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亮又急促,带着一股子风风火火的劲儿,瞬间冲散了病房里刚刚弥漫开的、暧昧又紧张的气息。
盛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目光从钟情脸上移开,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亮色羽绒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冲了进来,她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
她手里还拖着一个银色的小行李箱,看样子是刚下飞机就直接奔过来了,风尘仆仆。
“嫣嫣!”女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丢开行李箱,一把抓住盛嫣没受伤的那只手,上下打量着她,眼圈瞬间就红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我一收到林姐的消息,魂都快吓飞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哪个天杀的干的?!”
来人正是顾星月,盛嫣在幼儿园就认识的朋友,只是这几年分开异地,不过两个人一直用邮件联系着。
盛嫣看着她急得快掉眼泪的样子,心里一暖,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几分。
刚才被钟情那个吻搅乱的心绪,此刻被好友的担忧冲淡了不少,但脸颊的热度却还没完全褪去。
盛嫣勉强笑了笑,声音依旧有些虚弱:“星月,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项目要到下个月才结束吗?”
“项目哪有你重要!”
顾星月吸了吸鼻子,握紧了盛嫣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的微凉,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跟教授请了假,立刻就买了机票飞回来了。你看看你,脸色这么差……到底怎么回事?林姐在邮件里也没说清楚,就说你受伤住院了。”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盛嫣缠着厚厚纱布的肩膀,又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时,顾星月才终于注意到病房里的另一个人。
她的目光转向站在床边,身姿挺拔,气质清冷的钟情,眼神立刻从担忧转为审视,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钟情?钟老师怎么也在?”
顾星月的声音冷淡了几分,松开了盛嫣的手,站直身体,像一只护崽的母鸡,不动声色地将盛嫣挡在了自己身后一点。
她对钟情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让盛嫣伤心痛苦的混蛋前任老师”上。
钟情看着突然闯入的顾星月,看着她自然而然地握住盛嫣的手,看着盛嫣脸上因为好友到来而露出的放松神情,心中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然滋生。
尤其是顾星月看向她时那毫不掩饰的警惕和疏离,更是让她心头掠过一丝不快。
“嗯。”
钟情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盛嫣身上,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吻从未发生过:“你朋友来看你了,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
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但眼神深处,却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她不喜欢顾星月看她的眼神,更不喜欢顾星月握着盛嫣手的样子……
如果她留在这里,看着她们熟稔地互动,只会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盛嫣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
“钟老师慢走~”顾星月的声音客气却疏离,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
钟情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盛嫣一眼。
随后,她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随着门的关上,病房里的空气似乎才重新流通起来。
顾星月立刻转回头,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嫣嫣,她怎么会在这里?还一副很关心你的样子?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这次受伤是不是也跟她有关?”
盛嫣靠在枕头上,避开了顾星月锐利的目光,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我们都不知道是谁做的,可能……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另一个人,也可能不是,毕竟要看警方的消息。”
“意外?”顾星月显然不信,“娱乐圈里的意外还少吗?尤其是冲着你来的!盛嫣,你别傻了!那个钟情,她就是个混蛋!八年前她……”
“星月!”
盛嫣打断了她,语气有些急促,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那些事之后,再提起过去。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痛,她轻轻吸了口气,脸色又白了几分。
顾星月见状,立刻噤声,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你别激动……都怪我,刚回来就惹你不高兴。”
她连忙给盛嫣掖好被角,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医生怎么说?”
盛嫣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失血有点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她不想让顾星月担心,更不想提心脏的事情。
顾星月捧着水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观察着盛嫣的神色,担忧并未减少:“真的没事?可我看你脸色还是很差,以前去俄罗斯玩,俄罗斯那边冬天冷得要命,零下几十度,我看你都没这么虚弱过。”
“可能是吓到了吧。”盛嫣勉强笑了笑,岔开话题,“你在俄罗斯怎么样?研究还顺利吗?”
