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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画布下的低语

“里昂”。

莱恩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个名字,笔尖在纸张上留下清晰的印记,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充满敌意的意识锚定在现实的维度。守护者,防御的壁垒,对家族历史与外部介入抱有深刻的敌意——这是他对画廊中那个强硬意识的理解。然而,艾薇拉内在的世界显然并非只有铜墙铁壁。那个在阳光房里,以细微指尖敲击发出信号的,又是谁?那节奏稳定却毫无规律的敲击,像摩斯电码,又像某种内部通信系统的测试信号,短暂出现后又沉入寂静的深海,留给莱恩无尽的揣测。

接下来的两天,霍桑宅邸陷入了一种刻意维持的、令人窒息的平静。艾薇拉依照着精确到刻板的固定时间表出现在餐厅、花园或是日光房,大多数时候维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如同精致人偶般的空洞状态。莱恩被允许进行“观察”,但老管家帕克先生如同一个无声的、感知敏锐的幽灵,总能在他试图过于靠近、或者停留时间稍长时适时出现,用礼貌却不容置疑的借口——“小姐需要静养”、“用药时间到了”、“霍桑先生吩咐不得打扰”——将他引开。霍桑先生依旧没有露面,仿佛将女儿和这个棘手的医生一同遗忘了在这座潮湿的堡垒里。

这种刻意的隔离与监控,反而让莱恩的感官在压抑中变得更加敏锐,像在黑暗中待久了,耳朵和皮肤都变得异常警觉。他开始留意那些被主流叙事忽视的细节:女仆们在走廊擦肩而过时,那短暂交换的眼神中隐藏的并非好奇,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恐惧的东西;老管家在每日例行擦拭餐厅银器时,对着一个有着玫瑰缠绕剑柄图案的古老盐罐,会流露出片刻的、与平日刻板截然不同的出神,那眼神里似乎有怀念,又有痛楚;甚至宅邸里那些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窗帘的摆动方式,都似乎遵循着某种不愿被打破的、古老的韵律,仿佛它们不仅仅是遮光物,更是划分界限的帷幕。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偶然闯入精密钟表内部的尘埃,每一个微小的、试图探究的动作,都可能扰乱其冰冷而既定的运行,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而“里昂”,自画廊那次短暂而激烈的对峙后,也再未出现。仿佛那次的警告已是最终通牒,沉默本身成了最严厉的监视。莱恩有一种预感,下一次这个守护者的现身,将不再仅仅是言语的交锋。

第三天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带着泄愤般力道的暴雨袭击了暮城。铅灰色的天空被枝形闪电一次次撕裂,雷声如同巨兽在云层之上咆哮。雨水不再是滴落,而是如同整条河流被倾覆般拍打在宅邸的玻璃窗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几乎要震碎一切的轰鸣。宅邸内部的光线变得晦暗不明,即使是在白天,也不得不提前点亮了所有的壁灯和吊灯。然而,这些人工光源非但没能驱散阴霾,反而在墙壁上投下更多摇曳的、被拉长了的扭曲影子,仿佛将隐藏的焦虑具象化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石头、发霉的墙纸和旧木头在湿气中膨胀的特有气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令人呼吸不畅的阴郁。

莱恩被这狂暴的天气困在室内,决定再次去图书室碰碰运气。或许在这样外部世界陷入混沌的时刻,那些隐藏在古老书页间的秘密,那些游荡在宅邸深处的意识,会更愿意显露痕迹。

图书室比他上次白日造访时更加昏暗。只有一盏放在长条阅览桌尽头的绿罩台灯散发着孤岛般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他正准备摸索着去寻找墙上的电灯开关,脚步却猛地顿住,呼吸也随之屏住。

就在台灯光晕的边缘,一个纤细的人影正背对着他,站在一个高大的橡木画架前。

是艾薇拉。

不,莱恩立刻修正了自己的判断。那站姿与艾薇拉惯有的、如同随风柳絮般的柔弱截然不同。她,或者说,他,的肩膀微微佝偻,脖颈低垂,带着一种完全沉浸式的、近乎与世隔绝的专注。右手握着一支炭笔,正在钉在画架上的大幅画纸上快速而有力地涂抹着。动作流畅、精准,充满了一种压抑已久的激情,炭笔划过粗粝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在雷雨间歇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地上已经散落着几张画废的草图,线条狂放不羁,充满了未被驯服的情感力量。

