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前,把许昊昕的旧书包留给了哥哥。书包夹层里掉出一张皱巴巴的奖状,是她三年级时得的“最佳互助奖”,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奖状边缘被摸得发毛。父亲在奖状背面用钢笔写了句:“我女儿最厉害。”字迹笨拙却用力,墨水晕开的地方,能看到后来反复描过的痕迹——那是他在无数个醉酒的夜里,偷偷拿出来看过的证明。
窗台上的绿萝早已爬满了整面墙,父亲常坐在藤椅上,对着绿萝讲许昊昕小时候的事:“她第一次拿满分,非要把奖状贴在我酒壶旁边”“她画的小猫总缺条腿,说那是在学我走路”。邻居说,父亲最后那段时间,总把绿萝叫成“昊昕”,给它们浇水时会说:“多喝点水,长得跟你哥一样高。”
当年在公园遇见的背画板少年,如今成了一名美术老师。每年许昊昕的忌日,他都会带着学生来公园,在石碑前上一堂特殊的课:“今天我们画‘你想守护的人’。”孩子们的画纸上有爸爸妈妈、流浪猫,还有个扎马尾的姐姐在放风筝。少年指着石碑上“愿每个孩子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的字,轻声说:“这句话,是一位姐姐用生命教会我们的。”
有个总爱画黑暗城堡的小男孩,在那天画了座有亮黄色窗户的房子,旁边写着:“以后我要当建筑师,给所有害怕的人盖温暖的房子。”少年看着画,想起多年前那个躲在厕所里哭的自己,突然明白,有些疼痛会转化成守护的力量,就像石碑下的野草,年年岁岁,都在替那个未曾长大的女孩,拥抱每一个春天。
许昊昕的小说文档还在不断被续写,最新的一条来自非洲的志愿者:“我在难民营给孩子们读这个故事,他们说想给女主角画件会发光的外套。”文档的修订记录里,能看到不同国家的IP地址留下的痕迹,有人用中文写“加油”,有人用英文画太阳,还有人用阿拉伯文写下“疼痛不是孤单的”。
哥哥偶尔会打开文档,看着那些跨越时空的文字,仿佛看见许昊昕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她当年没能写完的故事,如今有了无数种结局,每一种都充满了未曾谋面的善意。就像她手腕上的疤痕,最终变成了连接无数灵魂的桥梁,让每个曾在黑暗中独行的人,都能在文字里找到同伴。
哥哥八十岁那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许昊昕转学的前一天,妹妹正趴在桌上画漫画,嘴里哼着跑调的歌。他走过去,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明天去新学校,害怕吗?”她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不怕呀,哥,我会交很多新朋友的!”
梦醒时,阳光正照在他手腕的疤痕上,把它染成了温暖的金色。他想起许昊昕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其实我不是想死,我只是想让疼停下来。”而此刻,所有的疼痛都已在时光里消解,只剩下唇边淡淡的笑意。他仿佛听见风穿过阳台,带来遥远的问候,那是妹妹在说:“哥,你看,我们都好好的。”
那年秋天,哥哥的葬礼上没有悲伤的哭声,只有满场的向日葵和亮黄色的气球。每个来送别的人,手里都拿着一颗纸星星或一小束蒲公英。当骨灰撒向大海时,有人轻轻说:“这是昊昕喜欢的颜色。”有人把蒲公英吹向空中,白色的绒球乘着风,掠过福利院的窗户,掠过父亲窗台的绿萝,掠过公园寂静的石碑,最终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地方。
多年后,在许昊昕曾经坠落的天台上,长出了一片茂盛的蒲公英。每当风起时,白色的绒球漫天飞舞,像无数个轻盈的灵魂,带着未说完的话和未散的光,飞向世界的各个角落。而那个曾经明亮如太阳的女孩,和她用生命写下的故事,终究化作了人间的风,天上的星,以及每个愿意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人心里,那盏永不熄灭的小太阳。
(全文完)
故事在此终结,却又在每一次风起时,重新开始。因为有些爱与痛,永远不会被时光掩埋,它们会变成蒲公英的种子,落在每个懂得珍惜的心田里,生根发芽,长出新的日光。这或许就是许昊昕留给这个世界,最温柔也最永恒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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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父亲窗台的绿萝与迟到的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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