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古今来到青云山庄没多久,又暗暗骂了周蝣多次——她发觉自己连近身伺候沈玉君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混进寿宴找到郑一枝并杀了他。
由于逍遥宗侍从太多,她没能跟着住进逍遥宗的院落伺候,而是住进了另外一处下人的居所。因是青云山庄的安排,赵古今再没有独居一室的好运,被迫与其他侍从同吃同住。
和她住在一起的姑娘叫朱金蝉,是个实打实的话篓子。
两人刚在房间落脚,朱金蝉就扑闪着眼睛看了赵古今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是谁了!”
赵古今听到这句话时吓了一跳。
“你是从留仙镇来的对吧!你来得最晚,所以我才不认识你,其他人我都熟!”
“是。”赵古今闷闷认了。
“我家更远,我家在高原上,是种粟的,你见过粟吗?”
见赵古今摇头,她来了劲:“金黄金黄的,小小的,像碎金子,比碎金子再小一点。”
赵古今睁大了眼:“你还见过金子呀。”
“见过,你仔细看沈仙子的马车、马鞍,上面都有金子,沈仙子衣裳上的仙鹤也是金子做的线绣的。
朱金蝉兴致勃勃: “还有还有,沈仙子买我的时候就用的碎金子。”
她用拇指抵在小指上比划出小小的一点,接着说:“这么一点,听说值好多好多贯铜钱,不然我娘我爹才舍不得卖我呢。”
她语气里并没有悲切,是真的骄傲于自己的身价。说着,又说起了亲人有多么疼爱她。
赵古今已无心再听,她在想郑一枝的命值不值一小块金子。金子她还没见过,但孙锦书是见过的,她可以让孙锦书帮自己看值多少钱。
和朱金蝉一样,赵古今也不觉得被卖到逍遥宗有多么值得难过,朱金蝉已经值几百几千个钱先生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见过那些江湖人吗?咱们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我好想跟着去看寿宴,看看那些江湖豪杰都长什么样。”由金子想到郑一枝后,赵古今的心思活泛起来,说出了她假扮蒋婷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朱金蝉耸耸肩:“可惜寿宴是不会带我们的,只有贴身伺候的才能跟着。”
“那怎么才能贴身伺候?”赵古今不死心。
“咱们两个是没什么机会了,沈仙子近身的姐姐都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武功很是高强。韩公子身边只一个男书童,再不要他人。”
*
赵古今打算去韩璟那里碰碰运气。
她偷偷跑到韩璟的院子门口,一边走一边措辞。
韩璟本来就知道她身份不对,直接说想去恐会引起怀疑。
找个机会打晕书童,再代替他呢?
不行,韩璟又不是傻子。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蒋婷,你怎么在这?”
是韩璟。
赵古今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公子,我想跟着去寿宴。”
“你去寿宴做什么?”
韩璟倒没有怀疑,在江湖中,没有内力等同于废人,自从确信她没有内力后,他早就打消了各种疑虑。
“听说寿宴上赏钱多……”赵古今生如蚊呐。
“逍遥宗给的不够吗?”
“够,我想多赚点,托人拿给爹娘。”
韩璟又开始用同情的眼光打量她,他沉吟了一阵,赵古今心如同被捏紧了一般,等着这傻小子同情心泛滥帮她一次。
他确实帮了。
他从腰间摘下钱袋,给了她一片金叶子。
赵古今愣住。
韩璟对钱懂得很少,只知道赏下人一般就给些金瓜子、金叶子,都是小玩意儿,以为赵古今是嫌少。
自己给是一回事,贪图他的,想要更多是另一回事,他一时间觉得赵古今无趣而庸俗,甚至消磨了他当初的愧疚,嗤了一声:“你这是嫌少?”
赵古今连忙摇头,她刚才只是没想到韩璟会直接给钱,又第一次见金叶子,被晃了眼,这才愣住。
“我干活赚钱,不是想白拿。”
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金叶子,赵古今还是决定以杀人为重。
起码要先见到郑一枝。
这下轮到韩璟愣住了,他两次在赵古今面前刚摆起派头,便都转眼发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是自己。
无地自容。
他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手足无措间又拿出两枚金叶子,抓起赵古今的手将三片都放在她手里,然后背过身去说:“都拿去吧,回头有活儿计要你做。”
不等赵古今回话,他又发觉自己方才对女子动手拉拉扯扯,一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乱之下又瞬间运起轻功消失了。
赵古今没抬头,她看着手里的三枚金叶子,想忍住笑,专心想怎么见到郑一枝。
但忍不住。
金灿灿的金子哎!
