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待林屹川的并不是不是什么表彰。
在他将老赵送去医疗舱检查路上，接到了更换机械镐的通知，林屹川甚至来不及换身衣服就匆匆赶往了器具维护站。
这是一座低矮的方形建筑，侧面延伸出几根粗大的冷却管道，不时喷出白色的蒸汽，门口上方挂着的灯牌闪烁着“镐能换新”几个大字。矿工们凭工牌或者信用点可更换、维修采矿工具。
出乎他意料的是，熔炉旁不仅站着技工，克劳德也在。
他远远瞧见了林屹川，他阴阳怪气道，“大英雄来了？”
林屹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克劳德在这里当然不是什么意外，换铲子的申请，他三天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不过是看不惯这个刺头，才一直压着没办。
哪知林屹川不仅没死在下面，还成了救人的英雄。他从D区带回老赵的一幕，许多矿工都瞧见了。
克劳德心里不悦，既然他不痛快了，那么他就想给林屹川也找点不痛快。
“你要换铲子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他指着地上的一堆歪斜摞着的镐子，“这个月就剩这些了，你自己挑一挑凑合着用吧。”
林屹川蹲下随手翻了翻，这缺胳膊少腿儿的工具分明是等待回炉重造的残次品。
他看着对面的蛇人，突然笑了，“这铲子比我爷爷那辈用的还古董啊，卡莱恩集团改行考古了？”
“少废话，你爱用不用。矿上就这条件。”克劳德不耐烦地挥手，“不满意你就自己买。”
林屹川转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技工，突发奇想，“齐克，我有材料，能自己造吗？”
“可以，材料你出，加工费每标准星时收你20信用点。”齐克快速接话。
克劳德没想到他还能整这出，他转向齐克愤怒地道，“你是不是也不想干了？”
“不劳您费心，克劳德。维护站有德恩主管负责。”
眼见克劳德吃瘪，林屹川在心里笑出了声。
他走上前凑近克劳德，“矿上最近可不太平，老赵的事儿才刚完。万一我这铲子再一不小心出了问题，你说上面查下来，是怪我们这些底层矿工不行，还是怪管理的人不靠谱？”
克劳德咬牙沉默几秒，最终骂骂咧咧地转身，“每天四吨精晶矿，你不行可别赖铲子。”
眼见他走远了，林屹川才从身后的拿出那条残臂递给齐克，“看看，能不能成。”
齐克接过来上下打量一番，掏出终端在上面按下80信用点，“成不成不好说，先付款。四个星时之后你再过来。”
见他付钱，齐克满意地点点头，拿着那条机械臂转身回了里面。
距离林屹川拿到了把改造的机械镐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由于D32区地底出现的蜘群，上面发布了紧急戒严，等待卡莱恩集团派出的评估小队抵达后再做打算。
林屹川和刚从医疗舱出来的老赵被派往了C区作业。
好消息是C区是一座矿山，他们不需要下到地底深处干活。坏消息是由于整个D区都进行了封锁，D区的人全都被安排到了C区。
换言之，克劳德也来了。
林屹川只觉得这几天格外不顺，他停下挖掘，有些疑惑地拿起了手里的机械镐。
一把平平无奇的矿镐。
头部双端设计，一头是镐尖，另一端是扁平的铲刃，握把按照他的习惯包裹着防滑布。
林屹川看不出什么异常。
然而就在他拿到这把机械镐的几天时间里，他上交的矿石数量直线下降。
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RT-08矿星的标准作业流程，矿工首先需要对矿石进行筛选，精晶矿内蕴含丰富的能源，矿工们首先需要排除那些能源已经枯竭的矿石。
靠着D级的精神力，这一点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接下来是挖掘阶段，矿工们需要利用工具将矿石完整开采出来，碎裂的矿石会加速能源的流失。
林屹川仔细回忆着挖掘的过程，确信自己没有破坏任何一颗矿石。
然而当他将发掘的矿石送到传送带上进行检测时，大部分的结果都是不合格！
不！合！格！
几天下来，别说每天四吨了，林屹川记录在案的矿石可能加起来也没有四吨。
“警告：样本能量读数为0.00单位，”机械音在一旁响起，“不符合开采标准。”
林屹川转头看去，不出所料，正是他前不久刚刚挖出来的那块。不少矿工朝他的方向望来，四周传来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
一旁的老赵乐了，“你小子最近失手有点多啊。”
“我也搞不懂了。”他干脆放下手里的矿镐，直接坐在了矿地上，“这根本不可能。”
他怀疑过系统故障的问题，甚至检查过不符合标准的矿石，但里面确实什么也没有。
“偶尔有失手很正常，我干了这么多年，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老赵安慰他，“我看你就是累了，不如趁这两天把假休了，好好睡上一觉。”
四级矿工每星月有两天假，就老赵所知，林屹川几乎没用从没用过。
林屹川干脆把机械镐扔在一旁，整个人摊倒在矿地上，望着RT-08矿星的黄昏喃喃道，“休假可没有信用点啊。”
不远处的克劳德站在半山腰的洞穴里，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二人一言不发。
23：00矿区标准时，员工宿舍。
林屹川在上铺翻了个身，下铺的老赵因为响动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呓语，隔壁的狐人正打着呼噜。
