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中学的晨光带着清润的暖意,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在高二(1)班的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夏时泉刚把最后一本课本摆好,教室门就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带着晨雾的微凉,极轻地走了进来。
是齐文屿。
他穿着崭新的蓝白校服,领口规规矩矩扣到第二颗纽扣,露出一小节线条干净的脖颈,袖子被仔细捋到小臂,纤细却不孱弱的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发色是自然的深棕,额前碎发服帖地贴在额角,恰好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像浸在清水中的黑曜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看向人的时候,眼神却温和得不像话,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没有半分自来熟的热络。
他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黑色书包,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声响,像是怕惊扰了教室里的安静。走到后排那个空座位旁时,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侧身站在桌旁,目光悄悄扫过教室里的人,确认自己没有成为焦点后,才轻轻拉开椅子,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物品,坐下时还特意往里挪了挪,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夏时泉的后背能清晰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椅子与地面摩擦的极轻声响,书包轻轻放在桌角的沉闷声,还有少年轻轻翻动课本的沙沙声。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克制的小心,既带着对陌生环境的戒备,又藏着不愿打扰他人的善良,和昨晚老巷里那个沉浸在吉他声里、带着执拗热爱的少年,形成了奇妙的呼应。
上课铃响起时,齐文屿已经把课本和文具摆放整齐。他的课本封面干净无垢,只在右上角用铅笔轻轻写了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却不刻板,带着一丝随性的弧度。林晓婉走进教室,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温和地笑了笑:“齐文屿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班。”
“谢谢林老师。”齐文屿站起身,身形挺拔却不张扬,微微鞠躬时,肩膀没有多余的晃动,声音温软却清晰,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没有半分刻意讨好的意味。坐下时,他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桌沿,发出一声极轻的声响,他立刻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悄悄调整了姿势,确认没有再发出声音后,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黑板,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林晓婉讲解的是文言文。夏时泉听得专注,笔尖在课本上飞快地记录着知识点,字迹工整流畅。他能感觉到身后的齐文屿也在认真听课,翻书的节奏很慢,像是在仔细琢磨每一个字,偶尔会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力道均匀,透着一股沉稳。当林晓婉提问时,齐文屿没有举手,只是低着头,手指轻轻搭在课本上,没有敲击桌面,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直到其他同学回答完毕,他才悄悄抬起头,目光专注地落在黑板上的重点批注,若有所思。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纷纷起身活动,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夏时泉没有动,依旧坐在座位上整理笔记,耳边却传来身后细微的响动。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齐文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糖盒,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一颗薄荷糖,快速放进嘴里,又立刻把糖盒盖好,放进桌肚里,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场无声的仪式,没有丝毫想要分享或炫耀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做着自己的事。
过了一会儿,夏时泉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轻轻碰了一下,力道极轻,像是羽毛拂过,稍纵即逝。他顿了顿,没有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齐文屿温软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明显的距离感:“前桌,不好意思打扰你……请问,林老师的办公室怎么走?我想补交昨天的请假条。”
夏时泉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没有了平时的疏离,简单明了地回应:“三楼西侧,第二个房间。”
“谢谢。”齐文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却没有多言。随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走得很慢,尽量避开地上的桌椅和走动的同学,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安静,没有主动和任何人对视,也没有多余的交流,走到教室门口时,还特意停下脚步,确认没有挡到别人后,才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夏时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步伐平稳,没有丝毫慌乱,能感觉到他虽然小心,却并不怯懦,骨子里藏着自己的坚持。
等齐文屿回来时,上课铃刚好响起。他快步走到座位旁,轻轻坐下,气息没有丝毫急促,只是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夏时泉注意到,他的手里多了一张签好字的请假条,手指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语文课本的扉页里,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纸边,像是在确认什么,动作温柔却带着一种对自己物品的珍视,没有半点随意。
第二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讲课节奏很快,知识点密集。夏时泉听得游刃有余,偶尔会举手回答问题,思路清晰,逻辑严谨。齐文屿似乎也不差,当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难题时,他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拿起笔,手指握着笔杆的姿势很稳,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起来。他的笔尖在纸上滑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偶尔会停下笔,皱着眉头琢磨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然后又继续演算,没有丝毫急躁。
夏时泉的余光能看到他演算的过程,步骤清晰,思路巧妙,和自己的解法截然不同,却同样正确。当老师公布答案时,齐文屿眼底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很快又收敛起来,没有丝毫张扬,只是悄悄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对勾,像是在给自己一个肯定,透着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他在意自己的成果,也懂得不刻意炫耀。
课间时,有同学打闹着跑过,不小心撞到了齐文屿的桌子,放在桌角的橡皮滚落到地上。那位同学慌忙道歉,语气带着一丝慌乱。齐文屿没有丝毫不悦,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轻声说:“没关系。”然后弯腰捡起橡皮,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放回原位,动作从容,没有半点委屈或隐忍,既体谅了对方的无心,也没有委屈自己,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夏时泉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有些触动。这个少年的温柔和善良,不是毫无底线的迁就,而是带着自我尊重的体谅,他小心地守护着自己的节奏,也温柔地对待着身边的人和事,把自己和他人都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中午放学时,夏时泉像往常一样,准备留在教室整理演讲稿。齐文屿收拾好书包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座位旁犹豫了片刻,手指轻轻攥着书包带,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眼神里带着一丝试探,却没有贸然上前。
他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打扰夏时泉,只是悄悄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保温袋,放在自己的桌角,然后轻轻拉开椅子,准备离开。走到教室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夏时泉的背影,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却依旧没有上前搭话,只是轻轻带上了门,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夏时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演讲稿,上面写着“青春”“梦想”“坚持”,可此刻,他的脑海里却全是齐文屿的模样——干净整洁的穿着,温和却有分寸的眼神,小心翼翼却不卑不亢的动作,还有那份藏在善良里的自我尊重。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演讲稿上,字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夏时泉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笑容。他知道,这个温柔、善良、小心却有分寸的少年,已经悄悄走进了他的世界。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会和他原本规划的不一样,但他却莫名地期待起来,期待着和这个前后桌的每一次交集,期待着那道撞碎晨光的弦音,能在青春里,奏响更细腻动人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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