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中学的九月,总裹着一层清润的桂花香。
报到日的清晨,天刚亮透,金色的阳光就穿透云层,洒在学校朱红色的大门上。门楣上“巴蜀中学”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里闪着温润的光,门口两侧的香樟树长得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交织在一起,搭成一道天然的绿荫长廊,风一吹,细碎的光斑就落在地上,跟着叶影一起轻轻晃动。空气里满是桂花的甜香,混着清晨的露水气息,吸一口都觉得沁人心脾,这是属于巴蜀中学独有的开学味道,热烈又清新。
校门口早已热闹起来。穿着崭新蓝白校服的新生们,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或单独走着,或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有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发梢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脸上带着羞涩又雀跃的笑容,小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有的男生勾肩搭背,大声说着初中时的趣事,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家长们跟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听老师的话”“别光顾着玩,要好好学习”,手里还拎着孩子的生活用品,眉眼间满是不舍与牵挂。偶尔有穿着高年级校服的学长学姐走过,会主动笑着给新生指路,“同学,高二(1)班在三楼东侧,顺着这个楼梯上去就行”“食堂在操场后面,味道还不错,推荐你试试糖醋排骨”,声音清脆,像初秋的风,带着青春独有的鲜活与热忱。
夏时泉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包带调整得刚刚好,贴合着后背,不显松散。身上的蓝白校服洗得有些微微发白,却熨烫得平整服帖,领口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露出线条清晰的脖颈。他留着利落的短发,额前的碎发修剪得整齐,刚好不遮住眉眼,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泛着一层柔和的金色。没有黑框眼镜的遮挡,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清冽明亮,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眼尾微微上挑,却又透着一股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沉静,看人时目光专注却带着疏离,不闪躲也不张扬,周身像是裹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没有像其他新生那样东张西望,只是循着校门口指示牌上的箭头,稳步走向教学楼。脚下的水泥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偶尔能看到几片被风吹落的桂花瓣,粉黄小巧,踩上去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香气。路两旁的花坛里,月季开得正盛,红的、粉的、黄的,一朵朵争奇斗艳,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像是撒了一把碎钻。几只蜜蜂在花丛中嗡嗡地飞舞,忙着采蜜,给这静谧的校园增添了几分灵动的气息,可这些热闹,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始终落在前方,透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
教学楼是复古的红砖建筑,墙面爬着些许绿色的藤蔓,岁月在砖墙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却更添了几分厚重与韵味。楼道里已经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夹杂着桌椅挪动的声响,热闹却不嘈杂,是属于校园的、充满生机的喧嚣。夏时泉顺着楼梯往上走,脚步轻盈,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楼梯扶手是深棕色的木质材料,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他的指尖从未触碰过扶手,始终自然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楼道的墙壁上,张贴着历代巴蜀中学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和简介,还有学生们的画作和书法作品,一笔一画都透着青春的朝气。他的目光从未在这些作品上停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只有前方的路才是他唯一的目标。
高二(1)班的教室在三楼东侧。
教室门敞开着,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同学。大家大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的在整理课本和文具,把崭新的课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用标签纸贴上科目名称;有的在和旁边的新同学小声交谈,交换着彼此的初中学校、兴趣爱好;还有的趴在桌子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即将陪伴自己两年的地方,手指轻轻划过光滑的桌面。教室里的桌椅都是崭新的,桌面光滑干净,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课桌上,暖洋洋的。黑板是墨绿色的,擦得一尘不染,旁边的墙壁上贴着“团结友爱,勤学善思”的班训,字迹工整有力,是学校的老校长亲笔题写的。讲台旁边的角落,放着一个绿色的植物角,几盆绿萝长得郁郁葱葱,藤蔓垂下来,给教室增添了几分生机。
夏时泉走进教室时,教室里有片刻的安静,不少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在了他身上。他的身形挺拔,站姿端正,即使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也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清冷气质,那层无形的疏离感让人望而却步。没有人主动和他搭话,甚至有人在与他目光不经意交汇时,会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仿佛被那清冽的眼神冻伤。他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径直走到靠窗的第三排座位旁——这是他昨晚提前来选好的位置,视野开阔,既能看到窗外的风景,又不会被阳光直射影响看书,更重要的是,这个位置靠窗且单独,能最大程度减少与人接触的可能。窗外是学校的小花园,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偶尔能看到几条红色的小金鱼在水里游动,可他的目光没有在窗外停留,只是专注于眼前的座位。
