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缓缓开了。
陆祎宁往门口望去,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说话声渐渐消失,会议厅的香味飘散。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映出他漆黑的头发,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
他的手停在会议室的门把手上,四目相对时眼中有一瞬间的怔愣。
很快,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笑着推门进来,走到王院长身边,两人握了手。老师们都站起来走过去,挨个和傅总握手。
陆祎宁紧张地站了起来,排在队伍的最外面。
“还有陆老师,本来没有安排来的,结果陆老师说一定要学习一下,就跟着我们一起了。陆老师,快跟傅总打个招呼。”王院长说。
“傅总您好。”陆祎宁伸出手,和傅总握住了。他结实的力量隔着掌心传来,揉搓着她的心脏。这段时间以来,那些心里的躁动、不安、虚无都似乎被慢慢抚平了一些。
“陆老师好。”
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并不出错,也并不亲近。
陆祎宁有片刻的失神。
傅昭松开手,笑着往前面走去。后面跟着几人走了进来,看工牌是人事部、销售部、技术部等部门的负责人。陆祎宁回到座位,感受着手心的余温,沉默着望了过去。
但直到会议结束,傅昭的目光也不曾停留在她身上。
结束后,一行人去参观集团。这里的的一切都是又大又新,装修豪华,配备顶尖,连行政人员所用的电脑都是近两年发布的款式。而陆祎宁在办公室的电脑,已经服役整整十年。
“真有钱啊。”
“这还不算什么,听说他们香港总公司才是真豪华。这个上海分公司已经低调多了。”
“妈呀这还低调。那咱们是啥?贫民窟?”
“差不多,光有面子没里子的贫民窟。”
经过挂有“总裁办公室”门牌的房间时,陆祎宁忍不住驻足停留。她想要进去看看。然而队伍没有停下,陆祎宁小跑着跟上去。
午餐是在大厦的餐厅,晟意订了包间。用餐时,照例是双方交流。无外乎感谢支持,以后多多交流合作,寻找就业机会,和陆祎宁在学校新闻上看到的内容差不多。
后来开始闲聊。大家讨论起后面的计划,王院长等人有的回学校,有的在上海或周边旅游,问到陆祎宁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东陵,时间差不多的话可以一起去机场。
陆祎宁说:“我待几天再回,等朋友婚礼结束。”
“好啊,我也准备玩几天回。我5号,你呢?”旁边的老师道。
陆祎宁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慢慢说:“我……还没有订票。”
“啊!”附近好几个同事都抬起头看她,“祎宁,国庆票紧张,你要赶紧买呢别拖。”
“嗯,谢谢,我知道了。”
傅昭抬起头看了过来。陆祎宁低着头扒饭,没有发现。
——
活动结束后,众人都离开了公司,陆祎宁借口等朋友,站在大厦门口,等大家都走远了才转身往里进。
一转头,傅昭正站在阶梯上看着她,皱眉道:“你在上海参加朋友婚礼?”
“是的。”陆祎宁面不改色。
“哪个朋友?叫什么?”
陆祎宁被问住了,说不出来。
傅昭有些不高兴,“国庆期间机票贵,酒店贵,人又多,你跑来干什么?”
这质问的语气让陆祎宁一下子觉得委屈。是啊,机票贵,酒店又破,她来干什么?
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啊……花了那么多钱,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可是对方一点儿都不友善,那么凶。为什么!就算是东陵的老师,傅昭也不该对她这么凶!
陆祎宁委屈极了,也气极了,可她偏偏却又那么想要留下来。她唾弃自己的不争气,咬着嘴唇,冷冷道:“我的私人行程,应该也不用傅总关心吧。”
傅昭微微怔住。
他没想到陆祎宁还能这样和他说话。她是软弱的,容易被人欺负,遇到事情总想哭,似乎永远也无法坚强,自然也不会有冷漠的一面。
可是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冷漠。这是好事。只是这冷漠是对着他的,傅昭心里觉得不舒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这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是他先对陆祎宁绝情,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对。
“说的也是。”傅昭说完,转身回去了。
陆祎宁站在原地,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她是来找傅昭的,要说什么,她不知道。可是绝对不是现在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刻。即使她有预料,可她无法接受。
现在过去,追他吗?求他怜悯自己?
