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明远又一次轻易地挑起常青的愤怒。
她闭眼，心想要是隋明远就这么隔三差五来几次学校挑衅她，她真的会忍不住和对方同归于尽的。
“你给你带了些药，对咽喉也有一定的效果。”
“滚。”
隋明远看着常青叹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三月还是很冷的，不要那么快把厚衣服收起来。”
常青不耐烦，她嗓子很痛，一句话都不想说。
“最近流感也很少有那么严重的，39.6也太高了，怎么烧得这么高呢？”
“大概是你太晦气了吧。”
闻言隋明远竟然还笑，他点头：“或许你说的对，你上次发烧是很久以前了吧。”
“这几年我虽然知道你在海宁，但很多细节都不太了解，你只能知道知道你大体过的怎么样，之前听你初中的事还挺担心，你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学拳击的吧……”
常青忍不住了。
她打断他，极其厌烦开口：“你到底要干嘛？”
隋明远不说话了，他脸上的笑也渐渐敛起，他坐在沙发上，微微抬头：“我在关心我的女儿。”
常青面无表情：“别说鬼话。”
“我说真的。”
隋明远的表情一片严肃，如果是他下属在旁边，已经噤若寒蝉了。
常青一点都不怕他，幼时对父亲恐惧已经被一日日高燃的厌恶取代。
“我们到底是父女，你妈妈没有别的家人，她死后这个世上还想着她的也只有你和我了，哦对，还有姓陈的那条狗……”隋明远语气突然变冷，半晌又叹气道，“每当我想到她的时候，就会想到你，我时常会关心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何蜀君对你好不好，我想，你想到你妈妈的时候也会想起我，也会关心我吧……”
常青怀疑隋明远已经得了癔症，她说：“关心你什么时候下地狱还差不多。”
“哈！”隋明远又笑了，“那也很好。”
良久，他又喃喃：“那也很好了。”
常青不想再跟这个神经病待在一起，她怕再多待一秒就忍不住把隋明远锤死。
就在她要开门离开时，隋明远声音再次响起：“其实我是想给你换个学校。”
常青：“什么？”
“海宁中学也不是个多好的学校，课业繁多压力又大，以你的天赋根本不需要那么累的学习。”
常青冷笑：“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
她不打算再说，准备开口离开，却听到身后隋明远又开口：
“是因为了你那小男朋友？”
常青愣住，她转过身看向隋明远，隋明远在她眼里看到了惊讶和愤怒——包括被戳穿心事的恼羞成怒。
常青咬牙，她每一个字都吐得很艰难：“你说谁？”
“我知道他，赵茗洲和越勤的儿子，我见过他，很不错的人。”隋明远顿了一下，看着面色冷厉的常青，似乎完全没发现眼前这人的怒火，依然淡笑，“你要是能说服他陪你一起转校，也不错。”
常青觉得荒诞，她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监控，说道：“我说了，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的当务之急应该是给自己挑棺材。”
隋明远笑，他似乎被逗乐：“这不是你该做的事吗？”
“好了，你小男朋友的事不着急，他要是足够喜欢你，分开一年完全不是大问题……”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常青真的很生气，嗓子痛得要死也还是说得又急又凶，“我转不转学和他没有一点关心，别说他再过两个月就直接去首都大学，你再继续在这里给我演慈父试试看呢！”
“你不知道吗？越屿不打算参加两个月的提前招生考试了，”隋明远看起来有些惊讶，“他和父母老师都说了这事，你不知道吗？”
常青大脑仿佛传来一声巨响，“轰”的一声，炸的她愣在原地。
她艰难开口：“为什么？”
她问是问了，可完全不是和隋明远对话的意思，没等对面隋明远再恶心她，常青迅速开门离开。
等关上门却见到顾伟站在不远处，似乎在踌躇什么。
常青走过去。
“顾老师。”
顾伟看到常青后松了一口气：“和你爸爸聊完了？”
常青没回答，她问了别的问题。
“越屿是要放弃今年的提前招生了吗？”
顾伟愣了愣：“呃，对。”
常青心沉了下去，又问：“他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说是不想那么快上大学，舍不得高中生活，”顾伟看常青神色不虞，又补充一句，“反正他文化课成绩也好，他爸妈也支持他，我们老师也尊重他的选择。”
常青很不想深究越屿这么做的原因，但是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
明明从初中就开始准备的竞赛，也不是为了保送名额，一开始他就是冲着提前招生去的。明明年初还在为了这件事而努力，现在竟然要主动放弃。顾伟说越屿父母支持他放弃这事常青是一个字都不信。
常青不是那种自恋的人，但是这件事情显而易见与她脱不开关系。
越屿放弃了提前招生，意味着他接下来的一年半，原本应该在大学度过的一年半就要在高中数不胜数的题海中淹没，意味着他此前为提前招生所做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也或许，一年半后的高考他依然能耀眼出彩，但二者并不能等价，失去就是失去了，白费就是白费了，可惜就是依然可惜。
