瑾不同神态的素描,那些在花墙下爆发出惊人色彩的写生……统统扫落在地!
纸张如同雪片般纷飞、散落!
“画!我叫你画!”他咆哮着,抬起穿着破旧胶鞋的脚,狠狠地、带着一种践踏的快意,踩向那些散落的画稿!那些明媚的色彩、那些温暖的线条、那些好不容易捕捉到的光与希望……在肮脏的鞋底碾压下,发出纸张被揉皱、撕裂的刺耳声响,变成支离破碎的污迹和扭曲的纸团!
“再画老子全给你烧了!”他一边践踏,一边嘶吼,像在进行一场疯狂的仪式。
王美凤站在客厅里,冷眼旁观,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
余祈年蜷缩在墙角,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绝望而不住地颤抖。她没有再哭喊,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看着那些承载着她灵魂、她的梦想、她好不容易抓住的色彩和光的纸张,在父亲的脚下化为齑粉;看着那块崭新的画板变成一堆扭曲的木头残骸;看着地上那滩被彻底碾入尘埃的小白菊泥泞……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世界瞬间褪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稠、都要冰冷。那些色彩,那些温暖,那些“可能”……原来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像一场短暂而虚幻的梦,醒来只剩一地狼藉的碎片,和深入骨髓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她感觉自己沉入了无底的冰海,不断下沉,光线消失,声音消失,连痛苦都变得麻木。
余大勇发泄完,喘着粗气,狠狠瞪了一眼墙角彻底失去生气的女儿,仿佛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他踢开脚边碍事的纸团和画板碎片,摇摇晃晃地走回客厅沙发,重新点燃一支劣质香烟。王美凤撇撇嘴,扭着腰进了厨房,锅碗瓢盆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狭小的屋子里,只剩下劣质烟草的呛人烟雾,和角落里那个如同被世界遗弃的、无声无息的影子。散落满地的画稿碎片,像一地破碎的星辰,无声地躺在尘埃里,宣告着一个灵魂的彻底死亡。
同一时间,南华附中体育馆。
篮球撞击地面的“嘭嘭”声和少年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力量与活力。贺栀瑾正进行着高强度对抗训练,汗水浸透了她的背心,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她眼神专注,动作迅捷如风,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跃起投篮——
橘红色的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却在即将入筐的瞬间,鬼使神差地砸在了篮筐前沿,弹飞了出去。
“啧!”贺栀瑾懊恼地落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瑾哥,今天状态不行啊?”张鹏跑过来捡球,调侃道,“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贺栀瑾没说话,只是皱着眉,胸口莫名地有些发闷。从下午送余祈年回家开始,她心里就盘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余祈年抱着小白菊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最后走进那栋破旧家属楼时,那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背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头。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运动裤口袋,那里空空如也。那张从余祈年旧画稿上掉落的、带着浓重铅灰色的碎片,被她夹在了速写本里,没带在身上。可那片灰暗的触感,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在她心头浮现。
“休息五分钟!”教练吹响了哨子。
贺栀瑾走到场边,抓起水瓶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那股莫名的心悸。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停在“余祈年”的名字上。
打过去说什么?问她小白菊养起来没有?问她心情好点没?会不会又让她觉得烦?
她烦躁地锁上屏幕,将手机扔回背包。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余祈年只是被白天街上的事吓到了,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明天再去找她当模特,画咖啡馆的速写,她应该就能开心起来了吧?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球场,但那股不安,却如同阴云般越积越厚,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接下来的训练频频失误。
艺术角落,化学预备室。
傍晚的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宋屿正对着新摆的一组静物抓耳挠腮。苏晚安静地画着素描,线条精准。林念在调色盘上试着一抹温柔的丁香紫。陈默坐在窗边,面前摊着习题册,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林念笔下的色彩。
“咦,余祈年今天没来?”宋屿放下画笔,环顾了一下四周。平时那个靠墙的角落,今天空荡荡的。
苏晚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嗯,没看到她。”
林念停下画笔,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祈年……不会还在为白天的事情难过吧?”
