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下旬,高考录取结果公布。陈竟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李顺考上了武汉体育学院。
四个人去吃涮羊肉庆祝。地址是玲玲选的,定在了KTV附近那家,也是陆祎宁第一次和他们吃饭那家。
恍惚中,她又想起了两年前的情景。杨潮站在她身后,手搭在椅子上,低头看菜单,一样一样地点着她喜欢吃的那些菜。
那时,他也曾承诺给她过生日。
“我到时送你个大的。”
“比这个大吗?”
“当然,比这个大多了。”
后来,杨潮真的给她过了生日,也送了她一个很大的生日礼物。
他一直都是很信守承诺的人,说过的话都做到了。除了陪伴她这件事。
包间还是从前那个。陆祎宁接过菜单,点了四道菜:竹笋炒腊肉,凉粉,玉米汁,虾滑。都是杨潮曾经给她点的菜。热气氤氲中,她一口一口地扒拉着,不知怎地竟有些落泪的冲动。
“我要搞科研,当下一个爱因斯坦!”陈竟壮志满满,对未来充满了热情。
他们不懂科研,但是爱因斯坦只有一个。玲玲笑出声,“那你改叫陈竟斯坦?这名字真有意思。”
“去你的。我是中国人,不改名。我要当中国第一个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人。”
“妈哎,喝可乐喝傻了吧?第一个是李政道和杨振宁。”
“他俩是美籍华裔,我还有机会。”
“你可真狂。”李顺笑笑,“我可没那么大志向,我就踢踢球,跑跑步,将来当个体育老师就行。”
“你这个能实现。”玲玲摇了摇头,“陈竟那个,算是有生之年系列。”
“你呢?你俩以后想考哪个大学?做什么?”陈竟问道。
玲玲说:“考哪儿都行,我就想一直看剧看动漫看小说。”
“庸俗!”陈竟恨铁不成钢地总结,一边阻挡玲玲的物理攻击一边问陆祎宁,“你呢?”
“我也都行。我就想把我喜欢的漫画画完,有很多人看到,很多人喜欢,就很开心了。”
“这个还行,”陈竟点点头,“比玲玲那个好多了。什么时候画完了,给我们看看。我们当你的第一批观众。”
“你来不及了,我已经看过一部分了。”玲玲晃了晃脑袋,笑嘻嘻地说:“你只能当第二批观众了。”
“哪一批都行。终于结束了,以后就可以和高中彻底拜拜了。”陈竟舒了口气,不知怎地又沉默下来,叹了口气,“你说,杨潮怎么就……”
他长长地叹气,没有再说下去。
李顺和玲玲也放下筷子,情绪慢慢低落。陆祎宁不小心吃到了一片辣椒,并不辣,但是眼睛微微酸胀。
他们告别高中,就真的要告别杨潮了。
陆祎宁身边,和杨潮有关的人和事都在慢慢减少。
——
因为大环境和气候原因,小兰家的渔场生意越来越差,逐渐入不敷出。
最后,她被迫决定卖掉渔场,跟爸妈去遥远的南方打工。爸妈不让带猫一起上路,小兰抗议,但是抗议无效。
她固执地跟猫一起留在乡下,眼睁睁看着爸妈坐上了离乡的大巴车。
渔场被改成了菜园。小兰在菜园工作,为这座园子的新主人,也就是她的老板打工。
没有免费的鱼可以给小白,小白很不高兴,总是喵喵叫。买的猫粮,它闻了几下,吃了几口,就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见小兰着急,小白自己也饿了,便认命吃起了猫粮,只是心里十分不爽。
小兰为了让它开心,便每日自己买一条鱼回来。
和从前不限量的日子相比,现在真可算是惨淡。小白开始经常在外面溜达,长时间地不回来。虽然它从前也很爱出去玩,但如今出去的时间成倍增长。
“猫嘛,养不熟的,跟狗不一样。狗是忠臣,猫是奸臣。”老板好心地提醒小兰,“别对一只猫那么上心。你看谁家还给猫吃新鲜鱼肉的?”
