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爱看诸葛瑾现在一副不争气的样子,诸葛瑾不会知道,她只希望诸葛瑾于她从来都是那位为她挺身而护的年少谋士。
“打起精神来!”沈歌又是一脚踢在诸葛瑾身边凳子上,声响很大,吓得诸葛瑾哆嗦了一下,沈歌厉声开口,“好好洗洗,再换身衣服,别让旁人见到你这副样子,若是再搞砸了这番计划,别怪我真的把你亲自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沈歌手指紧握,攥成了拳头,狠厉的目光看向了诸葛瑾,一个为了女人孩子而背叛了军规律法的人,已经没什么可值得同情的了。
她俯下身来,伸手一把揪住了诸葛瑾的衣领,用力一提,就将诸葛瑾整个人提了起来,沈歌语气里全是厌恶,“也别以为,你这般亡羊补牢的行为能免了你的罪,就算计谋成了,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眼下,好好给我演好你这出戏!”
沈歌借着松手的力推得诸葛瑾一个踉跄。
“是,将军。”诸葛瑾耷拉着脑袋,一个大男人低下头来也和沈歌差不多高。
沈歌眼睛剐了一眼诸葛瑾那窝囊样子,随即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她已经因为此人掉过两滴泪,此后再也不会了。
裴谳在一旁看着,示意移山推走素舆,紧随沈歌其后,临走又停住几秒,他想到方才沈歌的话未免太过激进,惹得这诸葛瑾真的怕了,再倒戈向日逐王那侧。
裴谳赶紧柔声安抚了几句诸葛瑾,“将军在气头上,待军师用那假消息骗过了日逐王,顺利取得此战胜利,我自会在廷尉那为军师美言几句。”
“谢殿下,我定竭尽全力。”诸葛瑾低声说道。
裴谳闻言才安心裹紧银白狐裘出了那狭小帐子。
账外,沈歌却正站在那等他,“殿下,中帐集合,你我仔细商议一下如何戏耍那日逐王。”
裴谳点了点头,沈歌未说我们,只是你我,不知怎的,他心里欢喜。环顾四周,如今能陪在她身边,她最信之人,怕也只有自己了。
沈歌先行,裴谳到时,只看到沈歌正皱着眉头看着那沙盘。
“殿下,”沈歌听闻那素舆声音,没有回头,轻声问道。“黑头山一带,群山环伺,地势陡峭。敌军据险而守,居高临下,我军视野受阻,易守难攻到了极致……这仗,该如何打才好?”
“更可惜的是,我军缺少一份完全牢靠的黑头山地图。”沈歌看向那沙盘,黑头山的地图不是没有,但是斥候只是刚探一半就被发现,所抓死士那日好似商量好的,一同咬舌自尽了,所以地图不全。
“眼下看来,强攻是不可能了,徒耗兵士。”
沈歌冷笑一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兀术孤涂那张阴险狡诈的脸来,“这日逐王倒是惯是会找领地。”
“将军想要攻黑头山一事,我已经禀明了陛下,是日逐王先盯上了敕川险要之地,野心勃勃,方才鹰隼回报,此战陛下已经准了。”裴谳没有回答沈歌的问题,只是提起了陛下。
沈歌抬头,也难怪,这小皇帝封她个骠骑将军后定要给她安个心腹来,打起仗来,她一心安于战场,哪里还会在意上不上报。
“哦,平时这些都是诸葛瑾或是新竹来,我倒是忘了,劳烦殿下了。”
“无妨,将军若不介意,日后这等小事就交给我吧。”
沈歌指着沙盘的手指一顿,她回身看了裴谳一眼,那人眼里似笑非笑的,盯得她发慌。
“可以。”沈歌匆忙回头,将话题转了回来,“不知殿下对于攻打日逐王有何看法?”
裴谳示意移山将素舆推得向前一些,又摆了摆手,移山会意,躬身,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大帐,厚重的帐帘落下帐子里只剩下他和沈歌。
昏黄的光线下,裴谳修长的手指指向了沙盘之上的黑头山方向。
“将军方才所虑,皆在山之难。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但将军怕是忘了,日逐王既然可以仗着地形有恃无恐,我们却可以诱其出山……”
裴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依靠在素舆之上,他轻拍了拍身上狐裘,缓声说道:“如今看似日逐王占尽了优势,实则他也不过就这一个优势罢了,如今他吃了败仗,巫女和王子全部被擒,惊弓之鸟而已,士气低落,稍加筹谋,不信他不出山。”
“诱其出山?”沈歌皱着眉头,“道理确实是对,但是要如何去做?如何诱?如何确保他肯出来?这诱敌二字,说来轻巧,落到实处,只怕无从着力。”
裴谳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问,脸上的从容不改,“依裴某之意,当行双管齐下之策。”他的手指指向沙盘上象征水源的细线和代表粮道的黑线。
“先断其活水!后绝其粮草!”