陈默的目光也投向那个空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想起余祈年接过那束小白菊时,苍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眼神,那不仅仅是惊吓,更像是一种更深沉的恐惧被唤醒了。
“估计是,”宋屿挠挠头,“瑾哥送她回去的,应该没事吧?要不要问问瑾哥?”
正说着,贺栀瑾背着包,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额头上还带着汗,气息有些不稳。她一眼就看到余祈年空着的座位,心头那股不安瞬间放大。
“余祈年呢?还没来?”她急切地问。
“没呢,”林念摇摇头,担忧更甚,“贺同学,祈年她……还好吗?下午看她脸色很差。”
贺栀瑾的心猛地一沉。连林念都看出来了?“我送她到家楼下的时候,她……看起来是有点不对劲。”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一种强烈的、近乎恐慌的直觉攫住了她。她想起了器材室雨夜里的余祈年,想起了她手臂上狰狞的淤青,想起了她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那个家……那个家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港湾!
“我跟你一起去。”陈默合上习题册,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贺栀瑾眼中不同寻常的焦虑。
“我也去!”林念立刻放下画笔。
宋屿和苏晚对视一眼,也站了起来:“一起吧,万一有什么事。”
贺栀瑾看着他们,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更多的还是对余祈年的担忧。“走!”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贺栀瑾几乎是跑着冲向那栋熟悉的、破旧的教工家属楼。陈默、林念、宋屿、苏晚紧随其后。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忽明忽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和油烟混合的难闻气味。
越靠近余祈年家所在的二楼,贺栀瑾的心跳得越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她熟门熟路地绕到楼后单元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狭窄的楼梯,来到那扇熟悉的、油漆剥落的铁门前。
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传来女人尖刻的抱怨声和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呵斥。
“……整天就知道画这些没用的!家里哪还有地方放这些破烂?水电费都拖多久了?老余你管不管!”
贺栀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推开门!
狭小的客厅里一片狼藉。烟雾缭绕,气味呛人。王美凤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余大勇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抽烟。而最刺眼的,是客厅地面和通往隔间门口散落的……无数被撕碎的纸片!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雪!那些纸片上,贺栀瑾清晰地看到了熟悉的色彩——她自己的笑容、盛放的蔷薇、还有阳光的痕迹……此刻都变成了残破的碎片!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那些碎片中央,躺着一堆扭曲断裂的木头残骸——那是她买给余祈年的新画板!彻底毁了!
而余祈年……
贺栀瑾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隔间门口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单薄身影。
她低着头,长发散乱地遮住了脸,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极小的一团。宽大的校服外套(是贺栀瑾那件)包裹着她,却掩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死寂。她的脚边,散落着更多的碎片和一块较大的画板碎块。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与冰冷的墙壁融为一体。只有身体在极其细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透露出那冰封之下残存的、本能的痛苦。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贺栀瑾的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愤怒、心疼、难以置信的暴怒瞬间席卷了她!她甚至没看清余大勇在哪,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冲了过去!
“谁干的?!”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和冰冷,像一把出鞘的利刃,瞬间划破了屋内的嘈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怒吼惊住了。王美凤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余大勇也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被打扰的暴躁和一丝惊愕。
余祈年像是被这声音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惊醒。她猛地抬起头!
