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叔公不知道啊,这歹毒的媳妇儿给我们家大郎头都打破了!你看看这脸上抓的、挠的,亲家叔公可要给我们大郎做主啊!”
杜三叔公扫了一眼,心疼的伸手摸着邹大郎的头,横了一眼杜玉红,抄起拐杖就打:“杜玉红,我们杜家嫁你出去,就是让你打男人的?”
杜玉红不敢还手,边躲边辩解,“他也打我了!他也打我了!”
她一边躲,一边急急的把袖子捋起来,露出胳膊上的淤青,“三叔公你看,他也打我了!他每次喝酒都打我,我就打他这一次啊!”
杜三叔公不听,拐杖劈头盖脸就打过去,“泼妇!你打男人就是你不对。”
姜燃听到这番言论,再也止不住内心的怒火,伸手握住了那根拐杖,“住手!”
杜三叔公停下,诧异问道:“你是谁家的媳妇儿,敢拦我的拐杖?”
杜三叔公是整个村子年纪最大的老人,连族长都给他三分薄面,姜然却看不惯这种把心偏到太平洋的既得利益男。
姜燃掷了拐杖,“我不是谁家的媳妇儿,我是姜燃!”
“姜燃?是哪个?”
王小芳立即来拉姜燃,对杜三叔公道:“是村头赵秀才家的姜三娘,一时没认清是叔公,叔公莫怪。她前些日子加入了调解员,萧大姑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叫姜燃。”
姜燃闻言,心中一动,原身新起的名字也叫姜燃吗?
杜三叔公眯起眼睛,道:“原来是赵家的媳妇儿,怎么?你当了调解员,就要管我杜家的家事儿了?”
姜燃道:“这不是杜家的家事,这是邹家和杜家两位小夫妻的家事,我是他们请来的调解员,我该管。”
“呵,”杜三叔公冷笑,“大言不惭,你想怎么管?”姜燃转向杜玉红,看到她脸上出现动容的神色,她道:“归根结底,这是两夫妻之间的事,我们该听听当事人的意见。”
她用目光鼓励着杜玉红,“你想怎么办?说吧。”
杜玉红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她死死咬着牙,胸脯狠狠起伏了两下,然后长出一口气,看向杜三叔公和自己的父兄,“我想和离。”
她话音刚落,她一直未发话的兄长就上前两步,一巴掌想打在她脸上,被姜燃架住了。杜大哥诧异的看着这个个子不高力气却奇大的妇人,嘴里骂道:“别拦我。我打死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还离阍?我们杜家三代都没出过和离的女人,你和离?丢死人了!”
姜燃眉头一皱,把杜大哥的胳膊往反方向一撇,然后一推,送他跌出三丈外,在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冷声问:“朝廷不许出嫁女离阍?”
旁边人道:“那倒没有。”
“出嫁女离阍需要家人签字?”
“那倒也没有。”
“既然没有,”姜燃双瞳囧囧,看向杜大哥,“你们为什么不肯听她说要离阍?你们自家的女儿,在旁人家受了委屈,都不心疼吗?”
被她护在身后的杜玉红闻言,眼圈有些红了,她顺着姜燃的目光看向自己兄长。
杜大哥骂骂咧咧爬起来,“贱人她自己打人,还想让旁人心疼,做梦去吧,”他爬起来站定,对杜玉红恶狠狠道:“我告诉你,我杜家的女儿没有离阍一说,你要是觉得过不下去,趁早一脖子吊死,也好少对邹大郎婆婆妈妈的管来管去。他不就是喝了点酒,顶多赌两个钱,赌两个钱怎么了?大男人心情不好,小赌怡情!”
“少骂人!罗里吧嗦,什么叫婆婆妈妈,我还嫌你公公爸爸的呢。”姜燃心头愤懑,撸起袖子正要上前,却被杜玉红拉了一把。她眼圈仍红着,却道:“小姜妹子,这是我的家事,你别再掺和了,我和他们说。”
姜燃愤愤不平道:“他们都欺负你!”
杜玉红摇了摇头,“不关你事。”
她把姜燃拉到身后,对杜家人道:“当初嫁给他时,我说过,不论日子过成什么样,我都认命,都扛着,只有一样,赌钱不能沾。要是赌钱,我俩就没得说!”
她眼中含泪,对杜大哥说,:“哥,我跟他实在过不下去了。这些年,田里屋里都是我一手操持,他半点没操过心。但是这样倒也罢了,我虽是个女人,倒也有一把子力气,养活个男人不是什么大事。但我真受不了他喝酒,打娃,拿着家里的钱出去霍霍。那五百个钱是我给大哥儿备下的束脩,已经拖欠了两季了,再不交大哥儿就要被从学堂里赶出来了。我是个农妇,可我不能看着孩子们当一辈子睁眼瞎!”
