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宋新仪就醒了。
视线逐渐适应了光线后,她没有动,静静躺了五分钟,才起来洗了个澡,把宿醉后的酒味洗干净。
不得已穿上昨天的衣物,退房后打了个早车回家。
她没给云师谨消息,回到家全家人都还没醒,她悄悄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起床,就是被手机震醒的。
在枕边摸了两下才摸到,迷迷瞪瞪接起来:“喂?”
“你回家了?”
声音有点沙哑,呼吸沉重,透露着不可察觉的疲惫。
宋新仪拧着眉把手机拿近,显示现在早上八点半:“……是,你这么早就醒了?”
云师谨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我七点就醒了,敲你门几次都没人应,到前台才知道你退房了。”
宋新仪退出界面看了看,四五个未接来电,都被她给睡过去了:“不好意思啊,我睡着了就没听到……”
云师谨:“下次别这样了。”
宋新仪解释的语句就这样断在喉咙里,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脊背僵硬了。一贯巧舌如簧的唇舌罢工,竟什么也吐不出来。
云师谨的语气平淡,却透露着让人难以忽视的严肃和不高兴。
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举动吗?
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是在他看来太过轻浮,还是那几个问题问得太冒昧?
尤其是最后一个。怎么想也不该是喝醉的她该问出口的。
这么说来,当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云师谨就已经发现她并没有喝醉了吧。
也是,他这么敏锐。
装醉,索吻,图谋不轨。通通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她虽然承认这股冲动有酒精催化,但她没有断片的毛病,她清楚地记得云师谨将将与她唇齿相接时眼底的情意迷乱,记得他被电话打断时一瞬的清明,克制的触碰,久久不答的沉默。
一个个举动被打上问号,是她怀着侥幸心理恃宠而骄。在云师谨说出来之前,她原本打算粉饰太平,装作无事发生,这是最好的。
只要他对她有意思,他绝不会直接捅破吧。让彼此心照不宣地揭过,才能继续做“朋友”。
谁知道云师谨竟如此干脆,像一点暧昧也容不得,赶尽杀绝地斩草除根。
原来昨天晚上他的凑近,只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幻想吗?
既然识破了,她在他眼里现在又是什么形象呢?
宋新仪呆坐在床上,连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都不知道。
而彼时的云师谨,正陪着季霄在酒店吃早餐。
信号似乎一直不好,断断续续的,他说完自觉不妥,想说点别的找补,喂了几声那边都没反应,只好挂断。
季霄往嘴里叉了条培根,蓝色狼尾睡了一晚翘得乱七八糟,不得已又戴上了连帽衫:“云师谨,如果没记错,你还没把人追到吧?”
云师谨拧着眉摆弄手机,分了他一个眼神。
“恕我直言。”季霄说,“人一早上回家,不用想肯定是因为怕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还非打个电话过去,打就算了,态度还差。算了,你等着被放鸽子吧,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云师谨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不是母胎?”
季霄“嗤”他一声:“我是没谈过,不是没脑子。”
云师谨解释:“我没有凶她,我也没提昨天晚上的事,我就是想告诉她别再不告而别了。”
“啊,看来昨晚真有事,”季霄意味深长,“亲了?”
云师谨搅动了两下粥:“如果你没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帮你找厕所门的话。”
季霄:“……”
云师谨面色如常,喝了一口粥。
“不是。”季霄扯住他胳膊,咽了咽口水,“我干了这事儿?”
云师谨叹了口气:“答应我,以后别再碰酒了,延续并贯彻你期末周的习惯。”
这回季霄没扯他了,反而一阵沉默,倒是云师谨没得到回应,奇怪地看他两眼:“怎么?”
季霄缓缓摇头。半晌,掏出手机给许静发了条:你还是揍我吧。
对面隔了几分钟才回他。
许静:?m
看看A大的高材生嘴里一天到晚蹦的什么词儿。
季霄简洁扼要:我给人坏好事了。
许静:?
问号刚弹出,估计是反应过来了,“对方正在输入”挂了半分钟,随即一股脑轰炸过来。
许静:你神经病吧!留在那你就干这破事?废物啊!
许静:不帮忙就算还帮倒忙,再敢随便掺和他俩的局我第一个剁了你。
要是平时季霄肯定咽不下这口气要呛回去,但这会儿自觉做错事,憋屈地忍了这骂。
也算是坏兄弟的终身大事了,确实挺严重。
季霄忧郁起来,刚想收手机,想起什么,又再次点开对话框:你昨晚没事吧?家里有急事?