提到自己的专业,顾星月的眼睛亮了起来,暂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别提了,那边的导师简直是个工作狂!不过确实很有收获,我跟你说啊,西伯利亚的原始森林简直太美了,就是信号太差,想给你发个照片都费劲。哦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她说着,转身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很快就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献宝似的递给盛嫣:“当当当当!正宗的俄罗斯套娃,纯手工绘制的,你看这个小表情,是不是跟你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
盛嫣看着那憨态可掬的套娃,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真切的笑意:“哪有像我。”
“怎么不像!你每次被那个姓钟的气到,就是这个表情,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顾星月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帮盛嫣把套娃放在床头柜上,正好放在了钟情带来的那些补品旁边,她瞥了一眼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两人聊着天,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顾星月说着俄罗斯的见闻,从冰天雪地的景色到实验室里的趣事,眉飞色舞,试图逗盛嫣开心。
盛嫣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一两句,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下来,有顾星月在身边,那种熟悉的、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让她感到安心。
然而,轻松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盛嫣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紧闭的房门。
钟情刚才离开时的那个眼神,是生气了,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吻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唇上,冰凉而柔软,带着钟情身上特有的、清冽的冷杉香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盛嫣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烦躁地皱了皱眉,试图将这些杂念甩开。
“……所以啊,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贝加尔湖看看,那里的蓝冰简直是人间绝境!”顾星月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
盛嫣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水杯,又看了一眼房门,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星月,”她打断了顾星月,“我……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病房里不是有吗?”顾星月不明所以。
“呃……好像坏了,刚才护士说在维修,让我去外面的公共卫生间。”盛嫣撒了个谎,脸不红心不跳。她只是需要一个离开这里的借口,哪怕只有几分钟。
顾星月立刻站起来:“那我扶你去。”
“不用不用……”盛嫣连忙摆手,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尽量不牵扯到肩膀的伤口:“我自己可以,走廊不远,你刚下飞机,快坐着歇会儿,帮我看着东西。”
她动作很慢,每动一下,肩膀和胸口都会传来钝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还是坚持着下了床,穿上拖鞋,扶着床沿站稳。
“你慢点!”顾星月不放心地叮嘱着,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往外挪,那虚弱的样子让她心疼不已。
盛嫣冲她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扶着墙,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很安静,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盛嫣深吸一口气,空气依旧冰冷,带着消毒水的味道,但似乎比病房里要清新一些。
她没有走向公共卫生间的方向,而是凭借着一种模糊的直觉,朝着走廊的另一端,那个通往楼梯间的方向慢慢走去。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下都牵扯着隐秘的痛楚。
VIP病房区域人很少,走廊尽头连接着一个消防通道的楼梯间,那里通常没什么人去。盛嫣扶着冰凉的墙壁,一步一步地靠近。
楼梯间的门虚掩着,一道缝隙透出些微的光亮,盛嫣停下脚步。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楼梯间的窗户很大,外面是医院的花园,种着一些常青树木。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而就在那光影之中,靠近窗边的位置,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情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她脱掉了那件深色的羊绒大衣,只穿着一件合体的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清瘦而挺拔的背影。
她微微低着头,指间夹着一支正在燃烧的香烟,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她周身缭绕,模糊了她的轮廓,也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
她很少抽烟,至少在盛嫣的记忆里是这样。
钟情一向自律到近乎严苛,烟酒这种东西,她极少碰触。
此刻,她站在这里,独自一人,在弥漫的烟雾中,身影显得有些孤寂,甚至……脆弱?
那和平日里那个冷静强大、掌控一切的女强人判若两人。
烟灰无声地落在窗台上,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盛嫣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了。
楼梯间里很安静,只有钟情指间香烟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呲呲”声,以及她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抽烟?
是因为顾星月的出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又为什么会吻自己……
无数个问题在盛嫣脑海里盘旋,但她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在烟雾中显得有些不真实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钟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烟雾缭绕中,钟情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一丝看到她出现在这里的惊讶,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狼狈和疲惫。
盛嫣的心跳漏了一拍。
突然间,钟情赶紧把烟掐灭,随后打开旁边的应急窗户,用手挥了好久。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笨拙到好可爱。
钟情打了个手势让盛嫣不要进来,她自己会出去。
盛嫣点点头,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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