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阳城,白清观就发现这里不太对。
整个城镇气氛低迷,小商贩也没有叫卖生,反而大家都步履匆匆。
本该是以好学闻名的城镇,却连个先生和读书人都看不到。
她牵着马在街上找到一个卖书籍的商贩。
商贩看到白清观,只是抬了抬眼皮,伸了伸手,示意随便看。
白清观看了看摆在面前的书,仔细摸了摸,似乎有些旧了,有些落灰。
不像阳城的行为。
她从杂乱的书堆里找到一本勉强干净的书,却没有书名。
商贩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白清观身上,在躺椅上将上半身支起,“看不出来啊,你这个外地人也买这本书。”
“这书,怎么了吗?”白清观收回了手。
“这几天卖出去六本了。你不知道啊?翻开看看就知道了。”
白清观将书本翻开,里面的内容让她瞳孔皱缩。
书里记载了同尘书院的事情,但不是什么正经内容,全是这几天谢玉馨为了处理的流言,包括什么招生准则,院试要求,包进书院技巧……
她嫌弃的将书本盖上,对面前的商贩加了些警惕,但面上不变,“这书什么来头?”尽量看不出异样。
“什么来头?呃,半个月前来了个外地人,给了我们这些摊位发了十个铜板和这些书,说想让我们卖一下。”
“阳城人享有虚心好学的美名,历史上更是出了三个状元,你们就觉得这书的内容这么可信?”
“是啊,阳城人虚心好学,当然谁都想进入那享誉最高书院美名的同尘书院,但是阳城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有机会进入书院,而那个外地人自称有好友是同尘书院的学子,在阳城更是开办了几场讲学。你说这一番下来,谁不信。”
“先生也信?”
“先生?我担不起这个称呼。不过,我不信,但是没办法,现在整个阳城都被那个外地人哄骗的团团转。”
商贩说完,又躺回躺椅上闭目养神。
白清观沉思了一会儿,握紧手里的缰绳。
“先生,那外地人现在在哪?”
商贩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西边戏台,还在讲学呢。”
白清观低头,“多谢先生。”随后牵着马,快步往西边走去。
到了西边,就看到乌泱泱的人往戏院里头挤。
附近正好有一家酒楼,白清观给了那伙计一两银子,将马安置好后从戏院后门进去了。
戏院后门现在没什么人,都在前面伺候人,所以潜进去格外顺利。
顺利从后门到达前院,才发现听这如此荒诞的讲学的人竟然挤满了前院。
白清观才意识到这次任务艰巨,而且非常重要,如果一个办不好,整个书院将毁于一旦。
“这位小姐,找位置站好啊,戏台后面不允许听讲的。”戏院的一个伙计发现了白清观,抬手请离。
“啊——”白清观看了看面前如此大规模的阵仗,“你看,都没有地方站了,我就站在台旁边可以吗?也不算在戏台后面,也不影响你们忙。”
“啊这。”戏台后忽然叫人,伙计连忙跑了,“小姐你自己看吧,我去忙了。”
白清观在戏台侧边找好位置,确保能看清楚台上人的脸才站好。
她看着周围的人,大多是读书人,也有一两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自己的婢女,穿着男装混入其中。
阳城以读书为荣,但重男轻女严重这件事情也是众人皆知,但是没成想,这个讲学,连女子都能允许出门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外地人是个什么来头。
很快,有一个伙计上台,台下也渐渐安静,吵闹的声音慢慢消失,“大家稍安勿躁,先生马上就来和大家讲讲同尘书院的事情。”伙计说完就下台了。
白清观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戏台上。
好一会儿,才上来一个面容沧桑,胡子都刮不干净的男子。
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仿若在外漂泊多年才在此地安顿。
男子上来后,在戏台上唯一一个位置上缓缓坐下。
台下也是安静的不成样子,仿佛都在等着这个男子丢下什么人生黄金。
怪异的氛围,白清观摸了摸腰佩,感受到腰佩冰凉的触感,慢慢冷静下来。
台上的男子拿起一根教鞭,在手上摸了摸。
盘着上面雕刻的三字经,感受着教鞭上深深的刻痕,男子深呼吸一口。
“感谢大伙,今日到场,听我这个外来人讲学。”
苍老的嗓音来自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男子。
后面的内容干瘪又老套,传统的讲学话术,传进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不得不说,这男子的讲学能力不能说好,只能说非常烂。
白清观也是佩服在场的其他人,她听着都有些无聊,但出于尊重,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台上的男子。
慢慢的,内容扯到了同尘书院上。
台下开始出现了深重的呼吸声,白清观也目光犀利的盯着台上的男子。
“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如何进入同尘书院而来,在这里,我可以将一些关于同尘书院的事情,告诉在座的各位。”男子说着,将教鞭放在一旁,从桌下拿出一本书翻开。
“同尘书院,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书院,只是一个教书育人的书院,也需要吃,喝,玩,乐,所以,同尘书院,肯定是要定期招生,才能维持书院的运作,让夫子有银钱花,愿意教学生,让山长有能力,能够摆平一些事情……”
白清观听不下去了,忍气吞声不是师父教她的,“敢问先生是何人。”
台下的沉默被打破,这下,不止是台上人,连台下人也将目光放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是女子!女子怎么敢独自外出!”