许静:我外婆住院。
季霄愣了一下,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毕竟他对昨晚记忆模糊,今早云师谨也没和他细说:怎么样了?还好吗?
许静:多谢你关心哈,现在稳定下来了,没大事。
季霄这才安心收起手机。
余光一瞥,云师谨还在盯着粥出神,忍不住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听我一句,先别去打扰人家,等暑假回来大家都忘差不多了,你再装作无事发生,约人出来。”
云师谨看向他,难得眼睛里饱含困惑,像在回忆和思考着什么:“我刚刚语气很凶吗?”
“……啊?”话题跳转太快,季霄愣了。
云师谨眉间紧蹙,季霄才发现他保持这样的表情很久了,放在桌面上的手也一反常态地紧握着,透露出一股难得一见的焦躁感。
“确实有点吧。”季霄老老实实,“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再打个电话过去?”
云师谨垂下眼睛。
季霄看见他把桌面上的手机解锁了,手指悬在半空,久久未落。
“打啊!微信,左上角!单击屏幕!”季霄都要被他这磨磨蹭蹭的举动搞疯了。
结果云师谨安静地把手机按灭了。
对上季霄难以理解加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云师谨只好道:“不了,她应该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云师谨轻声:“被人管着。”
云师谨没再给宋新仪打过来,宋新仪也没再与他联系,一切都如季霄所说一般。
他们在微信上没有一句交流,像打回了毕业后归于陌生人的状态。
云师谨按计划回了温启。
回乡几天,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他也难得恍惚了一下,直到被司机洪亮的报站声惊醒。
“温启附中”四字遒劲有力地刻在门口的大石上。
门口的宣传栏已经换过了,刊登的是去年高考的优秀学生。云师谨还记得去年国庆回来,上面还有他们班好几个人的照片。
宋新仪排第二十,在第三排末,却可以被人轻而易举地第一眼找到。他们的照片都是班主任请摄像统一拍的,花枝烂漫里,少女唇角微勾,眼睛不躲不闪直视镜头,明明是明媚动人的一张脸,目光却沉静如磐石。
但凡看见那张照片的人,都会相信宋新仪是个学霸。
她身上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反差感。像一块被切割得棱角分明的石头,每一面在光下所呈现出来的色彩都不尽相同。每当你自以为足够了解,想要对她下定义时,她身上的刺就会冷不丁扎你一下,推翻你所有的结论。
不由自主回想起那日在酒店里小声咕哝的人,云师谨一阵失笑。
越往里走,记忆深处越是不停翻涌。树长长栽了一排,在盛夏里枝繁叶茂,走在绿荫底下,时不时被光闪一下眼睛。高中放假晚,正值上课时间,空荡的校园里,虫鸣无休止地在头顶盘旋。
高三毕业典礼,当时是高考结束后两天,他和宋新仪作为被年级选中的礼仪使者在门口接待。
也是在这样浓厚的绿荫下,树影婆娑,风一吹,汗黏在耳后,凉丝丝的,带来她身上柔软又令人沉溺的气息。
一股花香。一如他那晚在酒店闻见的。
他强迫自己退开几步,注意力集中在来宾上,努力忽视着内心挥之不去的不自在。可还是在她不小心被绊倒时,动作迅速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随即触电般一触即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看见她额角沁出的细汗,对被碍住道路的家长连连道歉,又大方热情地为他们指路,被问及班级的时候,毫不掩饰:“我是一班的,就是我们年级理科最好的那个班。”
“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呢?”那阿姨问,被她传染了笑意,指向一边的云师谨。
他们都穿着三年几乎没穿过的礼服,云师谨衬衫西裤打领带,难得的正装,在人来人往的门口站了大半天,快被看出个窟窿,面对几道闻言投来的热切视线,正要熟门熟路答话。
“他是我同学,”下一秒,宋新仪在他未开口前说,“也是我们学校校草哦。”
“真的呀!”那阿姨眼前一亮,“我就说,这小伙子长得很俊嘛!有女朋友没有啊?”
云师谨张了张口,望向身边的宋新仪。
宋新仪仍旧笑着,语气一如既往:“阿姨,他可是我同学的男朋友,您可不能当我面撬墙角啊。”
熟悉的铃声响彻耳边,宛如衔着过去的鸟飞掠。
一股学生蜂拥而出,朝食堂方向涌去。
云师谨差点被人撞到肩膀,往旁边躲闪,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很久了。
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捧还沾着露水的鲜花,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云师谨!”
乔宇凛站在架空层,手环着楼梯扶手,正低头看他:“来都来了,怎么还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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