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清声音虽轻，但却让人不容忽视。
“当年我父母恩爱，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我母亲何至于悬梁自尽？”
“如今她不仅是间接杀害我母亲的凶手，他们李氏更是灭国的帮凶。”
“如此，为何我还要放过她？”
闻言，姜遂暗叹，当年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些，今日听姜珃说出当初的真相，小李氏和李季等人做得确实不地道。
“叔父不是为小李氏开脱，只是如今我们被囚深宫，当务之急是我们需要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至少也让我们先离开这浣衣局，再谈清算一事，况且——”
姜遂顿了顿，似是不愿意继续说，但终究还是说出来，“李季还是你外祖。”
姜云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扯了扯嘴角，脸上尽是嘲讽，声音薄凉，“外祖？”
“他们何曾把我当成外孙女？”
“母亲不愿意为虎作伥，便败坏母亲的名声，让她含恨而终，皇伯父处置了贪墨盐税的李明琰，他们便联合藩王谋反。”
“他们何曾想过我也是姜氏族人？”
“她小李氏也何曾把自己当过姜氏族人？”
说完姜云清又自嘲笑笑，“她确实把自己当过姜氏族人，在为自己和李氏一族谋取私利时，她端着大梁燕王妃身份，任由李家拿着她的燕王妃的名头到处为非作歹，强抢民女，搜刮民脂民膏。”
姜珃闻言挑了挑眉，看来这大梁江山确实是气数已尽。
父皇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
姜云清说话淡淡的，余光撇了一眼爬起来的小李氏，“自从入了浣衣局以来，小李氏应该是知道能出去，把浣衣局当成自己家，处处折磨我们，先不说我，阿初胆小，她便逮着阿初折磨，若是阿初不愿意，抢饭食饿肚子是常事，更多的是辱骂掐打。”
“如果不是今天阿珃发现了，她怕不会更加变本加厉。”
姜云清微微侧目，眸光没有离开姜珃的脸上。
大家都说，大梁有双姝，大公主姜珃明媚张扬，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小公主姜初虽尚未及笄，对政事不感兴趣，但写得一手好字，身姿虽不妖娆但容貌清丽，长大后，也是一个美人。
姜珃不重这些名声，她被当做储君培养，对姜初这个妹妹也是疼爱，只是姜初听多了对比的声音，心思敏感便容易想多，这三个月的苦硬是不肯跟姜珃说。
“阿珃，你怎么说？”
姜遂不想再当下的关口闹出矛盾，毕竟成王败寇一直是大家的谈资。
说到底，还是好面子。
“当下我可以饶她一命，”姜珃和姜云清对视，“但我要将她在姜氏族谱除名。”
“若日后，她再这般，就别怪我狠辣了。”
姜遂点点头，看向姜云清，“云清你呢？”
姜云清板着脸，良久才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同意。
三人聊完后，各自散去。
姜珃推门进屋，听到推门声，姜初噌地抬起头，笑吟吟地迎上去，“阿姐回来了。”
姜珃揉了一把姜初的脑袋。
“阿姐吃饭。”姜初捧着她抢来的饭食，送到姜珃面前。
天气寒凉，本就不热的饭菜，冷得更快。
“你吃了吗？”姜珃寻了个床榻坐在，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姜初过来坐。
“阿初不饿，阿姐吃，阿姐还要养伤呢，如果今天不是阿初，阿姐肯定不会和婶母起冲突，更不会被五叔责骂。”
姜初低下脑袋，声音闷闷的。
姜珃抬起她的下巴，擦去姜初脸上的泪痕，耐心说，“阿初，不要把别人的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
“小李氏把她的活扔给你，你完全有拒绝的权利，不能因为她是长辈，你便要忍气吞声。”
“如果我们今日不反抗，日后她更加变本加厉，其他人就会有样学样，更有甚者还有学他们一样，动辄就会对我们打骂，认为我们好欺负。”
