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那天的午后,明明阴沉沉的天空,乌云被吹散了很多,天边隐隐有阳光露出来,照在来不及融化的雪上明晃晃的。
姜楠搓着冻红的手去开那扇铁门,看到台阶下的梁境时,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鼻头被冻得红红的,薄薄的镜片后面有着淡淡的水汽。
“新年快乐啊姜楠,”梁境时说。
她侧开身让他进去,两个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她没问他为什么会在新年之际出现在她家门口,他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年。
他们都在庆幸还有人可以做伴。
姜楠趁天还早,带梁境时出去买点年货。
柳城这边新年是很热闹的,很多商店到了傍晚才会关门。
她买了一条鱼,还买了平日里舍不得买的卤味凉菜,还买了许多水果。在梁境时殷切的目光下,给他买了小卖部老板儿子同款的溜溜球。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近晚,姜楠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处处理鱼,手起刀落,鱼鳞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梁境时蹲在她身旁。
“你果然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梁境时说,“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姜楠没搭理他,收拾好鱼之后催着他和她一起进屋子。
梁境时和破旧的屋子十分不搭,他看着厨房里泛黄的橱柜,破旧的窗户和老式抽油烟机,指着电磁炉问姜楠:“这是什么?”
姜楠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他,叹气,应道:“冰箱。”
梁境时知道她在嘲讽自己,耐心道:“我真没见过。”
“那你家用什么?”姜楠问。
“煤气灶还是燃气灶吧,”梁境时一共没进过几次厨房。
姜楠绕过他拿调味料道:“梁少爷别挡着我干活。”
狭小的厨房,梁境时努力把自己缩在厨房,看着姜楠熟练地捣鼓出三菜一汤。屋子里都是辣椒的味道,十分呛鼻,烟雾缭绕。
开饭前,姜楠用可乐和梁境时碰杯,认真道:“新年快乐。”
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起来,屋子里却很安静,炉子里火烧得正旺。梁境时的脸被烤得红红的,他看着姜楠,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四个字。
人间烟火。
晚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温度下降,冷空气吹在脸上跟刮刀子似的。
姜楠和梁境时在院子门口看别家放烟花。
绚丽的颜色在夜空中绽放,家家户户都在放,一时之间半边天空都是亮,犹如白日。
雪却在此时落下了。
一开始星星点点,在烟花里像白色的柳絮,渐渐越下越大,普通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姜楠和梁境时站在屋檐下,看着大雪的落下,有种隔岸观火的安全感。
梁境时低下头看着姜楠,她痴痴地看着天空,他不知道她在看雪还是看烟花。他只是发现她的眼睛很好看,像月牙一样,映着绚丽多彩的颜色。
天空中还有烟花绽放的声音,梁境时仿佛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一下,一下比一下更重。
“姜楠,新年快乐,”他说。
姜楠笑笑说:“你已经说过了。”
“说过了吗?”梁境时笑了,看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那就再说一遍,新年快乐。”
他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的是新年快乐还是其他什么。
许多年之后,梁境时还能想起那晚的每一个细微的细节,闭上眼感觉还能再看见姜楠看着烟花的侧脸,还能看见她眼底好看的颜色,她轻轻煽动的睫毛。
在国外的时候,主动靠近他的人很多,主动向他表白的人前仆后继,不管是为了他优渥的家世还是因为那张好看的皮囊。但是再也没有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让他觉得世界仿佛静止,只有一个人还生动着,也带动着他的心跟着跳动。
可惜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雪似乎停了。
静谧的夜空,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姜楠回头,发现病床上的季霜在动,手指似乎要抓什么东西。她连忙过去,怕她把手背的留置针蹭掉,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
季霜缓缓睁眼,脑子里混混沌沌,跟搅浆糊似的。她看到了守在自己床边的女孩,手下意识抽搐才发现她的手在自己手心。
她是想说谢谢的,但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讲话费劲,便也住了嘴。
目光上移,她看到床尾的梁境时。
季霜露出笑容,盯着他看,好半天才哑着嗓开口问:“几点了?”
姜楠说:“凌晨两点了。”
季霜对梁境时说:“算你有点良心。”
“是你的护工太敬业,”梁境时说,“她不让我走。”
“哪有不让你走,”姜楠说,“你真要走我能拦得了吗?”
季霜总觉得这两人语气过于熟稔,但是她此刻没力气也没精神想太多。腹部隐隐作痛,脑子里混混沌沌。她感觉眼皮睁不开了。
“好好休息,”姜楠说。
季霜闻言闭上眼,半梦半醒的,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没。
这一夜梁境时终究是没走,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医生开始查房了才离开。
季霜也搬回了普通病房。
白天的时候,季霜感觉自己已经清醒了很多,医生叫姜楠陪着她早下床早活动。两人在病房里来回挪动。
晚上的营养粥是姜楠自己熬的,软烂可口,味道清淡,季霜尝了两口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要不你别干护工了,干保姆,”季霜说,“我肯定开得比你干护工挣得多。”
姜楠说:“护工我也是偶尔干,我是跑外卖的,挣得也可以,主要是自由。”
“那我开得比你跑外卖多,”季霜说。
姜楠解释:“跑外卖主要是自由。我爸也在这家医院,躺了很多年了,跑外卖可以经常来看他。”
季霜没接话了,她的保姆可没那么自由,经常往医院跑。而且她用人向来不喜欢命太苦的,总感觉身上跟有层乌云似的。
会带来不好的运气。
梁境时在季霜术后第三天才再次出现,期间季霜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进病房的时候,季霜发现是他就开始摆脸,明显不高兴了。
梁境时叹气:“大小姐,我要工作的。”
“工作比我重要吗?”季霜气鼓鼓地说。
此言一出,姜楠下意识看了一眼梁境时。
这句话多少有点暧昧了。
梁境时说:“我觉得工作重要,你以后会遇到把你看得比工作重要的人的。”
他的目光在病房里的两个女孩子身上扫了一圈,淡淡补充:“但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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