小兰不信。她伤心时,小白默默地蹲在她的脚边很久。她高兴时,小白翘着尾巴绕着它转圈圈。小白不许别人碰自己,却允许小兰揉它的脑袋。甚至有时当它翻开肚皮晒太阳时,小兰忍不住去摸它的肚子,它也没有反抗。
她不信小白是一只普通的猫。
然而,当后来每天只有一小块鱼肉时,整个白天都看不到小白了,只有晚上才能见到它。
冷白的月光下,小白窝在台阶上,吃完了碗里的鱼肉,趴在小兰的脚边。
小兰坐在凳子上,摸摸它的脑袋,喃喃地道:“小白,我想爸妈了。”
猫的脑袋很小,理解不了人类复杂的感情,只能从表情动作上判断对方的心情。至于原因是什么,它们无从理解。
小白不知道小兰在念叨什么,只是感到了她的伤心,本能地将柔软的爪子放在她的脚上。
“对不起,我太穷了,没法像以前一样养你了。你不喜欢吃猫粮,我知道的。”
小白的两只耳朵耷拉了下来。
“我想好了,我要去找他们。我带着你一起去,我们单住,就没关系了。反正大家都说和父母一起住也挺不方便的。而且南方机会多,我应该能挣到比现在更多的钱。早点挣到,早点把家里的债还了……”
小白睡了过去。它白天跑得太多,累着了。从前它白天不怎么动,晚上就要闹腾。小兰抱起它,放到了屋里的纸盒子里。
她给爸妈打了电话,告知自己的打算。爸妈非常高兴。他们已经安顿好,工作上了正轨,就等小兰过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是好的。况且南方机会多,总比在乡下好。只要他们努力,把债还清就是迟早的事。
至于小白,他们也妥协了。
小兰兴奋地买了七天后的机票,跟老板辞了职,开始整理屋子,打包行李,准备带小白一起走。
她想好了,航班的前一天晚上,她就抓它进猫包,省得它白天又跑了。到时天一亮,他们就坐最早的班车走。
她已经打听过了。大巴原则上不让带猫,但只要乘客和司机不说什么就没关系。坐大巴的都是附近的人,应该不介意带动物。
她买好了两条鱼,到时在猫包里给小白啃,足够它安静地挺到机场。各种检疫证明已经准备好,航空公司的托运没有问题。只是那段时间不知道小白会不会害怕?它不怎么喜欢呆在黑暗的地方的。
她在手机上查找如何减少宠物在托运途中的不适感,一条条地记在心里。
可是这晚,小白没有回来。小兰有些心慌。
第二天,小白依然没有回来。小兰找了它一天,听说有人看到它在附近的山上抓鸟。
第三天,老板说小白在自己家厨房的铁盆里抓鱼吃。他想要过去把它抓回来,可它很一溜烟跑了。
第四天,小兰到处贴寻猫启事。隔壁镇子的人打来电话说小白偷了自己家的鸡,让她赔钱。
第五天,赶集回来的村民说看到小白蹲在银行旁边的水产点等待投喂,被好心摊主赏了一条鱼。她连忙赶去,它却早已走了。
第六天,没有消息。
第七天,小兰提着行李,锁上了门,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从小长大的院子,独自坐上了大巴车。
她没能带上那个猫包。
小白是在第八天的晚上回来的。
它拖着一条硕大的鱼,足足有十斤重。几乎快要压垮它的身体。
然后它看到的却是紧锁的大门。
没有人在等它。
它松开口,将鱼丢在门口,自己顺着树爬上院墙,跳了下去。院子里,各个房间里,都是空荡荡的。那个总是在等着它回来的人,已经不在了。
屋檐下放着一个透明的包。人总是喜欢把它放在里面,从这里拎到那里,它一直都不喜欢。
它慢慢踱步到了那里,抬脚钻了进去。
它在包里待了一整晚。
天亮的时候,人依旧没有出现。
它不明白为什么。人带回来的鱼每次都那么不新鲜,自己抓了一条那么大的鱼回来给她,为什么人反倒不见了呢?不喜欢吗?
那人喜欢什么呢?好像是那种红彤彤的东西?记忆中,别的人每次给她,她都特别高兴。
它想到了。
又过了几天,它回来了,这次嘴里叼着几张红色的钱。
但是人依旧没有出现。
它大口大口地吃起了袋子里的食物。一粒一粒的,没什么味道,一点儿都不比不上老鼠,小鸟和鱼虾。
可是直到它吃完了那一袋猫粮,人也没有再出现。
于是小白又过上了流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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