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澈曾听过谢无妄此名,钦天监监正之子,自幼便因性情跳脱不羁令其父头疼不已,不想如今也踏入了仙门。有了这番背景了解,凌澈心中已有了接近他的方向。
宗门大比如期举行。清晨,凌澈便换上一袭新衣,立于掌门身侧,陪同接见各宗长老。目光流转间,他已在弟子人群中锁定了此次的目标。为促成此事,范丘特意让出半座山峰,作为接待各宗来宾的休憩之地。在这番刻意安排下,天阳宗的住处,自然被安置在了范丘的山峰范围之内。
今日的凌澈身着素白长衫,发带松松束起长发,垂落身后。他生就一双含情桃花眼,眼尾下方一点红痣,更添几分妖冶气质。微风拂过,袖袂轻扬,他抬手将颊边碎发拢至耳后,不远处几位女弟子的低语声随之响起。
“紫云宗何时藏了这样一位仙姿弟子?若有如此美人作道侣,谁不愿为他沉沦破戒啊。”
“听闻他前几日刚破境元婴,这般天赋,这般容貌,”一个合欢宗女修轻声接话,眼波流转,“若能与他双修,不知该是何等妙境。”
后方一名男修忍不住叹道:“天道不公啊,这长得比我妹妹还好看。”
“洛师妹这回也来了,若听见你这话,怕是要气得跺脚。”
四周响起一片低笑声。几人话音不轻,自然被凌澈听了去。他视线微转,掠过那名男修,又落向他身后正鼓着腮走来的女修,不由眉眼一弯,轻笑出声。
这一笑如春水漾波,再度引得在场女修阵阵低呼。
待各宗安顿妥当,弟子间便开始互相走动。凌澈自然成了众人交谈的焦点。天阳宗驻地内,几名师弟围在谢无妄身边:
“谢师兄,别看书了!今天那凌师兄,千万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他可是元婴境,这次大比绝对是个劲敌!”
“我有个朋友就在紫云宗修行,可我怎么打听都探不到凌师兄的半点消息。”
“凌澈...凌?”谢无妄放下书卷。凌姓本就少见,而人间皇族正姓为凌。他回想起凌澈的容貌,眉目间确与当朝皇帝有几分神似。
“再过几日便要正式比试,还不趁此时抓紧修炼?”他起身欲走。
“诶?师兄你去哪儿?”
“去替你们会会那位凌师兄。”
得益于范丘刻意的安排,天阳宗的居所与凌澈的院落仅一片竹林之隔。谢无妄穿过疏影横斜的竹林,忽闻亭中传来淙淙琴音。微风过处,落花轻旋,凌澈独坐亭间,修长指节在弦间流转,琴声不绝如缕。
自幼随父出入宫闱,谢无妄并非未曾见过世面,此刻却仍不由得怔了一瞬。他指间本已按上的匕首悄然收回,望着眼前如画中人,他忽然不愿让这份风华过早陨落。
早在谢无妄踏入竹林边缘时,凌澈便已感知到他的存在。为促成这场“偶遇”,他已在亭中抚琴整整一个时辰,指尖早已泛起隐隐刺痛。所幸,这番等待并未白费。
一曲终了,凌澈双手自琴弦上抬起,一个眼神,侍立一旁的仆从便躬身将琴抱离。
“今日月色澄明,客人既已至此,何不共饮一盏清茶?”
他言语温润,随手执起茶壶,热水倾注而下,茶叶在杯中舒展开来,茶香顷刻四溢。
谢无妄自不会错过这接近目标的良机。他随手理了理被竹枝勾出细痕的衣带,从容步入亭中,拱手一礼:“见过四皇子。”
“此处没有四皇子,”凌澈将茶盏轻推至他面前,“我不过是紫云宗弟子凌澈。既入门较早,唤一声凌师兄便可。”
二人各怀心思,对坐饮茶,静看院中月色流转。片刻后,凌澈起身欲离,却在迈步时身形一晃,向旁侧那烧着炽红炭火的炉子倒去。他指间引水诀悄然捻起,他不确定这一招能否引来谢无妄出手,必须做足两手准备。
所幸,谢无妄动了。凌澈于是安心卸去力道,任由自己落入对方怀中。
“多谢。”他借力站稳,指尖不经意划过谢无妄手臂,留下一缕冰凉的触痕。未再多言,他转身离去,衣袂微扬。
只留谢无妄独立亭中,鼻尖仍萦绕着那人身上一缕清幽的残香。
谢无妄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低声轻喃:“这就是此方世界的恶毒反派?怎么看都不像啊。”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而离开亭中的凌澈并未得到片刻歇息。方才院中发生的一切,早已被仆从如实禀报给了范丘。此刻凌澈正跪在殿内下首,面前摆着的正是那架他弹奏过的古琴,指尖已隐隐现出血痕。
“阿澈啊,养了你这么久,竟不知你还会弹琴。”范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今夜,便弹琴伴我安寝吧。”
“这些都是阿澈在人间时所学,曲调粗陋,难登大雅之堂,怕污了主人的耳朵,才不敢献丑。”