“所以，阿初拒绝是你的权利，你不喜欢不愿意做的事情，你都有拒绝的权利，包括日后阿姐如果让你做一些令你不舒服的事情。”
姜珃担心姜初听不懂，循循善诱，甚至把情况说得更加严重，这一番话说完后，姜珃暗自松了口气，温声问道，“听懂了吗？”
姜初懵懂地点点头。
“好了，时候不早了，阿初吃饭吧。”姜珃把饭食推向姜初。
姜初拼命摇头，又把瓷碗推回来，“阿姐吃，阿初不饿。”
话音刚落，姜初肚子发出一阵腹鸣声。
姜初又低下脑袋。
“阿姐不饿，况且你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吃吧。”
“不了，阿初太胖了，不能吃太多。”姜初连忙摇头。
胖？
姜珃拧眉看着眼前这个十二周岁的小屁孩，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脸上不过是婴儿肥，身体也没有长开，视觉上是比自己圆润了些。
但这不是胖啊。
这到底是谁灌输的垃圾观念？！姜珃脸色沉了下去，姜初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姜珃不知道自己拧眉沉思的模样，看得姜初惴惴不安，生怕姜珃说一句——
是，你确实有些胖。
姜珃没想那么多，端起饭碗塞到姜初手里，“吃！”
“谁说女子就要纤细瘦弱的，女子本就不应该以瘦弱为美，你可知道‘娇’字如何写？”
姜珃起身，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繁体的“娇”字，“世人都喜欢将女子描述为娇小、娇弱，但阿姐却不认可，阿姐认为，女子亦可如乔木般独立于世，就像曾经大梁许许多多的女将军、女宰相、女夫子。”
“当然啦，阿姐也不喜欢在前面加个‘女’字，在阿姐看来，男子女子应该平等，一视同仁。”
姜珃觉得自己铺垫得差不多了，便回到原来的花园提上，“所以，在这世上，只有敌人才希望你弱不禁风，这样女子才才可以被他们随意拿捏，无法反抗。”
姜初一愣，又听到姜珃接着说，“你可曾还记得当年上战场杀敌的范将军？如果她也像你说的那般，以瘦弱为美，怎么能舞得起八十八斤红缨枪，怎么把礼朝的大将军挑落马下，直取对方人头？”
“你当初也曾说过，长大后，要像范将军一样，驰骋疆场，当大英雄，为阿姐守护边疆。”
姜初再次愣住，她没想到，儿时的话姜珃还住，咬着嘴唇，扑进姜珃怀里，“阿姐……”
“好了，别哭，”姜珃搂过她，拍拍她的后背，“而且你如今还未及笄，还能长高，得多吃些，虽然在浣衣局环境不好，但咱们也要把身子养好，你说对吗？”
姜初嗯了声，还是不肯吃，“阿初吃了，阿姐呢？”
“阿姐还伤着。”
真的是个单纯的小傻子，姜珃又揉了一把她毛茸茸的脑袋，“阿姐也吃，阿姐吃两口就够了，方才那一碗药，阿姐现在吃不下。”
姜珃好说歹说，终于把姜初劝好，看着姜初把饭菜吃下去后，拍拍她脑袋，交代几句之后，便避开浣衣局巡逻的人，闪身出了浣衣局，一路往东北方走。
冬日寒凉，姜珃身上还有伤，走走停停，还要避开巡逻士兵的视线，原本一两盏茶的路程，姜珃硬是走出了半个时辰。
临近长春宫时，姜珃正好遇上一队巡逻的士兵。她后退一步，却不曾想踩到到雪地里的枯枝，“咔嚓”一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姜珃屏住呼吸，咬着牙根，屏住呼吸动作轻又快往墙角退去，避开他们查看。
等人走远了，姜珃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是偷跑出浣衣局的，和早上光明正大地出来不一样。
若是被发现了，少不了一顿好打。
姜珃靠着朱墙喘气，平复胸口紧张的情绪，正等她准备踏出去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阿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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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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