他会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她生生按下想要去追他的心思,从心底拔除掉一块什么东西,木然地走回了酒店。有千百次,她都想转身,追上他,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她想,她的确是不该来的。
躺到酒店的床上,她回想起和傅昭的对话,忍不住又开始后悔。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跟他说话?因为她那样说,傅昭才走了。如果她没有,如果她态度很好,也许傅昭会心软,也许现在自己已经坐在他身边了。
可是,他会吗?
她不知道,但意识到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被她自己亲手斩断,这事很让她难受。
回来路上的决绝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悔恨和遗憾。陆祎宁太生气了,气自己的反复无常,也气自己的不成器。她终究还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行不行,她要开始买票,她要赶紧走。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去晟意哭诉了。
回去的机票,每一张都很贵,即使是晚上的航班,也比来时贵了三百多。花了这么多钱,到底来做什么呢?
而且,真的要回去吗?她想起傅昭的脸,点击付款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她舍不得。
她真的好讨厌现在的自己,心里像是有一团毛线,乱糟糟的,怎么也理不清。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陆祎宁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傅昭打来的。他怎么会?……
陆祎宁的心狂跳了起来。
她按下接听键,维持着声音的冷静,“喂?”
“你在哪家酒店?哪个房间?”
陆祎宁报了酒店名字和房间号,对面立即挂断了。她后知后觉地想,难道,傅昭要来找她?
2分钟后,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在这么窘迫的环境。她不想被可怜。
刚换好衣服,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陆祎宁以为是保洁来打扫房间,开了门。
结果是傅昭。
他走进门,越过她环顾了一下环境,眉头皱得很紧,“你就住这里?”
陆祎宁的窘迫一览无余,敏感的神经被刺了一下。她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对啊,国庆酒店多贵,我又不傻。”
傅昭拿出手机,“银行卡号多少?我给你转,换一家酒店住。在上海玩几天回去。机票我就给你买到6号的,正好避开高峰期。”
陆祎宁没说话。有钱是很让人高兴的事,但是在被人知道自己的寒酸后再拿钱,仿佛是一种施舍。这无疑在提醒着自己:你根本没办法站在他身边。
傅昭抬起头,“怎么了?”
“没怎么。”陆祎宁轻笑一声,“我怎么好花您的钱?不用了。”
“陆祎宁。”傅昭有点生气了。
终于叫了她的全名。
陆祎宁心里难受,又觉得痛快。我还以为你会永远用那样平静的陌生的态度来看我呢。原来你也会因为我的冷漠而生气。真好啊。可我不过是用你对我的方式来对你啊……
“不要说气话。4号回可以,但是你不能待在这里,这里安保不行。我刚才进来,环境就无所谓了,但是电梯没有门禁,谁都可以进,你敲门也不问,要是坏人进来……”
“坏人进来又怎么样?”陆祎宁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夹杂着冲昏脑袋,让她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和理智。她大声道:“这世界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我烂命一条,无所谓!”
“陆祎宁!”傅昭怒声道,脸色沉了下来。
楼道里有好几个人走过,好奇地张望着。傅昭转身关上了门。
又是四目相对,共处一室的场景。
但是这间屋子可比傅昭在东陵的酒店房间小多了,也昏暗了一些。两人站得很近。一股廉价的香味涌动,泛起了些许若有若无的气息。
“听话,换一家。”傅昭的态度软了下来,几乎是哄小孩一样地跟她说话。
陆祎宁蒙了。她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然用这样亲近的态度和她说话。这样温柔的情景,似乎是记忆里才会有的。
她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这样亲近和保护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早已从她的人生中剥离。
可是这一刻,她又获得了。她完全无法抵抗,丢盔弃甲,脑子开始迷糊,方才的委屈和生气瞬间消了大半,晕乎乎地点头,“好。”
“那现在收拾东西,跟我出去。这几天我让人陪你,6号送你去机场。”
让人陪?不是他自己陪?出去了,又是不近人情的傅昭吗?又是好几天见不到,也许以后都见不到。
陆祎宁感到悲伤,双眼含泪地看着他,“我想要你陪。”
傅昭低声道:“陪我坐一会儿吧。”
沙发布有点脏,床上铺着一次性床单。
两人就这么坐在了床上。
显得有几分暧昧。
陆祎宁靠着他坐了过去,轻轻将头放在他的肩上。
过了很久,她说:“我很想你,真的。”
“我……知道。”那声音很小,很低,就像是梦境中一样。
“我真觉得你好像有点喜欢我。”她大约也是困了,在说梦话。
他没有回应。
“还是没有把握好分寸的朋友?”
他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不好。”
陆祎宁掉了眼泪,“你真是个渣男。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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