莱恩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又靠近了几步,借着台灯昏暗而集中的光线,他勉强看清了画纸上的内容。

那并非肖像,也非风景,甚至不是任何可以辨识的具象物体。而是一片混沌、充满原始力量感的抽象构图。浓重的黑色炭笔线条如同暴怒的触手,扭曲、交织、冲撞,构成了仿佛暴风雨中翻滚的乌云,又像是无数痛苦灵魂在深渊中挣扎嘶吼的剪影。然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近乎绝望的混沌中央,却用极其细腻的白色粉笔,以近乎虔诚的笔触,勾勒出了一座极其精致、仿佛由冰晶或无色水晶构筑的微小城堡。城堡的线条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它的尖顶却以一种孤绝的姿态,毅然刺破周围浓重的黑暗,而在那尖顶的顶端,点缀着一颗孤零零的、散发着微弱却执拗光芒的星辰。

更让莱恩心惊的是,在画面的右下角,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符号——破碎的镜子,裂痕处有细微的光点试图逸出。这一次,这个符号被画得更大,更清晰,笔触更加肯定,仿佛是整个晦暗画面唯一的注解,是沉默呐喊的题眼。

“它很美,不是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室内近乎凝固的寂静。这声音与“里昂”的低沉、冷硬、充满直接威胁感完全不同。它更柔和,带着一种诗人般的忧郁和磁性,语调起伏婉转,充满了感染力和某种表演性,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情感的精心打磨。

作画者没有回头,依旧专注于画纸上那片黑暗与光明的交战之地,仿佛在对着自己的作品,或者某个无形的倾听者低语。“黑暗试图吞噬它,用它的触手缠绕、挤压,却反而让它内部的光……显得更加珍贵,更加……悲伤。你感受到了吗?那种绝望与希望相互依存的美感。”

莱恩心中一震,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加速流动的声音。这是第三个!一个与“空洞的艾薇拉”和“守护者里昂”都截然不同的意识。他谨慎地选择措辞,声音放得和对方一样轻,生怕惊飞了这只罕见的情感之鸟:“是的,一种……在绝境中诞生的美。这座城堡,它看起来很孤独,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作画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炭笔悬在半空。然后,他缓缓地、以一种带着戏剧化节奏的姿态转过身来。

依旧是艾薇拉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但所有的线条都仿佛被一种截然不同的灵魂气质重新塑造过。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空茫,也没有了锐利的敌意,而是盛满了深邃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复杂情感。那是一种艺术家的敏感,对痛苦和美丽都有着超乎常人的、近乎痛苦的感知力,仿佛世间一切的悲喜都能在他心中引起剧烈的、风暴般的共鸣。他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忧郁,但嘴角又隐含着一丝对自身痛苦的审美性玩味。

“孤独?”他微微歪头,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既脆弱又充满洞察力,唇角勾起一抹苦涩而迷人的弧度,“不,医生。你用了错误的词。不是孤独。是守护。最极致的美,往往诞生于最深刻的痛苦之中,并被其紧紧包围、守护着。你看,”他用沾满黑色粉末的手指,凌空点着画中那片混沌的黑暗,“没有这周围令人窒息的、试图湮灭一切的力量,中央这点微弱的光……便失去了它的意义,它的悲剧性,它的……存在价值。是黑暗,定义了光。”

莱恩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意识更倾向于男性,并且带有强烈的浪漫主义特质。

他放下炭笔,用那同样沾染了创作痕迹的手指,轻轻触摸着画中那座水晶城堡的轮廓,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它,医生。里昂用他的剑和壁垒,而我……用我的笔,我的色彩,我所能捕捉到的一切转瞬即逝的情感。”

“守护……‘它’?”莱恩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定对方,试图从那充满表现力的眼神中读出更多信息,“你指的‘它’是什么?是艾薇拉小姐吗?是你们共同拥有的这具身体?”