罕见地，林屹川失眠了。
不仅仅因为没能上交足够的矿石，还因为他总觉得今天会发生点什么。
“砰！”
门被粗暴地踢开，撞在床栏上发出巨响，林屹川猛地睁开眼睛。
“起来！突击检查！”克劳德带着两个跟班站在门外。
林屹川眯起眼睛适应突然的灯光。克劳德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三对鱼鳃张开来，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手上握着电击棍。
老赵和狐人都很熟悉这套流程，二人沉默地下床站着，谁也没有开口，林屹川落后半步。
“林屹川。”克劳德根本不看两人，直接走向他，“我怀疑你私藏能量存储装置。所有人，把储物柜打开！”
林屹川刚想说话，老赵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克劳德身为监工，确实有这个权利。
狐人第一个打开了储物柜，老赵紧随其后。林屹川冷静地输入密码，毕竟里面除了几件私人物品，什么也没有。
克劳德粗暴地翻检着每个柜子，把里面少的可怜的私人物品弄得到处都是。当他来到林屹川的柜子前时，翻找得格外认真。
“哈，看我发现了什么。”克劳德得意洋洋地拿着手里的东西，晃了晃，“《机甲能源结构原理》？你小子竟然还真做这种白日梦？”
林屹川沉下脸色，一把夺过克劳德手里的书。
这年头的纸质书少见，这本书显然被人翻阅过多次，书页微微卷曲，边缘却依旧平整。可见主人十分爱惜。
“这不关你的事。这里没有什么违禁物品。”林屹川不耐烦地道，“看完了赶紧滚蛋。”
克劳德狞笑着，“小崽子，这还没完。”
说罢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折叠屏，“你小子这四天一共交了3.2吨。平均每天一吨也不到，按照规定，连续三天不满一吨可是要走人的。”
他收起折叠屏放，双手抱拳看着林屹川道，“说吧，你什么时候补。”
林屹川只觉得这条赖皮蛇十分烦人，他正准备说话，一旁地老赵开口了。
“差的那部分从我的账上扣行吗？”他的脸上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他这几天身体不好。”
“你这老东西要替他出头？”克劳德佯装惊讶，“不是我不同意，只是你多的那点儿早就兑换了信用点，你现在什么也不剩。”
“我...”老赵还想说话，林屹川一把拉住了他。
“行了，我当是什么事儿。”他慢条斯理道，“我现在就补不行吗？”
他拎起角落里的机械镐，冲着克劳德道，“不就是0.8吨吗，我现在就去。”
克劳德显然没有料到林屹川这么干脆的回答，他的眉头紧皱：“别耍花样，少一分都不行。”
林屹川凑近他低声道，“耍花样？你是指你隐瞒老赵被困的事情？”
克劳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确实为了避免启动救援系统伪造了老赵的安全码，如果当时林屹川再晚几分钟赶到应急处理部，看到的应该是老赵生理指标亮起的红灯。
只是林屹川是怎么知道的？
林屹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接着道，“你知道我前几天去医疗舱接老赵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什么吗？”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看着克劳德的额头渗出了冷汗才道，“那边说，就在事故发生的两小时后，系统已经通知他们老赵没了。你说这系统是不是得好好检修检修？”
说罢林屹川退后半步，夸张地行了个礼，“放心，监工大人。我这就去挖矿，0.8分毫不差。”
克劳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黄色的竖瞳闪烁着残忍的光芒，这个人恐怕留不得了。
出了门，林屹川立刻□□了肩膀，像个泄气的皮球。
他虽然在克劳德面前夸下海口，心里压根没底。从他这几天的“超常发挥”来看，别说0.8吨，打个五折可能都成问题。
在心里盘算着除了矿星还有哪儿能去，林屹川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了C区。
整个C区都陷入了沉寂，只剩几盏常亮的矿灯在散发着零星的微光。
“兄弟，靠你了。”林屹川选了个好地方，拍拍手里的矿镐。
随着矿镐落下，他感到手腕传来一阵异常震颤，那把平平无奇的矿镐，突然泛出微弱的浅蓝色光芒，镐尖与矿石接触的瞬间，林屹川仿佛看到一股能量在其中跳跃。
“警告：未授权能源接入。”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林屹川脑中响起，吓得他险些没能拿住矿镐。
“见鬼了？”林屹川退后两步，警惕地盯着手里的工具，矿镐表面的蓝光越来越亮。
“启动自检程序。能源核心受损，主控单元离线，武器系统离线，机动系统离线。”那个音声继续机械地汇报着。
林屹川嘴角抽了抽。
“喂，我说矿镐兄弟。”他用矿镐敲了敲旁边的岩石，“你要是能听见，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从哪个废品站跑出来的？”
蓝光突然剧烈的闪烁了一下，声音里多了一丝人性化的愤怒：“我是泰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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