*
收好金叶子,赵古今没有立刻回去。
她意识到自己找韩璟是个错误——韩璟武力、地位都强过她,她在他面前太被动,也很难有什么小动作。
向上寻求依靠是很看机遇的,所以韩璟随便想到哪里,自己的处境就会被带到哪里。
这道理她一直明白,所以在对沈玉君充分敬畏的情况下,她从未想过去主动哄骗沈玉君。但因为成功骗过韩璟一次,她就开始大意了。
既然机会不在上位者手里、不在寿宴上,那就去侍从们身上找,说不定不用到寿宴,她就能杀了郑一枝。
青云山庄根深叶茂,庄中事务自然也繁杂。如今江湖各门派云集,平时的活计便更繁琐。
而需要与各门各派时时接触的,除了后厨,便是后务库房。
她装作迷路,找了一个身着青云山庄侍从服饰的姑娘:“姐姐,我是跟着主子来贺寿的,主子让我去取些用具,烦您帮我指个路。”
那姑娘竟一时间有些慌乱:“是哪门哪派的贵客?少了什么?实在是失礼,姑娘告诉我便可,我们来送。请贵客不要动怒。”
赵古今暗觉不对,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问题。她怕什么?
她凑近了这侍女,压低了声音问:“姐姐莫急,姐姐怎么了?是有脾气大的人因此事怪罪过姐姐吗?”
叹了口气,赵古今继续说:“咱们伺候人的难免遇到,江湖人血性重,比那些商人、富户难伺候些。”
那侍女着急的神色褪下去了点,只当赵古今与她同病相怜,便说:“不曾有贵客怪罪。只是山庄怕招待不周,后务管得严明些。”
“原来是这样。主子昨夜醉酒砸坏了些东西,我们小门派,不好劳动山庄的人。若是你给送过去,主子见了又要责打我。我自己去拿,不会连累姐姐。”
见赵古今言辞恳切,又像自己一样受气,她也不再多问,指了路便离开了。
赵古今问了路,走到她说的库房门口,见许多侍从进进出出,便知找对了地方。
她没有进门,在房外墙边站了一会儿,装作在等人,指望听到一星半点“霸刀门”相关的话。
其实最简单的是装作霸刀门的侍从问路,但赵古今不敢。万一遇到霸刀门或逍遥宗的人,或是问到的人刚好与霸刀门相熟,她随时要露馅。
她毕竟是来杀人的,若先被霸刀门察觉,不用周蝣动手,郑一枝就能了结她。
只能慎之又慎。
方才问话时,她也始终不敢说自己是何门何派的。好在今日不需要她伺候,她将两身逍遥宗的衣服都洗了,这会儿穿的是蒋婷那件旧衣。
她的计划很简单——在山庄走动时,她已将诸多院落大致的排布记清。守在这里能听到霸刀门的消息最好,听不到也可根据往来侍从提及的门派、手中的物件,判断大致的分布。
一路上她听了一点江湖消息,只知道霸刀门江湖地位平平,与逍遥宗、三更楼、纵横谷等完全无法相比,与之相当的大概是些靖远镖局、鸣剑派等有人知晓但无人关注的门派。
而青云山庄对院落的安排,当然是参考了江湖地位。
诸多院落中,逍遥宗的紧邻崖壁,景致浩荡险绝。
另有几处有奇景的院落,想来也轮不到郑一枝享受。
剩下的院落则较为规律集中,赵古今听着往来的声音,观察他们走动的方向,排除了几个方位后,在心里圈定了大概的范围:
中等门派基本均有自己的院落,排布在东侧;小门派则可能两三个共用一个院落,逐渐向西。
那么霸道门应该在中间偏西的位置。
接下来只需要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个去那里的侍从,便可以有更详细的信息。
赵古今走进屋子,一个侍者迎了上来:“姑娘是哪门的客人,需要取些什么?”
赵古今只说要选些花瓶,那侍者看赵古今的衣裳破旧,又念及丐帮不会有选花瓶的闲心,必然是哪个小门派,便将赵古今带到了墙边的花瓶架处。
“姑娘且先选着,我将取物的册子拿给您。您选好笔录在册即可。”
赵古今本想装模作样,混进来看看库房是怎样分发的,以自己这身衣裳,必然只会被带去看些普通物件儿,在这里选要跟的人会更准确。
这册子倒是意外之喜。
正当赵古今选好,要拿过册子时。
里屋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静了几息后,传出鞭子破空响在皮肉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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