他放下书包,动作麻利且有条不紊地拿出课本、笔记本和文具,一一摆放在桌面上。课本的封面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多余的涂鸦,笔记本的扉页上,用娟秀工整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夏时泉”,下面还标注了各科的重点学习计划,精确到每一周、每一天的学习任务,甚至细化到每个时间段该做什么题型。他做事向来这样,条理清晰,一丝不苟,像是早已把未来的每一步都规划好了,容不得半点偏差。钢笔是他用了三年的老伙计,笔帽上有些许磨损,却被他擦拭得干干净净,他旋开笔帽,在笔记本上轻轻划了一道,墨水流畅,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而后便翻开语文课本,指尖落在书页上,无声地默读起来,周身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教室里的说话声、桌椅挪动声,都无法干扰到他。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班主任林晓婉老师走进了教室。
林晓婉老师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穿着简约的浅蓝色衬衫和卡其色半身裙,头发梳成利落的低马尾,额前留着几缕碎发,衬得她面容温婉,眼神却透着几分干练。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同学们的档案资料,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原本还带着些许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同学都坐得笔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高二(1)班的班主任,我叫林晓婉。”林老师的声音温和柔软,像春风拂过湖面,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眼神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同学,“接下来的两年,我会和大家一起度过,希望我们能互相理解,互相配合,一起把我们班打造成一个有凝聚力、有战斗力的集体。”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中充满了对新班主任的欢迎和对未来两年高中生活的期待。夏时泉也跟着鼓掌,手掌轻轻落下,节奏平稳,力度适中,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里只有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林老师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今天是报到日,主要任务是点名确认大家的到校情况,再跟大家强调一下新学期的注意事项,熟悉一下校园环境就可以解散了。”
她说着,打开文件夹里的点名册,清了清嗓子,开始点名。
点名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同学们的应答声此起彼伏,清脆响亮。夏时泉在听到自己名字时,只是微微抬了下头,薄唇轻启,吐出一个清晰的“到”字,声音清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而后便再次低下头,目光落回课本上,仿佛刚才的点名与他无关。他周身的疏离感太过明显,以至于没有任何同学敢在点名的间隙跟他搭话,甚至连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齐文屿。”
林老师念出这个名字时,教室里安静了下来,没有预想中的应答声。
林老师顿了顿,又提高了音量念了一遍:“齐文屿?”
依旧无人应答。
教室里有同学开始小声议论起来,“齐文屿是谁啊?”“怎么没来报到?”“是不是记错班级了?”
林老师轻轻合上点名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却又带着几分庆幸,对着同学们说道:“大家安静一下,齐文屿同学今天请假了,没来报到。”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又补充了一句,“说实在的,还好他今天没来。”
同学们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眼神里满是疑惑,却没人敢主动追问。
林老师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摆了摆手:“好了,点名结束,除了齐文屿同学请假,其他人都到齐了,很好。”她话锋一转,开始讲解新学期的注意事项,“首先是课堂纪律,上课必须认真听讲,不能做小动作,手机要关机或者调至静音状态,不许带到课堂上,一旦发现,按照校规处理;其次是作息时间,早上七点半到校,参加早自习,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结束,不许迟到早退,有特殊情况必须提前向我请假;还有校园安全,上下楼梯靠右行,不许在走廊里追逐打闹,不许攀爬栏杆,注意个人财物安全……”
她讲得很认真,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每一条都讲解得十分详细。同学们听得很专注,偶尔有人举手提问,“老师,晚自习可以自主安排学习内容吗?”“老师,校园卡丢了怎么补办?”林老师都耐心地一一解答,语气始终温和。
夏时泉听得很认真,手指在课本的空白处轻轻记下重点,比如请假流程、校园卡补办地点等,他的记忆力很好,却依旧习惯用笔记下来,确保自己不会遗漏任何重要信息。他对规则有着近乎本能的遵守,无论是校规还是班规,对他来说都是必须严格执行的准则。
讲完注意事项,林老师话锋一转:“接下来,要宣布一下我们班班长的人选。”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都好奇地看着林老师,心里暗自猜测着班长会是谁。有人悄悄打量着班里看起来比较活跃的同学,也有人下意识地看向夏时泉——虽然他很高冷,但那份沉稳和专注,确实让人觉得靠谱。
林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夏时泉身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经过学校的前期了解和我自己的观察,夏时泉同学在初中时期成绩优异,多次获得市级学科竞赛奖项,并且担任过学生干部,责任心强,做事认真负责,所以我决定,任命夏时泉同学为我们高二(1)班的班长。”
这个决定并不意外,毕竟夏时泉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沉稳可靠,加上林老师的推荐,同学们都没有异议,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只是这掌声落在夏时泉身上,他依旧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起身,也没有多余的表态,眼神里依旧是那份不变的平静,仿佛被任命为班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老师也不介意他的冷淡,笑着说道:“夏时泉同学,以后班级的日常管理、通知传达等工作,就要多辛苦你了。”