如果这件事情与常青无关，常青顶多在心里唏嘘一下，可现在如果说越屿是为了她放弃提前招生，那她的压力就大了。
常青不愿意去承担这个压力，所以她想了想，打算直接去问对方。
当天晚自习结束后，越屿陪常青回家的路上。
常青问越屿：“你为什么放弃提前招生？”
越屿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常青问得很直白。
“我……”越屿被问得有些愣，他对着常青的目光不知为什么涌上来几分心虚，“我想过段时间告诉你。”
“过段时间是到六月份吗？”
越屿噎住，他被说中了，一时间没话说。
常青也不说话了，她默默骑着自行车，过一会她转过头，没忍住还是开口了：“为什么？是为了我吗？”
越屿沉默，他与常青对视，常青的眼睛在夜里依旧很亮：她看起来真的很好奇。
想到对方这么坦诚又直白地问他，越屿也点了点头：“是。”
最后一个问题得以解答，虽然心里有数但常青还是心底一沉。
这下轮到常青沉默了，她把落在嘴边的“为什么”三个字收回，她心乱如麻，剩下路上她都没和越屿说过一句话。
在俱乐部门口，二人分开前，常青突然问他：“越屿，你喜欢我吗？”
越屿的心情随着一路上常青越来越下拉的嘴角也一直下沉，骤然间听到常青这个几乎捅破窗户纸的问题，再看常青此刻的表情，不见暧昧喜悦羞涩，只是皱眉，他那颗心更沉到了底。
他此刻也不想演戏，于是他再次点头：“嗯。”
他回答得很坦然，印象里特殊又美好的告白场面不存在，可他觉得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鲜花眼泪和氛围，哪怕他是被动告白了，还是被喜欢的人，略有些尴尬，可告白本身最重要的本就是少年人炙热的喜爱，他稍稍有了几秒的遗憾，这点遗憾很快又烟消云散。
常青看着越屿，越屿那双漂亮的眼睛重新弯起，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她声音有些发涩：“就，喜欢到可以为我放弃前途的程度？”
不知道为什么，越屿觉得常青有些难过，他把嘴边的“嗯”字压了回去，笑道：“不能这么说，一个提前招生影响不了我的前途。”
看着常青低垂着的眼眸，越屿又说道：“这只是一个选择而已，就好像是考京大还是T大一样，你不用想太多，我后面还有竞赛，保送不行也还有高考，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能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选择，”常青喉咙又开始痛了，“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意味着这几年我看到你就会想到今天，意味着未来和你共度的每一天都是不该有的，越屿，我没有那么高的配得感。”
“又或许说，是因为那是你，”常青看见越屿眉毛微微皱起，“因为那个人是你。我喜欢你，越屿。”
越屿怔住，他双眼微微睁大。
常青别开眼，继续说道：“如果是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为了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在乎，因为我不喜欢所以他强加在我身上的羁绊我不会认。可你不一样，我喜欢你，我很珍惜我与你之间的关系，我小心翼翼地维系你我的情分，可如果我因为你这事而产生极强的愧疚感，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就不再纯粹了。”
“这和你没有关系——”
“这和我太有关系了，本质原因还是在我，我不能接受喜欢对象为了做出那么大的让步。”常青抬头，看向越屿好看的眉眼，叹气，“你知道这份愧疚感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吗？”
越屿不说话，常青自顾自说道：“可能短时间不会有问题，你会对我更好，试图让我忘记这份压力，可是很久以后，也许某天我们吵架，吵着吵着你会拿出多年前的这事，说你曾经为了我放弃那么大，然后这份尘封多年的愧疚感就会逐渐占据我。”
常青闭了闭眼，又叹了一口气：“这对我可太不公平了。”
越屿终于开口：“永远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这个世界一直在变，你会变——”
越屿沉声：“我不会。”
“我会。”常青闭眼，“感情会，其实你也会，但是你不会承认。”
她歪了歪头，讽刺笑道：“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你们男生总喜欢在某一个时刻说永远，又在年轻的时候说一生。”
“不要再说永远了，我爸也曾经对我妈说过这样的话，他也曾经爱过我妈，然后呢？”常青往后退一步，神情在夜色里浸泡得一片冷然，“他把我妈打死了。”
常青说得轻飘飘的，眼神却冷得要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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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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