“这可不行。”范丘轻笑一声,“好不好听,该由我来评判。若是学得不好,本尊也可以亲自教你。你看,”他话音未落,凌澈的指节已被无形的丝线缠绕牵引,不受控制地在琴弦上拨动起来,“你这不弹得很好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海面升起时,凌澈身上的桎梏终于消散。他指尖早已血肉模糊,颤抖着掐诀修复后,才勉强扶着身旁的座椅站起身。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无止境的琴音嗡鸣,以及范丘时而慵懒、时而锐利的点评。
退出寝殿,他褪去染尘的白衣,缓步走入院后的清泉。水汽氤氲中,他轻轻叹了口气。每日只有这时,他才能卸下所有伪装,任由疲惫席卷全身。范丘手段层出,却因他是紫云宗百年来除掌门外唯一的渡劫期修士,无人敢对他的行径提出异议。也正因这份修为的压制,凌澈哪怕倾尽天赋,也不敢断言有朝一日真能逃离这座魔窟。
他曾偷偷去看过凌遇。强扭的瓜不甜,凌遇自入门起便进展迟缓。但凭着范丘早年的打点,加上他本身开朗的性子,倒也得了不少资源。最终在各类仙丹灵药的堆积下,今年才堪堪迈过筑基的门槛。
谢无妄本打算趁清晨人少时探查地形,却不经意走到清泉边。泉中有人背对他而坐,肩头一枚海棠印记栩栩如生,人却似已睡着。谢无妄故意弄出些声响,却不见对方反应,只得蹲下身,伸手想轻触那人肩头查看。
就在他手指搭上的瞬间,却被一把拉入水中,泉中人眉眼弯弯:“谢师弟一大早不在房中休息,来这清泉做什么?”
望着只着里衣、笑意盈盈的凌澈,谢无妄脸颊烧了起来,心下却是一凛:我怎会如此失态?这凌澈果然邪门,莫非修了什么魅惑之术?可系统资料里没提啊...随后他未察觉对方眉宇间的虚弱,慌乱挥开凌澈的手,溅起一片水花,随即捂着脸匆匆跑远。
“这样的举动,您从未对主人做过。”侍从的声音自岸边轻轻响起。
“都是为了任务。”凌澈轻抚臂上被碰出的红痕,声音平静,“大比仅三月之期,光靠谈情说爱,绝无可能让他在这么短时间内背离师门。”他抬眸望向侍从:“我知你每日需将我的行迹如实禀报,不为难你,照实说便是。”
谢无妄独坐房中,指节无意识地轻叩桌面。清晨泉边那一幕,尤其是凌澈浸湿的里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和那枚海棠印记,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系统怕不是在唬我...”他低声自语,眉头微蹙,“一举一动确实像是在刻意引诱,可那眼神里的疲惫做不得假...这哪是恶毒反派,分明是朵身陷泥潭的黑心莲。这样的人若也算恶毒反派,世上还有清白之人么?”
他回想起拉扯间触及对方手臂时,那冰凉得不似活人的体温,心中的疑团越发浓重。这个“任务目标”,似乎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他本是现实世界中一名奔波于毕业求职的学生,却在一次面试途中遭遇意外,一辆失控的卡车将他撞飞。再醒来时,已置身于一片纯白空间。一个自称“系统”的存在找上他,告知他已被选为快穿部员工,而首个任务,便是进入这个修仙世界,诛杀一名未来即将失控堕落的“恶毒反派”。
为助他融入此界,系统将他投入如今这具身体,从婴孩时期重新成长。谢无妄自幼是个孤儿,在哪个世界活着不是活着?何况修仙世界本就是他心之所向,便也安然留下。那系统似乎极为繁忙,只匆匆交代了些许世界背景与反派身份,便再无声息。
演武场上,凌澈静立紫云宗队伍最前方,正与本宗首席低声交谈。谢无妄随天阳宗众人抵达时,脑海中仍萦绕着清晨清泉边那一幕,本欲悄悄退至队尾,却被带队的王长老出声唤住。
王长老一向看重这位亲传弟子,虽不指望他在本次大比中夺魁,却有心让他多结识各派翘楚,为将来共闯秘境积累人脉。听到召唤,谢无妄只得按下心中纷乱,快步走向队首。
此刻各宗人马尚未到齐,几位早到的长老正带着得意门生四处走动寒暄。王长老率先领着几名弟子走向紫云宗所在区域,戒律堂高游长老当值迎候。
“高长老,看来今年紫云宗有望夺魁啊。”王长老含笑开口。
“王长老过奖了,胜负输赢,都是这些小辈各自的造化。”高游笑应着,目光落向王长老身后的谢无妄,“这孩子看着根骨清奇,气韵不凡。”
“哎,您眼光真准!”王长老抚掌笑道,“这孩子修行进度虽缓,于占星一道却天赋独具。”
“难怪,”高游颔首,“此子周身气韵澄澈而绵长,确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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