艺术家笑了,那笑声低沉而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仿佛承载了过多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艾薇拉?那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便于外界识别的标签,一个……束缚的符号。我们守护的,是比名字更本质、更核心的东西。是……核心。是那片最初的光,那个在所有痛苦、所有背叛、所有失落发生之前,会毫无保留地笑、会怀着炽热期待、会勇敢去爱……也最终会因此破碎的灵魂本源。”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图书室厚重的墙壁,看到了遥远过去某个决定性的瞬间,“在她十五岁那年,那个特别寒冷的冬天……当承诺变成苍白无力的谎言,当曾经以为温暖的怀抱变成冰冷的、毫不犹豫的推拒……那点光,几乎要彻底熄灭了。你能想象吗?那种由内而外的冻结。”

十五岁。又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莱恩的心脏怦怦直跳,像撞鼓一样敲击着他的胸腔。七岁时母亲去世,巨大的创伤催生了“里昂”这面盾牌。十五岁时,又一次重大的、情感上的背叛或剥夺……于是催生了眼前这位将痛苦转化为艺术的“塞缪尔”?他用美学的方式,为无法承受的情感找到了一个宣泄和存在的容器。

“所以,你是在那时出现的?”莱恩轻声问,不敢惊扰这难得的、主动敞开的倾诉时刻。他意识到,这位“艺术家”或许比“里昂”更愿意交流,尽管他的语言充满了隐喻和象征。

艺术家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在莱恩身上,带着一种评估和审视,但不同于里昂那种将人视为威胁的敌意,他的审视更像是在判断莱恩是否具有足够的敏感度,能否理解他作品背后复杂的美学价值和情感深度。“总得有人,将那些无法言说、无法承受的痛苦,转化为可以凝视、可以触摸、可以与之共存的东西。否则,那份纯粹的、未经处理的痛苦,会像强酸一样从内部将人彻底蚀空、撕裂。我让她……让我们……能够继续存在下去。我将无声的尖叫变成押韵的诗句,将灭顶的绝望变成有层次的色彩,将混乱的恐惧变成有结构的构图。”他指了指画布上那片惊心动魄的混沌与光明,“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医生。残酷,是的,但也因此……无比壮丽。你同意吗?”

“我看到了,”莱恩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而不带评判,“我能感受到其中的……巨大的情感张力。这确实需要非凡的才华和……勇气。”他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抛出另一个线索,“那么,那个在阳光房里,用手指敲击出节奏的,也是你吗?那是另一种形式的……艺术表达?”

艺术家——塞缪尔——挑了挑眉,似乎对莱恩注意到这个细节感到些许意外,随即露出一丝了然的、带着点神秘意味的微笑:“啊……你注意到了那个小把戏?那些细微的、试图与外界建立连接的摩斯电码……”他摇了摇头,炭笔灰从他发梢轻轻震落,“不,那不是我的领域。我的表达更……宏大,更直接。那是更深处……一些更细微的涟漪,一些我们都在聆听,但并非总由我们发出的信号。”他并没有明确回答,反而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更哲学、也更危险的领域,“医生,你相信吗?有时候,破碎本身,并非缺陷,而正是一种更高级的、更真实的完整。试图将我们‘修复’,强行拼回一面光洁如初、毫无瑕疵的镜子,无异于一种精神上的谋杀。你会杀死里昂的忠诚与力量,杀死我的灵感与对美的感知……最终,你们也会扼杀那个你们口口声声想要拯救的、最初的‘艾薇拉’最后一点生存的可能。”

他的话语,如同包裹在天鹅绒里的匕首,精准而深刻地刺入了莱恩一直以来的职业信念核心。治愈,难道不正是消除症状,恢复社会所定义的“正常”功能吗?但如果这些“症状”本身,已经成长为拥有独立意志、丰富情感、甚至拥有其独特存在价值和美感的意识,那么“治愈”这个行为本身,其伦理边界又在哪里?它会不会真的变成一种更高形式的暴力?