“好。”夏时泉抬起头,目光与林老师对视,声音清冷平稳,没有丝毫犹豫,透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坚定。
林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另外,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下周一学校会举行开学大典,需要一位新生代表上台演讲,我觉得你很合适,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夏时泉依旧是简洁明了的回答,没有丝毫推诿。对他来说,无论是当班长还是上台演讲,都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锻炼,他有信心把这些事情做好,而且他向来不擅长拒绝老师安排的合理任务。
林老师笑着说道:“好,那你回去之后好好准备一下演讲稿,主题就围绕‘青春、成长、梦想’来写,要积极向上,符合高中生的身份,下周五之前交给我看一下,我们再一起修改完善。”
“好的,老师。”夏时泉点了点头,拿出笔记本,认真地记下了这件事。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开学大典演讲稿:青春、成长、梦想”,然后在旁边标注了几个关键词:青春的责任、高中规划、梦想践行,思路清晰,一目了然。
每个同学被点到名时,都显得格外兴奋,只有夏时泉依旧保持着那份清冷,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班干部任命结束后,林老师看了看时间,说道:“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接下来我们一起去熟悉一下校园环境,然后就可以解散了,大家回家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明天正式的课程。”
同学们欢呼一声,纷纷站起身,跟着林老师走出教室。夏时泉也拿起自己的书包,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与其他同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与任何人交谈,也不参与任何讨论,只是沉默地跟随着队伍的脚步。
走出教学楼,阳光更加明媚了。校园里的景色美不胜收,宽阔的操场被绿色的草坪覆盖,红色的跑道像一条鲜艳的丝带,围绕着草坪。操场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在上面奔跑、嬉戏,有的在踢足球,有的在打羽毛球,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却笑得格外灿烂。操场旁边是篮球场,几个高年级的学长正在打篮球,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砰砰”作响,伴随着他们的呐喊声和欢呼声,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图书馆坐落在校园的西北角,建筑风格古朴典雅,青瓦白墙,门口两侧种满了竹子,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欢迎人们的到来。图书馆的大门是木质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推开时会发出“吱呀”的声响,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林老师介绍说,图书馆里有三层,一楼是综合阅览室,二楼是文科类书籍区域,三楼是理科类书籍区域和电子阅览室,还有专门的自习室,供同学们安静学习。
夏时泉的目光落在图书馆上时,难得地停留了片刻——他知道,未来的两年,这里将会是他除了教室和宿舍之外,待得最多的地方。他对法律有着浓厚的兴趣,早就听说巴蜀中学的图书馆有丰富的法律类藏书,心里已经默默计划好了,以后每周都要抽出固定的时间来这里查阅资料、阅读书籍。
接下来,林老师又带着大家参观了食堂、宿舍、实验室、办公楼等地方。食堂很大,干净整洁,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是家常菜,二楼是特色小吃,林老师笑着说:“我们学校的食堂饭菜种类多,味道好,价格也实惠,大家可以慢慢尝试。”宿舍是四人间,配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床是上下铺,桌子和柜子都很宽敞,同学们可以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实验室里摆放着崭新的实验器材,明亮的灯光下,各种仪器闪闪发光,透着科技的魅力。
夏时泉跟在队伍后面,认真地听着林老师的讲解,偶尔会停下脚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把重要的信息记在心里。他的目光落在食堂的公告栏上,上面贴着每日的菜单和就餐须知;落在宿舍的阳台上,上面预留了晾晒衣物的空间;落在实验室的仪器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对未知知识的好奇。他喜欢这种充满学习氛围的环境,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安心,因为只有沉浸在学习中,他才不会觉得无所适从。
参观完校园环境,已经是中午时分。林老师宣布解散,让同学们各自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家准备新学期的用品。“明天早上七点半到校,穿好校服,带齐课本和文具,我们正式开始上课。夏时泉,你留一下,我还有点事跟你说。”
同学们欢呼一声,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了,教室里瞬间变得空旷起来。夏时泉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翠绿,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老师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夏时泉,作为班长,以后班级的事情会比较多,辛苦你了。关于演讲稿,如果你有什么思路上的困惑,或者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老师,我会的。”夏时泉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礼貌。
“还有,关于齐文屿同学,”林老师顿了顿,说道,“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就是性格叛逆了点,家里人管得也比较严,以后你作为班长,多留意一下他,如果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能帮就帮一把。”
夏时泉点了点头:“好。”他没有追问齐文屿的具体情况,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性格,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林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你也去吃饭吧,好好休息。”
“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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