贺栀瑾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没有泪痕。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那双曾经因为专注画画而显得格外明亮的杏眼,此刻空洞得吓人,里面一丝光都没有,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彻底的麻木。她的嘴唇被咬破了,凝固着暗红的血痂。额角那道结痂的擦伤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她看着贺栀瑾,眼神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没有任何焦距,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已经被彻底剥夺。
“我干的!”余大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满身酒气,不耐烦地瞪着贺栀瑾,“你谁啊?少管闲事!我教训我女儿,轮不到外人插嘴!画这些没用的破烂,能考上大学还是能换钱?赔钱货就是赔钱货!”他指着地上的碎片,语气充满了鄙夷和理所当然。
“赔钱货?”贺栀瑾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平静。她指着地上那些色彩斑斓的碎片,指尖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这些‘破烂’,是她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是她眼睛里的光!你知不知道这些画有多好?!你知不知道她有多……”
“好个屁!”余大勇啐了一口,粗暴地打断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暴戾和厌烦,“能当饭吃?能还债?少在这儿放屁!滚出去!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
陈默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贺栀瑾身侧,冰冷的目光直视余大勇,强大的气场毫不退缩。林念、宋屿、苏晚也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狼藉和角落里彻底失去生气的余祈年,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深深的同情。
贺栀瑾没滚。她死死盯着余大勇那张被酒精和戾气扭曲的脸,又看向角落里那个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影子。一股尖锐的疼痛刺穿了她的愤怒,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决心和一种冰冷的清醒。她不再看那个男人一眼,也仿佛没听到他的威胁。
她转身,在余祈年面前缓缓蹲下。
“年年?”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温柔。
余祈年没有任何反应。眼神依旧空洞地落在那些被撕碎踩踏的画稿碎片上,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这具躯壳。
贺栀瑾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伸出手,没有去碰余祈年冰冷僵硬的身体,甚至没有去碰她伤痕累累的手。
她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轻地拂过余祈年脸颊上沾染的一点灰尘。然后,她的手越过余祈年,伸向那些散落在地的、沾着污迹和脚印的画稿碎片。
一片,一片,又一片。
她极其小心地、像捡拾稀世珍宝的遗骸,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将那些被撕毁的星辰,那些承载着色彩与梦想的残骸,仔细地收拢起来。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又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什么。每一片沾着灰尘、带着皱褶、甚至被踩出脚印的碎片,她都仔细地抚平褶皱,收拢在一起。还有那些画板的碎木片,她也一块不落地捡起。
余祈年空洞的目光,终于随着贺栀瑾的动作,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像死水微澜,却依旧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
贺栀瑾将所有捡起的碎片和木块,小心翼翼地用自己脱下的、还带着体温的运动外套包裹好,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那包沉甸甸的“废墟”,像抱着余祈年被彻底撕碎的世界,也抱着她此刻沉重如山的决心。
她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失去所有色彩的影子,那眼神充满了心痛、坚定和无言的承诺。然后,她冷冷地扫过一脸不耐烦的余大勇和旁边冷眼旁观的王美凤。
“你们,”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狭小窒息的空间里,“根本不配当她的家人。”
说完,她抱着那包沉甸甸的、象征着毁灭与可能的“废墟”,挺直脊背,如同一个伤痕累累却绝不屈服的战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狱。陈默等人紧随其后,留下身后余大勇暴怒的吼叫和王美凤刻薄的嘀咕。
冲出家属楼,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贺栀瑾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紧紧抱着怀里那包碎片,身体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她低头看着怀中衣服包裹的形状,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些画稿上曾经流淌的色彩和温度。
“瑾哥……”张鹏的声音带着担忧。
贺栀瑾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火焰里,是愤怒,是心疼,更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宋屿!苏晚!”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宋屿和苏晚立刻应声。
“我需要你们所有的胶带!夹子!能固定东西的工具!有多少拿多少!立刻!马上!”
“林念!陈默!”
林念和陈默看着她。
“我需要人手!很多很多人手!现在!马上帮我联系!所有认识余祈年、见过她画画、或者只是愿意帮忙的同学!告诉他们,有急事!天大的急事!”
“张鹏!”
“瑾哥你说!”
“跟我走!去打印店!现在!立刻!”
贺栀瑾像一位临危受命的将军,快速下达着指令,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她抱着那包沉甸甸的碎片,转身朝着学校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充满了决绝和一往无前的悲壮。
林念立刻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陈默也开始拨打电话,声音冷静而高效。宋屿和苏晚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宿舍楼跑去拿工具。张鹏紧紧跟在贺栀瑾身边。
怀里的碎片冰冷而沉重,像余祈年破碎的心跳。但贺栀瑾知道,她抱着的,不仅仅是一堆废墟。她抱着的是余祈年被撕碎的星辰,而她,必须把它们重新拼起来,让它们的光芒,重新照亮那片死寂的夜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夜色渐深,南华附中的校园即将陷入沉睡。而一场由愤怒、心疼和坚定守护点燃的“碎光成画”行动,正以贺栀瑾为核心,在寂静中悄然拉开序幕。打印店那盏小小的灯火,将成为今夜唯一的光源,照亮一场与绝望对抗的壮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