“如何做?”沈歌半信半疑地望了过去,裴谳到底是没有在战场上真枪实战过的,理论说的都对,什么断水绝粮,什么诱其出山,难道还真能实现不成?
“将军心存的疑虑,本王都明白。”他继续缓缓说着,“断其水源,直取水脉,确非易事。日逐王也非蠢材,必有重兵把守,强攻代价太大,耗时亦久。”
裴谳话锋一转,敲着桌面的的手指停住。
“但这也不是全然没有对付的法子……”裴谳冷笑一声,“水源难切,我们便切他们的心胆,赌他们对那活命之水的胆。”
“我们需要诸葛军师的帮忙。”
“诸葛瑾?”沈歌疑惑望去,“他有什么能帮的?”
“大有可为。”裴谳微笑着,“我们需要诸葛瑾放出风去,就说,将军已命人,寻了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瘟疫奇毒,秘密倾进了黑头山唯一那条水源的上游。”
他刻意放缓了些语速,显然对这计划满意得不行,“届时就说,此毒沾唇即烂喉,入腹则肠穿!初时如风寒,三日后浑身溃烂流脓,七日尽化血水!无药可解,更会人传人!”
裴谳看向远处,一口气说完后,忽而想象到了兀术孤涂那吃瘪的表情,他肆无忌惮地笑了笑,“将军,你说当这消息蔓延开来,他们再去看那黑头山境内那条唯一可以曾经赖以活命的河水时……”
沈歌抬眼只看到裴谳眼里的冰冷残酷,“他们还敢饮吗?”
“纵然有人不信,强行取水,但只要再有一两个恰巧病倒,浑身溃烂……这恐慌就足以,你说黑头山的百姓和将士是会选择暂时渴着?还是赌一个肠穿肚烂、化为一滩污血的下场?”
“这比直接断水更快,人心自溃,水源也就不攻自破。”
“至于绝其粮草?”裴谳语气恢复了几分之前的从容,“这就是沙场老将的拿手好戏了。袭扰粮道,焚毁囤积,截杀运粮队伍,沈将军戎马近十载,想必此等釜底抽薪之策,也没少用吧?”
“如此,便可以实现断水断粮,逼得这日逐王不得不派兵来攻!”
帐内死寂,牛油灯的火苗疯狂跳动,将裴谳投射在帐壁上的影子拉扯得巨大,沈歌一瞬间恍了一下。
她不禁感慨于裴谳脑子和政策来,且不说这断水有多精妙,单单是他从一进门就道出自己忘记禀明陛下的错处,再到提出不用正面进攻,甚至放弃了侧面进攻的方案,而是逼其出山……
然而这战术仍然有一个破绽,
沈歌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殿下。”沈歌轻皱眉头,“以殿下此等计谋,未免需要时日太久,万一这假瘟疫被揭穿了怎么办?”
“更何况,这断其粮道,更耗日持久!瘟疫谣言需发酵,断水需待其储水耗尽,绝粮更需旷日围困!黑头山固若金汤,日逐王粮草岂会只备三日?一月?两月?甚至更久!”
裴谳稍稍顿住,指尖在沙盘标注的水源处缓缓碾磨,木屑混着沙粒簌簌落下。
“日逐王的脾性将军忘了吗?”裴谳笑了笑,“我看,日逐王在听见我们竟然给他们黑头山唯一的水源下了毒,就已经忍不住了。”
“更何况我军还会断其粮草,他更是会招架不住!”裴谳说着,笑了笑,“一个连敕川都忍不住要打的莽夫,怎么会受到这等屈辱还按兵不动!”
“就算不为其百姓,也必须为了他的尊严!”裴谳手指继续摩擦着桌面。
灯光之下,沈歌只觉得裴谳那双眼睛锐利如毒蛇般,叫人看不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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