台下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开始议论纷纷,有些激进的还扬言要把她告到衙门,让人押送回去。
白清观一点也不理会,只是眼睛紧紧盯着男子,仿佛要把他看透。
男子也不慌忙,或许是最初时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用教鞭敲了敲桌子,台下的人安静下来,他才开口,“这位小姐想必是外地人吧。”
“是,我是外地人,怎么了?”白清观目光没有移开一下,今个儿必须把事情搞清楚。
她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到阳城,鬼知道就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开了多少场讲学,害了多少人!
“难怪小姐不知道。我的一个贫贱之交,是同尘书院的学子。”
“如何证明。”
“小姐真是的,同尘书院一向神秘的很,你看我知道这么多,不就是证明吗?”
“胡言乱语,张口就来,不过就是编造些流言蜚语来搬弄是非。”
台下不知谁喊了一声,“你这女子真是胆大妄为,竟敢污蔑先生!你可知,先生帮了阳城多少求学的学子!”
起头了,身子就起来了。
声音此起彼伏响起,都是说要把她赶出去。
台上的男子冷眼旁观,只是看着白清观,摩挲着手中的书页。
白清观看着这阵仗,愣住了。
前年和师父下山到阳城拜访朋友时,对阳城人映象还不错,谦虚好学,后来入宫从皇上口中得知阳城重男轻女严重,每年至少淹死几百个女婴,她便对阳城改观。
如今再看,阳城,愚昧,封建,不过是被世人过度包装的坟墓,内里早已腐坏发臭。
“我看谁敢!”人群中一个声音十分突兀的响起。
台下声音慢慢减小。
人群中慢慢出现一个束发冠笄的男子,身穿紫色长袍,上面有着精美的彩绣。他慢慢来到白清观身旁,接着看向台上男子,“先生,在下时家时恩灿,这几日在京城,今日刚回来。”
“原来是时家大少爷,久仰久仰。”台上男子连忙起身行礼。
“我也好奇,先生为何知道那么多,刚刚托这位小姐的福,我也才知道先生原来不是普通人。”
“不不不,言重了,我也只是一个求学的普通人。”
“先生,不如去我府上坐坐?”
“多谢。劳烦众人跑来一趟,今日讲学到此为止了。”台上男子鞠躬,下台。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虽有抱怨但也走了。
时恩灿带着白清观来到戏台后面。
“先生如何称呼?”
“鄙人姓李。”
“好的,李先生,我让人去准备马车,您收拾一下就上车吧。”
道别后,时恩灿带着白清观坐上马车,提前到府上候着。
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
“皇后母族?”白清观看着对方,带着些警惕。
“是。山长不必紧张,我们去年太后生辰见过。”时恩灿说着,倒了一杯茶水给白清观,“十年铁观音,和书院的相比,不是什么上等茶叶,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白清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时大少爷,见过。太后马上要生辰了,你不在京城好好待着,回阳城做甚?”
“山长不也一样,怎么还跑到阳城来了?”时恩灿打趣道,但还是换了一副认真的神态,“家里人给送加急件,有人在阳城大肆传谣言,我就回来了。”
这一路上,马车颠簸。
时恩灿看着白清观,笑了一下,“山长不似小时候那般好玩了。”接着,他低着头,带着玩笑一般的语气,默默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的话。
“山长,我是书院学子,自然以书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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