“你宽容宽容,让我跟他分开吧。我手头还有几个钱,等回家,我把祖母那塌了的老屋修整修整,带孩子们住进去。我不靠你养,我自己养猪,再不济我给人扛包、挑粪,我不花你一文钱。三叔公,您老明事理,说句公道话吧。”
她这番话情真意切,邻人听了也不禁动容,杜三叔公咳嗽了一声,别开眼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邹大郎叫道:“我不和离!我要休妻!”
“就是,她把我们大郎打成这样还想和离?休妻,拿纸笔来,我们要休妻!”
杜玉红猛然慌了,她不能接受休妻,她喊道:“不行,我不同意!”
“就休妻就休妻!”
“三叔公,您说句话啊!”
杜三叔公叹了口气,不看杜玉红,对邹大郎道:“休妻就休妻吧,邹大郎,是我们杜家对不住你!”
“三叔公!”杜玉红唤道,见三叔公别开了眼,她看向杜大哥,“哥!你也说句话啊,小时候,你闯了祸都是我替你担着,你吃的点心都是我上山摘果子换的,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哥?!”
杜大哥却对邹大郎道:“邹弟弟,杜玉红嫁了你家,就不再是我们家的人,你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离了阍的女人我们不认,管你是休妻还是和离,你说了算。”
立即有人拿来笔墨纸砚,请来村中那个老秀才,要写和离书,又按着杜玉红要签字。杜玉红像虎口挣扎的鹿一样难按。旁边人虽同情她,却惧于杜三叔公的威势和杜大哥的凶神恶煞不敢相劝。连王小芳也叹道:可怜呦。
在对女人格外保守的梁州,虽官府鼓励寡妇再嫁、离阍另过,但在此地人们的眼中,离阍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休妻就更低人一等,婆家不容、娘家也不容,日后还不知要如何过活。
那尖刻的老声又道:“休妻归休妻,我家的钱你一份都不能带走!”
杜玉红看着那老秀才试笔磨墨,知道回转无望,哀嚎一声倒在地上,闻言哭道:“公公!那钱都是我一个人赚的啊!”
邹大郎的老父却毫不留情,“什么你赚得?那都是我们家大郎的!”
邹大郎的老父邹老头虽受儿媳供养,却帮着儿男欺辱杜玉红,这是为何?
原来邹老头的老婆、杜玉红那早逝的婆婆也是个性子强势的,邹老头受她拿捏了一辈子,分外憋屈,如今见儿男娶了妻,也受媳妇处处辖制,难免心中愤懑,日日百般挑剔,搅得家宅不宁。如今好不容易捉到儿媳的错处,自然趁风点火,巴不得邹大郎休妻,好另娶一个温柔贤惠的。
杜玉红的一双儿女得知爹要休妻,从邻人家跑回来,抱着杜玉红的大腿哭号:“我要娘!我要跟着娘!”
邹老头将两个孩子扯开,丢在地上,“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们是我们邹家的血脉,死了都得呆在邹家!”
又对看热闹的邹家族人道:“快按着她把手印按了!咱们邹家今天就把这女人扫地出门!”
立即有几个邹家后生上前按住杜玉红,将她的手按到印泥上,要往文书上按。
杜玉红死命挣扎,嚎得像山里的狼,凄惨又瘆人。两个孩子膝行跪在她身旁,也跟着哭嚎。
有邹家族人在前,旁观者多是不发一言,少数跟着劝杜玉红认命赶紧签字。可她不肯。
姜燃挣开王小芳拦着她的手,大踏步上前,撕开了那些按着杜玉红的族人,大声道:“你们干什么?没看她都不愿意?”
其余族人被撕的一个趔趄,站定道:“你多管什么闲事?”
“我还管定了!”姜燃怒视邹家人,眼中烧着一团愤怒的火,“她不愿意,今天我在这里,谁也不能强逼她签字!”
“谁说她不愿意?”杜三叔公一声大喝,朝杜玉红身后拿着文书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冷不丁按住杜玉红已经沾了印泥的手,按在了文书上。
那人高高举起文书,道:“她的手印在文书上,她愿意!”
杜玉红疯了一般去抢那张纸,那人却仗着身高瘦条,把文书高高举起,让她几番跳跃也够不着。冷不防姜燃一个大力扯下他的胳膊,将那文书撕得粉碎。
她冷笑,“自愿吗?好个自愿!”
她扬天撒了碎片,大踏步走到老秀才的桌前,从他桌上抽了一张完整的黄皮儿毛边纸,夺过他的笔,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赵家村众人自愿被打书!”
而后在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抢过桌上的印泥,先扯过在旁神色震惊的杜三叔公的手,按在印泥上,而后又按在文书上。
“你要干什么?”
杜三叔公和众人大惊失色,却见姜燃三步并作两步前去关上了大门。
她抄起地上的扫帚,朝着方才强按杜玉红签字的邹家后生们就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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