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吹吹数到第七片银杏叶飘落时，沈听风终于出现在校门口。他今天迟到了十五分钟，这在严格遵守作息时间的沈听风身上几乎从未发生过。
"抱歉。"沈听风快步走来，呼吸有些急促，"父亲突然来学校了。"
黄吹吹正要把手里的热豆浆递给他，闻言顿住了。沈听风很少提起家人，她只知道他父亲是大学教授，对儿子要求极为严格。
"他来看你？"
沈听风接过豆浆，指尖冰凉："来办转学手续。"
黄吹吹的豆浆"啪"地掉在地上，乳白色液体溅在两人的鞋上。沈听风没有躲，只是盯着那片污渍，声音干涩："北京一所重点中学，下周就走。"
"下周？"黄吹吹的声音尖得不像自己，"为什么这么突然？"
"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沈听风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父亲认为这里的教学进度太慢。"
黄吹吹想说很多话，比如"你不能拒绝吗"、"我们才刚..."，但最终她只是弯腰捡起豆浆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机械得像在梦游。
"我试着反对了。"沈听风突然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刚才在办公室...吵得很凶。"
黄吹吹这才注意到他的异常——校服领口歪着，左手腕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抓过。沈听风永远一丝不苟，绝不会这样出现在人前。
"你...还好吗？"
沈听风没有回答。上课铃响了，人群开始向教学楼涌动。他轻轻碰了碰黄吹吹的手背，一个转瞬即逝的接触："放学后天台见。"
整个上午黄吹吹都心不在焉。物理老师在讲台上演示电磁感应，铁环在磁场中跳动的画面让她想起沈听风说过的"物理定律就像爱情，看不见但存在"。现在这存在要被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斩断了。
"吹吹！"林汐从后门溜进来，蹲在她课桌旁小声说，"出大事了！沈听风要转学？全校都在传！"
黄吹吹的铅笔芯断了，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丑陋的痕迹："嗯。"
"你们才刚..."林汐瞪大眼睛，"他怎么说？"
"他父亲决定的。"黄吹吹机械地转着铅笔，"下周就走。"
林汐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愤怒："这什么封建家长！等着，我有办法！"她掏出手机飞快打字，"先联系班长，再找学生会..."
"林汐！"黄吹吹按住她的手，"别闹大。"
"这不是闹！"林汐甩开她的手，"你忘了上学期音乐社怎么留住指导老师的？全校联名！沈听风是数学竞赛王牌，校长不会轻易放人的！"
黄吹吹还没来得及阻止，林汐已经猫着腰溜回自己座位，手机屏幕亮得像个小太阳。讲台上物理老师皱眉看过来，黄吹吹赶紧低头假装记笔记，但本子上全是无意识写下的"北京"和"不要走"。
午休铃一响，林汐就拽着她往外冲："快！沈听风在教务处，他父亲也在！"
教务处门口围了不少学生。透过玻璃窗，黄吹吹看到沈听风和一个中年男人对峙。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容严肃，镜片后的眼睛和沈听风如出一辙，却冰冷得多。
"...已经联系好北京的导师，下周一报到。"沈父的声音隐约传出，"别任性，这是为你的前途考虑。"
沈听风站得笔直："我的竞赛成绩足够保送，不需要..."
"足够？"沈父突然提高音量，"去年国际赛你只拿了银牌！如果不是那道拓扑学失误..."
"那是我故意做错的！"沈听风的声音让窗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讨厌你们安排的一切！"
沈父的脸色瞬间阴沉。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四溅："你以为靠这些小情小爱能有什么出息？！"
教务处瞬间鸦雀无声。沈听风的脸白得像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黄吹吹的心揪成一团——那个"小情小爱"显然是指她。
"收拾东西，今晚回家。"沈父整了整领带，"机票已经买好了。"
沈听风突然笑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如果我不呢？"
"那就停掉你所有竞赛经费。"沈父冷冷地说，"包括你偷偷报名的那场物理竞赛。"
黄吹吹倒吸一口气——她不知道沈听风还报了物理竞赛。窗外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偷偷拍照。沈听风似乎这才注意到外面的骚动，目光扫过人群，在看到黄吹吹时瞳孔猛地收缩。
下一秒，他抓起书包冲出教务处，撞开围观人群。黄吹吹追上去，但沈听风跑得太快，转眼就消失在楼梯拐角。
"去天台！"林汐推了她一把，"这里交给我！"
黄吹吹跑上楼梯时膝盖发软。推开天台门的瞬间，狂风扑面而来。沈听风背对着她站在铁丝网前，肩膀绷得紧紧的。
"沈听风..."
他转过身，眼镜不见了，眼眶发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黄吹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听风——破碎的，愤怒的，无助的。
"他都告诉你了吧。"沈听风的声音沙哑，"'小情小爱'。"
黄吹吹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在发抖。她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触感冰凉："物理竞赛是怎么回事？"
沈听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问这个："下个月的省赛...我偷偷报了名。"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因为...你说过想参加。"
黄吹吹想起来了——上个月她在天台的"风话"里提到过，但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沈听风不仅记住了，还默默准备了？
"为什么没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沈听风苦笑，"现在变成惊吓了。"
一阵强风吹过，黄吹吹的刘海乱飞。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草稿纸，上面写满了公式："你看这个。"
沈听风皱眉："风速与距离的关系？"
"嗯。"黄吹吹指着公式，"声波在空气中传播，风速会影响传播距离和方向。但无论风多大，声波永远不会完全消失。"
沈听风静静看着她，眼里的阴霾渐渐散开一些。
"我是说..."黄吹吹的耳根发烫，"即使你去北京，我们也可以..."
沈听风突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黄吹吹的脸贴在他胸前，听到他心跳又快又乱。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我父亲从不准我违背他的安排。"
"那就第一次违背。"黄吹吹仰起脸，"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沈听风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素描本，翻开第一页——是黄吹吹的侧脸，日期是高一下学期。
"我从来没给他看过这些。"沈听风一页页翻过，全是她在不同场景的素描，天台、教室、图书馆...最新一张是前天科技节会议上的她，连发丝的光泽都细腻逼真。
黄吹吹屏住呼吸："我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从小学的。"沈听风轻声说，"父亲认为没用，禁止我继续学。"他停顿了一下，"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阳光穿过云层，突然照亮了整个天台。黄吹吹踮起脚尖，额头轻轻抵住沈听风的："那物理竞赛呢？你准备了多久？"
"三个月。"沈听风的声音带着笑意，"每天晚上偷偷看你的物理笔记。"
"我的笔记？"
"图书馆角落，你的专用座位。"沈听风耳尖发红，"你每次离开后...我都去看你写了什么。"
黄吹吹又羞又恼，捶了他一下："变态跟踪狂！"
沈听风抓住她的手腕，突然严肃起来："我不会去北京。但需要时间想办法...父亲控制着我的竞赛报名权和学费。"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黄吹吹握紧他的手，"林汐已经在组织联名了，校长不会轻易放走你的数学竞赛成绩。"
沈听风笑了，真正的笑容，眼角微微弯起："你朋友...很厉害。"
"那当然。"黄吹吹骄傲地昂起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你研究过我的物理笔记...那上周那道题..."
"三种解法都是我故意写错的。"沈听风眨眨眼，"为了让你来问我。"
黄吹吹瞪大眼睛，正要发作，天台风突然大作，把素描本哗啦啦吹开。在最后一页，她看到一幅未完成的画——两人并肩站在天台上，沈听风的手指正轻轻勾住她的发梢。
画旁写着一行小字：『愿所有风向都吹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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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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