“你认为融合……是一种谋杀?”莱恩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干涩,他感到自己脚下的理论基石正在松动。

“难道不是吗?”塞缪尔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是一种属于创作者的、不容许他人玷污或简化其作品的锐利,“统一意味着个性的消亡,意味着妥协与平庸,意味着这个丰富、深邃、充满矛盾与张力的内在宇宙,将被强制压缩成一个苍白的、单薄的、符合世俗期待的所谓‘健康’人格。那是灵感的坟墓,是独特性的终结,医生。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无论是出于所谓的爱心,还是对‘正常’的盲目追求,来践踏这片我们用自身痛苦浇灌出的、绝望却也因此无比浪漫的花园。”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与坚定。

窗外,又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瞬间将昏暗的图书室照得一片惨白,也照亮了塞缪尔脸上那种混合着痛苦、骄傲与不容置疑的捍卫姿态。雷声接踵而至,震得书架上的玻璃门微微颤动。

莱恩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与这位“艺术家”的对话,已经无法再用简单的医学理论或治疗范式来进行。他必须进入他的语境,理解他的逻辑,甚至……暂时悬置自己的专业判断。这是一个建立在不同生存哲学之上的世界。

“我该如何称呼你?”莱恩问,这是一个承认,也是一种尊重。

艺术家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旧式戏剧中常见的、略带夸张却优雅无比的礼节:“塞缪尔。一个试图在无尽长夜里,捕捉并封存星光的人。”

塞缪尔。又一个名字。莱恩在心中默念,仿佛每记录一个名字,就打开了一扇通往艾薇拉内心宇宙的新门。守护者里昂,艺术家塞缪尔……还有那个未曾明确身份的、敲击节奏的意识,以及那个最核心的、被所有人守护着的、沉默的本源。艾薇拉的内在世界,远非一个简单的二元或三元结构,而是一个由不同角色组成的、各有职能、充满动态张力和内在逻辑的……生态系统。

“塞缪尔,”莱恩郑重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这是一个重要的仪式,“谢谢你让我看到你的世界。它……确实非常震撼,让我对很多事有了新的思考。”

塞缪尔似乎对莱恩这种带着敬畏的态度感到些许满意,他重新转向画架,拿起一支新的炭笔,语气变得疏离而专注,仿佛刚才那场深入的交谈只是创作间歇的短暂插曲:“谈话时间结束了,医生。暴风雨是创作最绝佳的伴奏,它能激发最深层的情感,我不希望被打扰。”他顿了顿,背对着莱恩,补充道,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也请你记住我的话。有些边界,关乎存在的本质,不该被跨越。有些痛苦,值得被尊重其存在的形式,而不是被急于消除。”

莱恩知道,他该离开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幅在混沌与黑暗中坚守着微小却坚定光明的画作,以及塞缪尔那沉浸其中、仿佛与外界隔绝的背影,悄然退出了图书室,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依旧昏暗,只有远处墙壁上几盏瓦斯壁灯提供着微弱而跳跃的光源,仿佛随时会被穿堂而过的冷风吹灭。雨声未歇,持续不断地敲打着宅邸的屋顶和窗棂,如同无数细碎的、来自过去或深渊的耳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莱恩靠在冰冷的、印着模糊花纹的墙壁上,感觉自己的内心也正经历着一场不亚于窗外天气的风暴。塞缪尔的话在他脑中反复回荡、碰撞——“破碎本身,正是一种更高级的完整。” “融合是一种谋杀。” “我们守护的是核心。”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手持手术刀的医生,任务是来修复一面意外破碎的镜子,让一切恢复原状。但现在他却发现,每一片碎镜,都已然自成宇宙,拥有自己的法则、星辰与守护神。它们甚至发展出了内部的生态平衡。他手持的,究竟是一张能够指引迷途灵魂归家的治愈地图,还是一把可能粗暴地摧毁一个独特而复杂生态的……入侵者的钥匙?

而那个被所有人——里昂用力量,塞缪尔用艺术——紧紧守护着的“核心”,那个最初的、会笑会爱的“艾薇拉”,她本人,又在哪里?在这片由碎片构成的星穹之下,她是否安然无恙?她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守护”?她是否……渴望回归所谓的“完整”与“统一”?

这些问题,如同窗外无边无际的暴雨,没有即刻的答案,只有无尽的、冰冷的回响,渗透进这座古老宅邸的每一块砖石,也渗透进莱恩逐渐变得不确定的内心。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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